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却没有了上次的闲适,直直坐着,眉宇间显得有些张皇凌乱,她的手不自然的伸到袖袋却没有动,眼睛看看秦励又慌忙避开,不知道在想什么。秦励看着她,越发觉得蹊跷,不动声色的挨过去,殷勤探问:“怎么了?”
“没什么。”落雪不自然的笑笑,撤出手来,抬眼看着远处的夕阳,眼睛里的忧愁越来越重,手又伸向袖袋,可看到秦励,又不由得停下来。
秦励觉得诡异,不着痕迹的问道:“带了什么?”手却迅速的伸过去,落雪试图去挡,却被秦励轻松拂开,触到她的袖袋里圆圆的东西,顺手拿出来。
“不要!”落雪急急喊住,却已经来不及。秦励已经看到手上的东西——奈何珠,只是不知为何不再是月光般柔和皎洁的光泽,闪动着明亮七彩光芒在这微黯的环境中异常夺目。秦励一时反应不过来,怎么会这样,从来没听说过这等事!是这里古怪还是奈何珠本身古怪?落雪似乎也没想到,半天才突然过来抢过来,不满说:“谁让你乱动的?”
秦励知道自己刚刚有些急,不过落雪的态度还是让他有些沮丧,低声道,“既给了你,我不会抢。”
“我怕你反悔。”落雪懒懒答道,显然已经平静下来,拿在手上细细看。
“这么不信任我。”秦励无奈的反问。
落雪没有答话,白他一眼继续看自己的奈何珠。
秦励看她这么喜欢,讨好道:“你这么喜欢,回头让你给你镶在首饰上好不好?”自己竟还没有给落雪置办过什么!
“不用!”落雪却干脆的拒绝,迷茫的看了看开始沉入地下的夕阳,转头看秦励的目光有点恨铁不成钢:“戴这么显眼的东西,谁还看我啊。”说着笑起来。
秦励也跟着笑了,不过他可不觉得,有任何东西可以夺了落雪的光彩,即使是奈何珠。
过了一会儿,西天只余下些灿烂的云霞,四周暗下来,一些鸟儿啁啾着三五回巢。秦励看到落雪整个人被霞光镀了层金色,发丝微微映出些七彩的光泽,偏偏表情又沉静端庄,就像一颗明亮却内敛的珍珠,而她一旦不再掩藏自己,就会有一种令人惊讶的神采似乎从灵魂里迸发出来,璀璨夺目,就像刚才的奈何珠?秦励定定神,开口道:
“我们回去吧。”
“我们回去吧。”
没想到两人竟同时说出,又相顾而笑。
回到府里,落雪神色如常,甚至因为学会骑马比平时还多几分轻松欢悦,笑盈盈的和府里人玩笑,饭毕两人在府里散步,落雪还主动为自己吹了首很欢快的曲子,落雪说曲子叫“牧童”。秦励悬着的心也大半放下来,几乎觉得林中的种种只是遥远的错觉,是因为那个地方太奇怪了?那里还是少去为妙。
西垠
虽然他有意放缓进程,这三天来落雪也已经忍无可忍,坚决不肯骑马散步了。一下朝,秦励就骑马奔回家,今天要带落雪去挑一匹马,府里的马脾气都有些大,他怕落雪一时控制不了,而且它们比不了奔驰,让骑过了好马的落雪不是很喜欢——虽然她没说,自己可不是傻瓜。一听说要买新马回来,落雪想一同去挑,秦励觉得也好,免得买回来落雪不喜欢。这几日他放心多了,落雪喜欢那里,自己确实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地方,落雪虽然带了奈何珠过去,奈何珠除了发光奇异些也没什么变化,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当然,还是私下带张正过去了,让他派人把那里还有奈何珠都好好查一下。
他特意让落雪带了面纱,免得随便被人什么看到。可是落雪只露出那双黑灵灵,水汪汪的眼睛,也让他心跳不已,罢了,只能如此。
马市在城东,秦励带着落儿只从小路走,还未到达就远远闻到有些臭味。这些马贩子也真是,总不肯好好打理,只靠着管市的每天派人清理一次,还是整不过来。秦励皱眉看了眼怀里的落雪:“挺脏的,去不去?”
“我没关系,你给我的面纱还起了点作用。倒是你,来过这种地方吗?”落雪偏头问道。
秦励这才想起自己还真没亲自到过,这次怎么鬼使神差自己亲自带了落雪过来,也是怕别人挑的不放心:资质差了不行,资质好脾气还要温顺些,不能跟奔驰似的,除了这些,还要落雪能看上眼,自己不亲自过来恐怕不行。
秦励没有下马,带着落雪缓缓的在人们中间穿行,这一来,自然也少不了人们的指指点点。也难怪,这马市虽然偶尔有衣着鲜丽之人,但像两人这般姿容出色光彩照人的还是少有,他们还姿势亲密,更不要说奔驰一进来就引起众人一片哗然,这里懂行的人可不少,不过秦励那让周围结冰的气质,还是没人敢上前来问,只是悄悄的三五成群交头接耳。
“跟你一走就是焦点,真没办法?”落雪悄声叹道。
“焦点是什么?”秦励不耻下问,他决定要把落雪所有的话弄清楚。
“嗯,你不觉得我们快被大家的目光考焦了吗?”落雪解释。也是,落雪说的很贴切,秦励决定加快速度。不过,这市上确实没有几匹看的过眼的马,秦励挑剔的扫视过一匹匹拴好的马:那边一匹灰色的,无精打采的好像病了;这匹红色的个子太小,那边那匹马算什么颜色,天啊,天下怎么还有这样的马?……秦励看了半天,竟没有一匹中意的,落雪也显得兴趣缺缺。两人对视一下,都从对方眼里看到失望——只有回去了。
正在这时,听到前面空地上一声清亮的马嘶——好马的声音,接着是一片嘈杂的喧哗声,秦励看到前面不远处围满了人。这次根本不用秦励吩咐,奔驰都已经主动抬起了马蹄儿。
还没到达,两人就看见几个大汉神情沮丧的抬着一个人,那伤者身形魁梧,却也是忍不住痛苦的大声呻吟,望着无不叹息,旁边还有一个小个子握着他的手抹眼泪。
“唉!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就是,伤的那么重,这马性子也太烈了。可惜了刘七,那也是一把好手啊。”
“真是不值,虽然这马好……”
周围人的纷纷议论传到两人的耳朵里。
秦励和落雪对视一眼,下马走到近前,众人都关注看中间,只有几个人看到他们。众人围着一群有些不同的人,带着三四十匹马,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匹白马,浑身上下无一杂色,一看就知道资质不凡,就是眼睛有些泛红,不知为什么。为首的汉子四五十岁年记,脸膛青黄,一撇胡子随着说话跃动:“对不住,各位!我们这匹马生性暴烈,又伤了人,还望诸位见谅,没有一定本事还是不要尝试为好,我这里还有其他的马,请各位英雄挑选。”他话虽说的客气,可老鼠一样的棕褐眼珠滴溜乱转却只显出来狡猾。他身边一个人高马大的护卫似的年轻人则毫不客气:“谁让他们贪图便宜,像白占我们的好马。就是在我们西垠,这马也没人骑得了,何况这里。”不知是挑衅还是故意激将,说出来立刻引起人群一片不满,可是又无可奈何。
“老伯,这是怎么回事?”落雪问旁边一个老人。
那老头被吓了一跳,随即关切的说:“这位姑娘,这里可不是看热闹的地方,快请回吧。”
“老人家,麻烦您赐教。”秦励不喜欢别人与落雪说话,插言道。
老头大概眼睛有些花,这才看到秦励,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叹道:“真是好小伙子啊!” 秦励正要怪他废话,老人接着说:“这伙子人早上就过来,说这匹马谁能骑着绕场跑一圈,就分文不受白送,到现在两个人试都摔伤了,都是棒小伙子啊”老人说着凑到秦励耳边:“这马瞧着邪性,小伙子你年纪轻轻,还是别凑这热闹了,快回去吧。”
秦励看这些西垠人,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从西垠到京城要至少半个月的路程,难道他们一路就这样过来的?恐怕伤了不少人吧,想着不由发出了面对敌人是凛冽的气息。而西垠人显然也看到了他,那个年轻人立刻出言挑衅:“我就说嘛,宁国人贪便宜可以,可不愿意冒风险。”
秦励知道他们是有意挑动自己出来,不过也真心想试一下,且不说这马不错,若放任他们如此,还不知要伤多少人。而且难道这马比奔驰当年还烈,就算有什么事,自己靴筒里还放着匕首,到不了就把它当场杀了。想着身形移动,落雪连忙拉住他,旁边老人看到担心的大惊失色:“小伙子,使不得,你要三思啊。”这样一闹,又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秦励对落雪笑笑,安抚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说着走出人群,落雪没有拦他,却跟着他走出来。
为首的人老鼠眼看到他,眼中精光一现:“这位少年英雄也打算试试?”
“不错!”秦励冷冷的答道 。
“这位英雄确实气度不凡,不过还是要三思啊,您刚才没见,已经……”
哪儿那么多废话,秦励心想,不过可以趁此机会再仔细看看这匹马。这马毛色鲜亮,眼睛也已经不再发红,看来很健康,四蹄稳稳的站着,也不像有问题,刚刚跑过却气息平稳,显然资质很好……
老鼠眼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图,话音一转:“不过像您这样的英雄人物,不试确实可惜了,这马也只有您这样的英雄才配骑。”
秦励冷笑:“先生错了,在下自有良驹,这马是买给内子玩的。”
他话音一落,许多人都变了脸色,周围人议论纷纷,那人脸色由青转黄:“不知道尊夫人能否消受得起,尊驾请!”
秦励走到那马跟前,那匹马立刻警惕的转身,不让秦励靠近,一双眼睛里似乎全是怨愤,秦励有些奇怪,以前奔驰那是桀骜不驯,难道真需要动用匕首结果了它?确实有些不舍,秦励拽住缰绳,却没有着急上马,担忧的与它对视。那马见他没有动作,目光渐渐有些缓和。这时,旁边人却有人等不及开始起哄:“快啊,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