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大愈,噩耗就接踵而来,恭亲王常宁薨。康熙下旨赐银一万两,又命在京的阿哥每日齐集。这边还没料理清楚,裕亲王福全薨。胤禩之前日夜守在裕亲王府,因此亲自送别了皇伯。饶是如此,他还是当场吐血了。闻听这个消息,我心急如焚,偏偏胤禟、胤礻我陪着胤禩,十三、十四都不在宫里,胤禛又不能招惹。我在绛雪轩如同囚鸟一般。
康熙立刻兼程回京。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全身缟素,满脸沧桑。裕亲王福全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成年又是他的左膀右臂,非恭亲王常宁可比。康熙一朝只颁赐过两次大将军印,第一次就是授予裕亲王福全的。作为宗室成员,特别同是皇子的,有清一朝仅此一次,可见康熙对这位兄长的信任与尊敬。他见到我,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说道:“诗璇,你难道能预见!你非要到皇兄那里,是不是知道今日之事!”我不知如何答他,幸而他只是伤心过度,并没有真正的问我。他望着我,说道:“幸好你没事,如果你也有事,朕不知该如何度过。”我乖巧地说道:“诗璇知道皇上兼程赶回,预备了绿豆银耳粥,皇上要不要尝尝?”康熙说道:“朕倒真有些饿了。端上来。”李德全一丝不苟地验过毒,康熙慢慢地品尝那香甜的味道,吃了两碗,他意犹未尽,问道:“还有别的吗?”我本来是听说他一路饮食俱废,预备了粥点缀一下,却没想到他要别的。我结结巴巴地说道:“本来以为皇上尝尝罢了,只预备了这个。”他拍拍我的头,说道:“原来是应景儿的!晚上给朕做个红豆糕送过去。”我赶快应是。他起身道:“朕还要去裕亲王府,你好生休养。你这单弱的样子,朕……”他叹息一下,我心一动,说道:“皇上,能带诗璇去吗?”他答道:“外面都是宗室,你去也是内宅,根本不能行礼。”我说道:“诗璇扮成皇上的侍卫,跟着进去给裕亲王行礼就出来。裕亲王把湛卢送给诗璇,诗璇行个礼,叩别裕亲王。”康熙应允。
我这里有侍卫的衣服,南巡的时候经常穿。我进去换过衣服,带上御前行走的腰牌,看上去也是那么回事儿。抱琴和侍书带着东西,跟着我的马车。到了仪门,康熙的侍卫都备马等在那里,见我这个样子也见怪不怪了。康熙飞身上马,我也爬上马,他望了我一眼,说道:“满洲的格格,怎么能骑术不佳呢!回头让胤祥和胤祯教你骑马。”一扬鞭疾驰而出。我勉强策马,跟在后面。一等侍卫海青从旁拉住我的马缰,帮我控马,而另一个侍卫拉锡在后面准备救护,其他的侍卫则保着康熙。我感激地笑笑。海青恭谨地垂下头。
裕亲王府哭声震天,保泰跪爬出来迎接康熙,康熙也老泪纵横,扶着保泰走进去。从大阿哥起至十七阿哥都在里面呢!太子穿着孝服,领头迎接康熙进来。而我被一眼发现,立刻被目光追随着。康熙行了半礼,那些侍卫不行礼,两边警戒。我跪下,按男子之礼,行了三拜三叩之礼。阿哥们都讶然。
康熙在灵前哭祭,我退到一边,望向胤禩,他面如金纸,两腮深陷,心痛不已。瞧见抱琴和侍书混在宫女中,向她们使了个眼色。我悄悄地退出来。一会儿,抱琴带着胤祥来了,侍书带着胤禛来了,我气得倒仰,各带各的人啊!上次教训还不够,确实需要些实质的了。哼,两个死丫头,回头都把你们打发到想去的地方,让你们看看那个水有多深。胤祥先迎上来,说道:“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举手想为我围紧披风,胤禛咳了一声,他又把手放下了。你四哥是你的天啊!我狠狠地瞪着抱琴和侍书,两个丫头都低下头。胤祥苦笑道:“我去请吧。”我一愣,问道:“请谁?”胤祥看看胤禛,低下头痛苦地说道:“我去请八哥。”天哪,有那么明显吗?远在塞外的胤祥都知道了。胤祥去了,胤禛走近我,说道:“还敢喜(…提供下载)欢老八?”我不敢答言,他说道:“记住,你只能喜(…提供下载)欢我,只能嫁给我。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我依旧沉默,历史记载的很清楚,我知道他有能力说到做到。
胤禩自己来了,看着胤禛说道:“四哥,诗璇有她自己的想法,任何人也强迫不来的。”胤禛冷笑道:“只怕未必。”胤禩望着胤禛,在他的眼里出现了从未有过的霸气,两个人的凌厉气势都掩饰得极好,爆发出来是惊人的。我急得直跺脚,悄声说道:“你们两个,想怎么样?裕亲王丧礼,你们想要我的命吗!”两个各自退了一步,收起刚才剑拔弩张的架势,我才松了一口气。胤禩柔声问道:“来做什么?”我看看胤禛,不敢说话,只从抱琴手里夺过食盒,塞给他就跑。盒装的也是绿豆银耳粥,但愿他能吃到。回到灵前站班,康熙已捻香拜了三拜,吩咐太子带众阿哥守灵,自己起驾回宫。
回宫时,康熙信马游缰,我们只得跟着慢慢走。康熙突然问道:“你叫老四和十三做什么?”啊?他又知道。我低头说道:“不是我叫的。我只觉得难受,就出去走走,可是我那两个丫头,却各自请了一个阿哥。”我没说实话,但说的是实情,她们两个各自有主张,就怪不得我了。康熙冷冷地说道:“你的丫头人大心大,未免自视过高了。”我心一紧,说道:“皇上,也怨不得她们。京城的闺秀都有一个梦,奴才也是人啊。她们虽然是包衣家的,但也是上三旗,抬旗之后,身份也不同,这是诗璇答应过她们的。”康熙说道:“奴才不守本分。可恶!这样的人不能留在你身边。李德全,派人把那两个丫头送回额驸府严加训教。”我不敢说话,望着李德全求助。李德全恭谨地答应,对我轻轻一摇头。我只好作罢。回到绛雪轩,我指着抱琴和侍书,说道:“你们两个,闹吧。尽管闹吧。什么时候讨好你们的主子不行,偏等皇上在眼前的时候。都说你们两个谨慎,现在等被送回府吧!”两个人都扑跪在地上,哭求我留下她们。我叹道:“皇上的话怎么会收回呢!”
魏珠带着人进来,给我请安,说道:“格格,奴才送两位姑娘去额驸府。”我问道:“这么急吗?我还等皇上气消了呢!如果她们两个走了,我这儿越发的没人了。”魏珠陪笑道:“格格别难为奴才,皇上这气怕是消不了。奴才说句不当说的话,这事儿不单是两位姑娘,还干着两位爷呢!奴才送两位姑娘回去会多说好话,不让姑娘多受委屈。求格格高抬贵手,给奴才行个方便吧。”无奈,命人打点两个人的东西,又说道:“你回去跟我阿玛说,这两个丫头留在我房里当差,等我回去时候还要她们两个服侍呢!”魏珠忙答应了。我又命司棋拿了些银两,给两个人应急。抱琴和侍书跪下,给我叩了三个头,然后哭着出宫了。
我身边就剩两个可靠的人——司棋和入画。司棋聪明懂事,有义气,尤其是龙井那件事之后,我心里把她排在最前面。入画这个人也很聪明,但是察篱听壁的本事过强,虽然得用,但是不可靠。其他的人都是康熙的,用也是白用,自家的丫头还听风走呢,何况是皇帝的人。
晚上康熙来了,他目光深遂地望着我,说道:“诗璇,给朕唱首歌吧。”我揣摩他的心意,轻轻地哼唱着:“明月几时有?把酒问清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他闭着眼睛听着,然后说道:“朕和皇兄不能婵娟与共了。”我不知如何答他,只能低头不语,许久他却不再说话,我受不了这种沉默,抬头却见屋里只有我和他。我吓得退了一步。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道:“怎么了?”我只得说道:“皇上,他们都不见了。”他说道:“朕让他们退下的。朕有话要对你说。你是朕见过的最聪明、最美丽、最有才华的女孩儿。”我干巴巴地说道:“皇上过奖了。”他说道:“朕后悔了。” 我的冷汗开始往下流,说道:“皇上,君无戏言。”他冷笑道:“朕还没说后悔什么事情呢!”我强笑道:“皇上不管后悔什么,都是君无戏言,覆水难收。东风回首尽成非,不道兴亡命也,岂人为!”他动容道:“饮水词》!你竟然读过纳兰的词。”我说道:“皇上,纳兰公子乃本朝第一词人,诗璇只恨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逝,怎么能不读呢!诗璇最喜(…提供下载)欢的是画堂春》,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我一口气说完,只希望他能注意“一生一代一双人”。他果然注意到了,说道:“一生一代一双人,可惜朕给不了你,甚至朕的阿哥们也给不了你。”我笑道:“皇上,诗璇总能遇上给诗璇的良人。”他也笑了,说道:“小孩子胡思乱想。也罢,后年选秀,朕会做一番安排。”做一番安排?把我收入你的后宫。我看来出逃计划得提前了。
我打点自己的东西,那五块玉佩带上吧,将来可以做传家宝,小泥猴很可爱,怎么说也是雍正大人送的,也带上吧。珠宝首饰都是宫物,太显眼了,绝对不能带,但胤禟那支簪子很精致,反正也不占地方,也带上吧。然后是银票,有多少带多少。可我从未换过银票,于是司棋想办法换些小元宝,只说留作中秋打赏用。他们不疑有它。可第二天魏珠就送来康熙赏赐的小元宝、钱串子,说是皇上赐我赏人的,弄得我哭笑不得。我把南巡时德妃送的衣服打点了一下,竟然里面还有夏装,都收笼好了,就等着时机了。
可是我又病了。康熙怒责太医院,几乎每隔几天都有太医受杖责,我心里过意不去,拦又拦不住,只得派人送过赏赐温言抚慰,太医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