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飞将3000元取出来放在桌子上,“陶姐,我现在有点闲钱。这3000元算我借给你们的,再不要说什么股份了。不瞒你们,那时我开口借钱也是挺心虚的,即使你拒绝了我,我觉得一点不过头。可是陶姐你二话不说就给我了,这份情谊,我会永远记着。实话告诉你们,我在春节到南方做了笔生意,挣了点钱。如果你们需要,还可以再给你们一些。”他郑重其事地说,“陶姐刚才的话让我很感动,有你这个想法在里头,你们的生意就一定能做大,将来可不是什么火锅店,或者走高端,经营几个五星级大酒店,或者走平民,搞个快餐连锁也不错。陶姐,服务业最重的就是人气,一定要抓大放小,眼睛盯着小钱,自然看不到大钱了。来,拿张纸,我将冷面的配方写下,你们一看就懂。算了,我来给你们做吧,今晚我们不吃火锅了,吃冷面。”
等荣飞做好三碗冷面时,陶建平拎着二个小电扇来了,一看桌子上的冷面就高兴起来,二话不说便呼噜噜干掉一碗,“不赖,是荣飞做的吧?又给我姐传授手艺了?你这些本领都是从哪儿学的?难不成你家是开饭馆的?不过,你一个大学生总琢磨做饭可不咋的。”他的眼光瞄向另一碗,有点欲求不满,“姐,给整点小菜吧,正好赶上了,和荣飞老弟喝上几杯。”
“胡说些什么!荣飞是来还钱的。”陶莉莉说,“你每天晃荡着不干正事,就知道喝酒。荣飞还是学生,你别将他带坏了。”
陶建平哈哈大笑,“带坏他?我可没那个本事。在南城这片儿,敢训斥我赶我走的他是第一个呢。”
“那个水池,是你修的吧?”荣飞指着门边的洗手池。
“是虎子修的,他手巧,这些活儿对他那是小菜一碟。虎子,这就是荣飞,上次咱们去工学院替他出头,却让他给赶出来。哈哈。荣飞老弟是我姐的恩人,谁对我姐好,他就是我的恩人,虎子,认识一下,人家可是正牌的大学生,不一定看得上咱们老粗。”
“那里。认识虎子哥很高兴。”荣飞伸手,虎子犹豫一下握住荣飞伸过来的手。
“觉着味道好我再做二碗。”荣飞要回厨房,被建平一把拉住,“让我姐夫忙吧,今天一定要喝几杯。”
陶莉莉给他们拍了个黄瓜,端上一碟猪头肉和一碟油炸花生,“只准喝一瓶。”她将一瓶北阳二锅头墩在桌上。陶建平用牙齿咬开瓶盖,“满上,男人嘛,不喝酒那行。”他看荣飞没有拒绝,更加高兴。
三个人很快将一瓶白酒干掉了。以荣飞的记忆,这种价格低廉的白酒味道并不孬,可是后世再没有这个牌子了。随着酒业界的激烈竞争,大批有着几十年历史的品牌消失在市场竞争的大潮中。
“荣老弟好酒量嘛,再来一瓶。别那么小气,这顿饭我掏钱。”陶建平酒后脸色不红,反而更白了。虎子大名崔虎,不喜言谈,却喜欢猜拳,三两酒下肚,和陶建平五魁首六六顺的叫喊起来。
陶莉莉将一碗冷面放在荣飞面前,“吃点垫点肚子,别空肚子喝酒。建平,少喝点,就这一瓶了啊。”她将第二瓶北阳二锅头摆上来,用酒起子将瓶盖起掉。
“陶哥,你当过兵吧?”
“咦,这也跟你说了?”陶建平将手搭在虎子手上,停下问道。
“嗯,你有什么打算呢?总这样不是个事吧?”陶莉莉曾介绍过她弟弟的情况,虽没有细说,大致情况荣飞已经知道了。陶建平从部队复员回到北新老家,因酒后与人发生冲突伤人被判刑三年六个月,出狱后即到北阳钢厂找了临时工做,又因为替人出头打架被开除。之后一直在南城一带晃荡,几年来竟闯出好大的名头。在南城道上说起平子,无人不晓。
“混呗,我们这种人能有什么好前途。”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崔虎说了句,仪态萧索。
“可不能泄气。崔虎你会泥水工手艺吧?找几个人搞建筑不好吗?”荣飞也不知道现在政策允不允许搞个体的建筑施工,只是在去年的报纸上看到北京市放宽了个体经营的范围,至于北阳,荣飞说不清楚现状。就是他所在的荣诚火锅店,也是租了电影院的房产,挂靠在电影院这个国营单位的名下。
“我知道下一步。今后的几十年间,建筑业都是暴利行业,比你姐搞的餐饮业更好。现在的政策我不清楚,估计不允许成立私营的建筑公司,不过也没关系,我有变通的办法。”
“什么叫建筑公司?就像省一建二建那样的国营单位吗?”崔虎问。
“经营的业务差不多,但性质不一样。省建是国有独资的,就是完全是国家的,你们这个公司却是自己的。这个行业的入门起点低,属于劳动密集型的,就是不需要多少设备装备,主要靠人就可以办。”
“最不缺的就是人了。你说怎么弄?我们偶尔也揽个活,挣点小钱,但没个长久。”
“先干拆迁。我知道北钢的炼焦厂很快就拆迁了。你们找些人,组织一支队伍,将这个活儿拦下来好不好?”
“焦化厂要拆迁?”崔虎疑惑地问。
“应该是而且很快,在今年秋天就会停产。那儿要修一条大马路。”
“虎子在焦化厂干过临时活。那儿他最熟。可是,他们凭什么能将拆迁的活交给我们这些人。”一直没吭气的陶建平说。
荣飞笑了,“原来恐怕不行。现在嘛,没准就行了。这要你们去做工作。”
“做工作?做什么工作?”陶建平显然没明白。
“你的意思是送礼?”崔虎问。
荣飞点点头,“我觉得拆迁的事焦化厂的头头就可以说了算,或者主管基建的副职说了都行。你们只要拿下那个说了算的人,选几样简单安全的工作做,包括设备的搬迁,就能挣到第一笔钱。记住,一定不要靠动武,那样的生意做不长。”
陶莉莉忽然开口道,“这事是个好事。但建平办不了,虎子可以。建平的脾气太坏,几句话不对就想跟人动手。虎子脑子活,我这个店就是虎子跟电影院谈下来的嘛。虎子先去打听打听。如果荣飞说的是真的,姐这儿给你们凑钱。”
“肯定是真的。”荣飞愈发肯定了,“钱呢我有一点,先给你们准备一万。这是摆平焦化厂的钱。等这事办的差不离了,我再给你们十万,算是对你们这个建筑公司的启动资金。”
“啊,啊,”陶莉莉吃惊地捂住了嘴,她和一脸迷茫的陶建平崔虎一样,对面前的青年感到不可思议。在这个时候拥有十几万身家的比较稀罕。
“你家的?”
“不。我的。我说了,春节去南方做了笔生意。”赌球的事坚决不能说,像陶建平这样的后世黑社会对赌球百分百的热衷,去哪儿找那么多比赛准确的记忆?
“陶哥,你别以为做这事简单。我虽没见你那帮弟兄,八成都比较散漫,喝了酒就记不得爹娘的人比较多。要知道你们搞建筑也罢,搞拆迁也罢,一定要有个管理的章程,比如谁是大头,谁是二头,人事谁管,财务谁管,每个头头各自负责什么,有事不来该向谁请假,出了错该如何处罚,什么样的错误该罚款,什么样的错误要撤职,什么样的错误就开除让他滚蛋。加入公司要不要交保证金,都要事前讲清楚。都要有个章程。每个人的待遇更要说清楚,包括意外负伤死亡的待遇,还有,技术方面一定要找懂行的人,也就是所说的专家来指导,就是拆迁,也是技术活,听说过定向爆破没有,一幢大楼安上一系列炸点,一起爆,大楼就像抽去了筋骨就地瘫下来,绝不会倒下任何一边。这就是技术。这些东西你们都要琢磨在前面------否则你就管不好这支队伍,干不好这件事。”
“哟哟哟,建平你听到了吧?荣飞说的多好。我看这事是个正事。形势我算看明白了,北阳一定会大大的建设,有的是你们的用武之地。凡事多听听荣飞的没错。”
“呵呵,那我可当不起。陶哥和崔哥都是闯荡社会的人,他们懂的我不懂。”
陶建平郑重地端杯站起来,“虎子,咱俩敬荣飞老弟一杯,事情成不成,这份心意我们都领了,以后老弟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如果事情办成了,算是解了我一个大难题,那帮弟兄也算有个正经事情做-------”他仰脖将半杯酒干了,崔虎跟着也喝了,亮了杯底。荣飞想想,也将自己的酒喝掉了。
“好,痛快。姐,再来一瓶。”陶建平叫道。
“不,陶哥,不能再喝了。我该走了,今晚还要送几个同学------”二锅头的度数高,达55°,喝下半斤多,荣飞有些晕。
“对,吃饭,不喝了。”崔虎和陶莉莉都说不喝了,陶建平也就不再坚持。
“待会儿你送荣飞回去。”陶莉莉看荣飞有了醉意。
“没问题。”陶建平答道。
第三十三节交易
从电影院到工业学院西门大概有一里多地,拐一个弯,周围都是五十年代建的苏式楼房,楼顶呈人字形。这儿住着的大多是学院的教工和钢厂的职工。路边都是五十年代栽种的杨树,棵棵都一人抱不拢,树冠遮盖了路面,下小雨都不必打伞。只是没有路灯,晚上走就不免黑黢黢的,搞得工学院的女生晚上一般不上街。
陶建平扶着有些踉跄的荣飞回到学院门口,荣飞挥手跟他告别,“明儿我把钱给你姐送去。你们回去吧。”他打着酒嗝,站在学院西门的灯光下。现在已是晚上十点多了,喧嚣了一天的学院基本安静下来了。
“荣飞?”传达室走出张昕,“你喝酒了?”老远就闻着浓烈的酒气。
“哦,张昕啊,你在这儿做什么?”荣飞再打了个酒嗝。
“我们走了啊。”陶建平说了声,和崔虎回去了。
“我等你呢,去你们宿舍,他们说你出去了------”西门进来的第一栋宿舍楼就是张昕住的女楼,“你明天回家吗?”
荣飞点点头,这时门外进来二个男子,“荣飞?”他们叫了声,荣飞答应一声,为首的男子推开背对着他的张昕,劈面就给了荣飞一拳,将荣飞打倒在地,“他妈的,敢得罪你不能得罪的人,老子今天教训教训你这个不长眼的王八蛋。”男子对着刚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