说罢哈哈干笑几声,到使得曹化淳尴尬异常,也只得陪笑如仪。他知道这是王德化在敲打自已,防着自已因献城有功,有爬到他头上的妄想,是以要预先敲打一下,这也是宫中老公的常技,不足为奇。曹化淳心中冷笑:“老东西,是龙是蛇,咱们爷俩走着瞧!”
待到了皇太极居处,虽是禁宫之内,此处却是房陋屋简,正屋之外,只有南北朝向的两个小隔间。皇太极于正屋召对臣工,于小房内歇息批阅文书,很是辛苦。
几百名皇帝的巴牙喇护卫将这南北朝向的朝房团团围住,严查来住人等。此时北京新定,京师人心并不稳便,皇太极这两天又每天召对明朝的投降将军,都是武人将军,各侍卫和内大臣都是将心提起,并不敢稍加松懈。此时奉命带班的乃是内大臣,梅勒章京萨木什喀把守。见了一群旧明太监迈着碎步逶迤而来,他忍不住皱眉向一班侍卫道:“皇上不知道留着他们做什么,一帮没卵子的汉人,比平常的汉人更坏,更没用!”
他因是用满语说话,一帮明宫太监却是不能听懂,只觉得这个矮个女真人眼光凶厉,神情狰狞,当真是可怕的紧。正彷徨间,只听到里间传来一声传唤之声,王德化与曹化淳听出是皇太极传召,两人忙挤开把守房门的侍卫,缩头缩脑的钻将进去。
皇太极却正与管理户部的萨哈廉商谈过冬的粮草军饷一事,这萨哈廉性格沉稳内敛,遇到大事也毫不慌张,又一向忠于皇太极,于是在德格类死于汉军刃下之后,便接管了户部差使。只是他是传统的女真汉子,骑马射箭到还拿手,管理财赋却是不成。汉官们又多半贪污,不可信任,几个忠心不二的又多半死在沈阳一役,这几年下来,亏得在山东畿辅大抢两次,又逼迫朝鲜每年输入大量的粮食,这才勉强唯持。此时八旗旗人入关的有八万人,再有汉军、蒙古、投降的明军,京师投降官员衙差,穷苦百姓需要赈济,这么些事相加起来,使得萨哈廉的头发也白了几根。
“皇上,我这两天一直盘查明朝的户部太仓藏库,起出的白银约六十万,已经全数用光。咱们从盛京解来的银子还有一百多万,只够这两月的寻常开支所用。万一打起仗来,那可就全完啦。”
皇太极听得此言,却一时也是没有办法。他忍不住苦笑道:“都说明朝地大物博,国力强盛,疆域是咱们的几十倍,人口几百倍。明朝皇帝又不恤百姓,横征暴敛。怎么国库如洗,弄到这个地步?”
萨哈廉尚未答话,一旁静坐的豪格咳了一声,笑道:“要是能让孩儿带兵去抢掠一番,几个月的使费就有了。”
见皇太极并未觉得好笑,他忙敛了笑容,向王德化等人斥道:“阿玛召你们来,是让你们说一下,明朝皇帝的钱都在哪里?”
王德化急忙上前,堆笑道:“皇上,大军刚刚入城没有几天,又没有问过奴婢们,所以才会为钱烦恼。咱们大明的银钱,一向是内外分明。正经国赋藏于户部的太仓银库,矿冶关榷之税及金花银则运入内承运库。这两年江南用兵,西北流贼用兵,东虏……不,辽东用兵,国库如洗,虽然催科不止,然而十不收一,适才萨贝勒说的几十万两银子,依奴婢所知,若是再迟几天,就要解运出去。朝廷,还欠着半年的官俸哪!”
“内承运库还有多少库银?”
“这个奴婢亦是不知,不过内库充实到是实情。自神宗爷以下,各朝皇帝没有拨出,只有收入。论起实际数目,却是谁也不知。”
皇太极以天纵英才,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明朝皇帝不减赋税,敲骨吸髓般的征收田赋,把全天下弄的流民四起,烽烟处处,却在内库里藏着大笔白银不肯动用,这种蠢到家的行为他无论如何亦是不能知晓其因。只是知道凭空掉下一笔横财,可以用来安抚治下汉人百姓的民心,可以不加征三饷就能在几年内维持政府开支和军费,这岂不是天降横财?”
于是振衣而起,向着王德化微微笑道:“你很忠心,也很会办事。宫禁在你管制之下没有混乱,朕很高兴。现下就带着朕去内藏库看看!”
王德化躬身随行在皇太极身后,嘻笑道:“老奴婢此生有幸,能够伺候皇上这样的不世英主,真真是前生修行得来的福气。只盼着能在有生之年看到皇上一统天下,纵是死了也可闭眼啦。”
“嘿,便愿你可以看到。”
王德化自然不知道皇太极此时心中所思,只兴冲冲在头前带路,引领着众人往内藏库而去。代善等人正在禁宫巡视,听得风声亦是赶来观看热闹。各明朝降官知道此事,却也不免赶来承奉。留在北京的明朝大臣,有小半成功逃脱,在皇太极并不勉强的前提下逃往南方。有大半留居府邸,观看风色,既不出来为官,也不肯毁家逃难。亦有小半无耻之徒,已是投降满清,愿意为新朝效力。此时各人随行,一直到端门之侧,皇太极因知崇祯的尸体正停于此处,心中一动,便特意绕了一圈,到崇祯停灵之处,停步观看。
他看着装敛崇祯帝尸体的那口普通的红木棺才,心中只觉得怪异非常。又觉得畅快,又觉得有些悲凉,浑不似八旗众王公贝勒那样纯粹的欢喜。崇祯尸体明日便要运出,塞到他哥哥天启的德陵之内,草草安葬了事。这几天来并没有人敢来探看崇祯尸体,到了此时,却有两个和尚因为常得到信佛的周后赏赐,是以此时不顾危险,带着法事家什,前来超度崇祯。
皇太极看着两个和尚捣鼓法事,却是并不着恼。只回头转身,看向随行的明朝文武官员。因见明朝各官员武将都是鲜衣怒马,从人众多,各人见皇上望来,多半是在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并没有稍露戚色。只有祖大寿等辽东故将,虽然并没有得到崇祯的信重,此时脸上却隐隐露出悲痛神色。
“祖将军,这是你的旧主,你来祭拜一下!”
祖大寿于吴襄、张存仁等辽东诸将却都尽皆跟随在此,各人心中正是又悲又气,眼见前皇身后事如此凄惨,各人正自难过,一听得皇太极如此吩咐,一时间却也并不避讳,由着祖大寿带头,各人跳下马来,各自解开箭衣,袒露出左臂,伏拜在地,哀哭叩头。
皇太极又向着周廷儒等明朝阁臣道:“诸位先生甚得明皇幸重,也来叩头吧。”
却见得周廷儒与各文官商议一番,方向他回话道:“臣等既然侍奉皇上,已然与故主再无香火之情,咱们就不叩头了。”
他自以为这一番话很是得体,必能得到皇太极的欢心。却不料听得皇太极向王德化问道:“头戴纱帽的尚不及光头的和尚,这是为何?”
王德化身为阉人,一向被这些士大夫所轻视,此时逮到机会,不免刻薄道:“回皇上,此等纱帽,原本就是陋品!”
皇太极仰头大笑,向着面如土色的旧明文臣笑道:“此玩笑耳,诸位切莫在意!”
说罢,再也不看这些文臣的神色,命王德化带路,直奔内库而去。
正文 第六十九章 相峙(三)
待得一行数百人到得那内承运库门前,守门的内侍早已得到风声,将各库大门打开,由着皇太极等人入内检视。这内库范围甚大,分别有各类皇室和内宫用品,储藏于内。其中内承运库占地数十亩,规制轩敞,积放着各朝各帝收取的金花银,官用铸银,由五十及百两的大锭白银整齐划一的放置在库房之内。
皇太极由王德化、王之心、曹化淳等宫内的头面太监引领,经由一排排放置着大量银锭的排架前走过,每个银锭都是由桑皮纸包裹,以防霉烂。待他检点到内库最深,幽暗无亮之处时,随手捡起一个银锭,因为百两重的大锭银子,入手极沉,皇太极嘿然一笑,向着随行众人道:“看看,这还是永乐年间铸的!”
说罢,随手将银锭交给身后的萨哈廉看视,只听得那萨哈廉笑道:“依我算来,这一库就不下五百万银,再有其余几库,可能要过千万之数。这可真是天降横财啦!”
豪格亦随手拿起一锭,摩擦一番突然叫道:“阿玛,这银子都发霉啦!看看,下底下都是霉点子,这可真是晦气,重新铸造一下,又费力,又折成色。”
王德化趋前一步,向着豪格一躬身,笑道:“回小爷,这一注银子放的时日最久,还是成祖永乐爷年间入库,一直未曾动手。这几百年下来,可不就是霉了么。”
豪格诧道:“明朝的皇帝是傻子么,这么多银子放着不用,这些年来年年加饷征派,弄的民不聊生,士卒不肯效命,天下都丢了,命也没了,这银子他能带到地下去不成?”
他啧啧有声,简直惊奇莫名。别说是帝王之尊,需知道天下事之轻重,就是贫门小户,也断没有死护着钱不要命的举措。遇着强盗打劫,难道能不顾死活,要钱不要命不成?
却听得王德化又道:“小爷,这您就有所不知啦。自神宗万历爷时起,皇帝就受钱不要命啦。神宗爷时,奴婢可是亲眼得见。各地的矿监税监每年要给皇爷捞多少银子?神宗皇爷统统收在库里,一分钱也不往外拿!辽东战事起来,库内无银,户部奏请拨内帑以充军饷,神宗爷不也是一个大子儿也没出?到底还是加派了辽饷七百万,以做军用。福王爷在洛阳,库内金银不下百万,听说月前刚被汉军破了城池,福王被擒。汉军打来之前,洛阳守备总兵王绍虞请求福王拨银五万劳军,福王爷只给了三千,这种事,说起来谁也不信,这朱家的皇帝和王爷们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各满人王公贝勒均是摇头叹息,觉得对手其蠢至此,打败对方也是全无乐趣。豪格却是知道,小爷一说,乃是明宫太监对皇太子的称呼,此时这老太监一口一个小爷的称呼自已,他心中大乐,一时间并无别话,虽然皱着眉头,仍跟着皇太极四处巡视,却只是掩不住眉间喜色。
多尔衮诸兄弟一同而行,阿济格近来在豪格的拉拢下很是动摇,他生性粗鲁,又无心机,此时到并没有觉得什么。到是多尔衮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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