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便是如此,她没听到乔典膳离开的声音,这屋子里却安静得只有自己的心跳声,不知过了多久——兴许真的没多久,可对于苏锦来说,却像一辈子那样难捱——耳边才响起脚步声,且渐行渐远。
——*——*——
就这样,苏锦和沐桃儿的计划被耽搁下来。
苏锦明明只是中暑,却仿佛生了什么重病,动动手指都不能够,所幸过了一天多,她终于有力气抬起眼皮,看看似乎已经告别很久的世界。
不知为什么,沐桃儿一直没有出现,苏锦身边大部分时间也只有绿娥一人,绿娥虽然粗手粗脚,照顾人却是极用心的,倒算是个极合格的看护。
苏锦很想问问,沐桃儿呢?赵学婢也跟自己一样伤得这样重吗?却说不出一个字,只得听绿娥说她想说的:
“听说蓝尚宫对这事儿很在意,已经开始查了!”
“听说你去司饎房的前一天,甲字号膳房的苗学婢去找过那把你关在炭房里的陈婆子!”
“听说那陈婆子嘴硬得很,什么都不肯说!”
“听说陈婆子招认了,说是苗学婢让她这么干的,还拿出十两银子,说是苗学婢给她的赏!”
“蓝尚宫把苗学婢抓起来严刑拷打,她居然牵扯出好些个学婢、女史、掌膳出来,说是大家的主意,她只是出头来做罢了!”
“苗女史招认了,说大家对你不满,是因为你前一阵子打探过皇上的喜好,还撺掇着沐女史一个劲儿的往太极宫跑,跑了也就跑了,还专去不该去的地方!听说,还差点冒犯了安公主,多亏被人发现,把她赶走了!”
“听说……”
苏锦慢慢的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从心底暗暗苦笑——自己只是向苗儿打听了那么一句,居然惹出这么多祸事来!
看来,以后在这宫里,不要随便说话,更不要随便跟不了解的人说话!
尤其,人人都觉得小狼是一块肥肉,自己之前之所以自认为和众人相处不错,是因为大家觉得自己根本构不成她们的威胁……
威胁……哼,小狼才多大?这群十几岁的女孩子——还不是妃嫔候选人啊,只是宫婢而已——就这样严加防范?
这要是**的妃嫔之间,得明争暗斗成什么样?只会级别更高,更令人防不胜防!
沐桃儿呢?
苏锦很想问问绿娥,沐桃儿呢???
可是,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她还是说不出话,动不了手指,好像真的得了什么将死的重病一般。
多亏绿娥勤快,不但时时跟她说话,更时时给她翻身、揉捏、擦洗,才不至于生出褥疮来。
苏锦很想跟绿娥说,你欠我的,已经还清了,现在只我欠你了。
可是,她还是说不出来,直到窗外的月亮越来越圆,整个皇城开始欢度中秋之夜,她还是说不出来,更不知道沐桃儿的下落。
是啊,窗外青黑色的天空上挂着银盘般的圆月,太极宫那边传来飘渺的笙竽之声,宛若云外,只有这里,掖庭宫司膳房一名普通学婢的小小寝室,只有孤孤单单的两个人,各怀心事的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绿娥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跟苏锦说:“我扶着你坐起来!”没说完就已经开始行动了,一双大手抱着苏锦,小心的帮她坐起来,又空出一只手拉过枕头被子放在苏锦背后,又嫌枕头被子太低,苏锦靠着不舒服,掖了又掖,掖着掖着,动作渐渐慢下来,鼻翼耸动,最后竟伏在苏锦的肩头低声抽噎起来:“你怎么这么瘦啊……”
除了在思过房绿娥做梦的时候,苏锦从来没见过她这样温柔,又这样伤感,想说几句安慰的话,或者拍拍她的肩头,告诉她自己没事儿,却说不出,做不到,禁不住自己的鼻子也发起酸来。
因她没有力气咀嚼,这半个多月苏锦只靠绿娥一口一口的喂稀粥烂饭活着,哪能不瘦?
绿娥趴在苏锦的肩头哭了老半天,才渐渐平复过来,掩耳盗铃的躲闪着不让苏锦看见自己红肿的双眼,起身去搬自己床上的被褥,尽数掖在苏锦背后,苏锦的坐姿才舒服了不少,也可以看见窗外的月亮。
“小时候,每到中秋之前,我们镇上的大小酒家都会重新装点店面,”
绿娥禁不住这样的安静,竟破天荒的跟苏锦说起她入宫之前的事儿,
“他们用绸缎搭建彩楼,又挑出醉仙酒旗,别提有多好看了!爹爹呢,就跟着诸位叔叔伯伯去酒家痛饮,总是不及掌灯便把人家的酒喝光了……这时候,酒家就会扯下酒旗,在门口摆上刚刚上市的螃蟹,招呼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过来尝鲜……我们这些小孩儿呢,则会嬉戏通宵,在热热闹闹的夜市里玩儿到天亮……”
苏锦听她这样说着,也想起了自己在宫外的生活,那时候自己和弘文、长妈妈三人虽然并不富裕,甚至会时常担心高大人的手下不能及时送来银钱,衣食无继……可是怎么就觉得比在宫里开心呢?
那时候,自己可以和弘文嬉戏玩闹,可以偶尔和长妈妈顶嘴斗气,她心情好的时候,自己甚至可以去开她的玩笑……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弘文便护着自己,不用自己说话,长妈妈便无言以对了,怎会像在这宫里这般,只因问一句话就被人陷害,中暑也就罢了,偏偏半个多月都动弹不得?
说不定是那女医官做的……那女医官,又是受了谁的差遣?
还有,沐桃儿呢,这半个多月了,如果她好好的,怎么会人影不见?
第一卷 永遇乐 第065章 深夜来客
绿娥跟苏锦絮絮叨叨的说了好http://。。久,开始还说得极热闹,可惜苏锦不能回应,终归还是熬不住,困倦了。
她只得恹恹的帮苏锦擦洗了身子,安置她重新躺好,自己躺回自己的床上蒙头大睡,就连临睡前还遗憾的叹了一口气:“今夜没有宵禁,偏生不能出去玩儿……”又翻来覆去了好http://。。久,才终于安静下来,整个屋子里只能听到她浅浅的呼吸声。
苏锦却还是睡不着,脑子里仍旧翻来覆去的琢磨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儿,越琢磨越觉得自己好像陷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里,不但自个儿出不来,还连累着对自己好的人也遭了磨难——沐桃儿,你到底在哪儿……
傻绿娥,你竟然不知道我一直惦记着她吗,怎么给了你那么多眼神儿你都看不出来?
过了很久,苏锦才终于浅浅的睡着。
没错儿,自从入了宫,苏锦的睡眠极浅——如果在西街小院儿时,她的睡眠是沉入湖底的石头,那么入宫之后,那睡眠就是浮在水面上的纸船,一个小小的涟漪都能影响到它。
这不,她觉得自个儿好像睡着没多久,就听见窗棂处发出插销被人拨动的声音。
苏锦打了个激灵,原本就是半推半就的困意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偏生她不能喊,不能动,只能任由窗外的人拨开插销,自个儿在这儿听着绿娥的均匀的呼吸声干着急。
难道,是那些要害自己的人不耐烦了,要来个痛快的?
书上不是说,宫里的人惯常下毒、兵不血刃之类的高科技手段吗,让你死得神不知、鬼不觉,竟也有这样明刀明枪的暗杀吗?
她正在这边吓得魂不附体,那窗户已经被人推开,月色下黑影一闪,便有一个瘦长的人影跳了进来,不但如此,那人还十分敬业的回头把窗户重新关好。
苏锦口不能言,连求饶的机会都没了,索性暗暗咬牙道,死就死,爱咋咋地,谁爱在这吃人的宫里活就在这儿活,本姑娘重新投胎,哪怕生在山野小户里叶强过整天这样提心吊胆!!
她这边大义凛然视死如归,那瘦长的黑影却已经熟练的从腰间掏出什么东西,轻手轻脚的走到自己床前,低头一看,见苏锦竟然瞪大了亮晶晶的双眼看着他,仿佛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向后弹了出去。
尽管如此,那黑影也没发出一点声音,反而又小心的走到绿娥的床前,低头贴近了绿娥的脸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才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唇边,轻轻一吹——绿娥原本均匀有力的呼吸声竟然一下子没了!
就这样?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死了?
这就是下毒吧?这就是兵不血刃吧?这就是高科技吧??
接下来,就该是自己了吧???
方才还说“爱咋咋地”的她在这一瞬间又胆怯起来——哪怕活得再辛苦,苏锦也不愿意死啊……
再说,弘文知道自己死了,一定会很伤心吧……
容不得她胡思乱想,那黑影又重新走回苏锦身边,默默的立在床前,又默默的弓下身子,整个上身都一点点的弓了下来,蒙着黑布、只在眼睛和鼻尖处开了三个小洞的脸孔离苏锦越来越近,直至高挺的鼻尖都几乎碰到了几乎下一刻就要被吓死的苏锦……
“苏锦。”
那人忽然低低的说了一句,是男声,正处于变声期,嗓音很奇http://。。怪,不太好听,却很魅惑。
苏锦听不出他是谁,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整个都是陌生的,偏偏她不能回应,又怕一直没回应会惹恼了这神秘的夜行人,连忙重重的眨了眨眼睛。
那人愣了一愣,问道:“你不能说话?”
苏锦连忙再次眨了眨眼睛,心里却越发惊奇:他不知道自己不能说话,难道不是这宫里的人?
对啊,他是男的,又在变声期,说明他不是太监!
半个多月前,他听过福公公讲话,他到了该变声的年纪,却仍旧声音尖细,只是童稚的味道没有了而已。
这不是小狼,苏锦认识小狼的眼睛——虽然已经一年多没见,可是这普天之下,见过小狼眼睛的人,只怕永远都不会忘记。
这人的眼睛是单眼皮,略略细长,和小狼大相径庭。
可是,这皇城从太极宫虔化门往北,除了小狼,哪里还有一个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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