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我只是很想跟你在一起。”她打开门,走了出去。“我们太久没见面了。”
“那倒也是,席拉。”他面露微笑,拉起她的手。
乌鸦从城垛群飞而起,呱呱奔向渐趋阴霾的天空,仿佛在欢迎黑暗来临。
他们沿着路静静漫步,往村庄方向走出森林。“你以前提过巫皮恶是犹大之裔?”她开口道。
“他们怎么了?”
“在古鲁萨时,我从未听说过他们,在父亲的书里也找不到他们的线索。”
“真的找不到?”他耸起肩。“这里人人都知道。他们虽然很少攻击人,一旦侵袭,往往就是大屠杀。有时候得牺牲一整村的人,才能满足他们的饥渴。而且,他们总在死人身上画下三个血色十字。”
“那代表什么意思?”
吉悟瑞蹲下来,拿雪扔她。“像你这样的学者竟然不知道?”他戏弄她。
“请当我的老师,哦,有智慧的牧童。”她也挖苦他。
“我听说,那代表罗马数字三十。三十是……”
“犹大出卖耶稣得赏的银币。”她推理道,看见他一脸愕然,不禁开心起来。“有人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吗?”
他摇摇头,让她有点失望。“犹大之裔只能目击一次——在他被杀前不久。”
两人继续安静走着,享受相聚时光。“很快就到了。”在村里的人看见之前,吉悟瑞停下脚步。“接下来我一个人走就行了。”他倾身紧紧拥抱她。
嘴唇再度相贴,这次席拉无法保持距离以科学家的身份观察。体内那股感觉太强烈、太动人心魄,升起一种想要更多的渴望,而非只是一个吻。
“还要再等八个月我们才能再见吗?”她抚摸那长出胡茬的脸。
他亲吻她的手指。“不会的,席拉。我每个星期都会去看你,我保证。”吉悟瑞放开她,朝村子方向跑去。
“别告诉别人你看到的事情啊!”她挥手大喊,直到他在一个屋角转弯,看不见为止。
席拉很高兴能鼓起勇气来找吉悟瑞,并透露实情。他不应对她与磨坊的诅咒心生畏惧——只有告诉他真相,才能消弭恐惧。“我会让你成为一位学者,我最心爱的人。”她微笑低语,然后转过身。
两个男人仿佛凭空出现似的伫立在她眼前,背后拉着雪橇,装满一大捆木柴。席拉沉浸在思绪里,完全没察觉到这两个村民。
“吉悟瑞不可以告诉别人什么?”右边那个较胖、年纪较大的人发问。两个人的胡须同样又灰又长,很可能是兄弟,身上散发冷冷的烟味,大概是烧炭工人。
“你们两个到底在做什么?”另一个接着问道。
胖的那个紧迫盯着她。“那是……你是磨坊里的女孩!”他放掉麻绳,画了个十字。“你把他带到磨坊去了,是吗?”
他的同伴也一样画了十字。“她也在他身上下诅咒了吗?”他猜疑道。“谁知道他会给村子带来什么麻烦。”
席拉不晓得该如何回答。美好的一天毫无预警有个悲惨的结尾,比起自己,她更担心吉悟瑞。她来回看着两个男人。
“停下来!”胖子威胁地扬起拳头,“你那邪恶眼神离我远一点,听见了没?你没办法伤害我!”
席拉顿时觉得,戏弄他们与他们的荒谬迷信似乎大有乐趣,于是她挑衅地抬起头,眼睛盯住他。
“你认为我有什么力量,你这蠢蛋?”
男人又画了一次十字,并且一边往后退。“该死的东西!”他咬牙切齿责骂,然后大声祈祷。
“看我不把邪恶打出你的体外!”另一个拿起手臂粗的木棒,朝她挥来。
席拉狞笑一声。她还未曾需要跟两个对手打斗,倒想看看自己是否能够承受得住强壮男人的攻击。她屈身偷袭,从底下给那男人左后膝窝一脚,男人倒卧雪中。
她的眼角瞥到烧炭工用来拉雪橇的麻绳飞至,胖子扬鞭似的操使绳索,想拴住她的脖子。千钧一发间,她拿住绳端,紧紧握住。“要我在你鼻子上变个疣吗?”她戏谑道,举起手。“你们不就相信那番胡说八道,不是吗?”
胖子松掉麻绳,同时抓起一根棍棒,大吼一声迎面劈来。
攻击比起法兰斯的速度要缓慢得多,所以席拉允许自己临到头才闪避。接着她伸长手臂,跳向对方。“若让我碰到你,你将没办法睡觉。”她阴沉喊道。“或者抓走你的灵魂,送给恶魔,让你终其一生受侵扰。”
“不要!”他惊恐万分地拔出刀。“离我远一点!”
她看着那把生锈的铁棒在眼前晃动。两方交锋如今突然出现新挑战,席拉乐意接受。背后传来一把粗厚大刀抽出鞘的呼呼声。她也挺有兴致玩玩游戏。
用力踏地的脚步声接近,另一个烧炭工从雪地里撑起身,袭击她。
席拉露齿冷笑,手一边抽出外套底下的大马士革匕首,一边绕着猛攻的男人,然后一刀刺进他臀部。她想激他勃然大怒,耗费更多气力。
胖子冲过来,席拉挡开刀,快速弧形一跃,在他左脸上划一刀。“太慢了。”她一笑,攀上柴堆。“你们怎么啦?”拿刀的手先藏到后面,然后是另一只手。“我哪只手拿着武器?”
烧炭工面面相觑。“她一定是恶魔附身。”胖子在胸前又画了个十字。“否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怎么可能像她那样打斗?”他打算溜之大吉。“我们一定要报告神父。”
她可不准。
只有一个方法能阻止。
她从柴堆上跃下,落在过胖的烧炭工面前,一个假动作,以未拿武器的右手佯装攻击。那男人一个横跨屈膝,脖子中了她第二击。席拉水平刺出,刀刃前移,刺穿肉与血管。那男人喉咙咕噜一大声,血飞溅而出,倒卧在地。
“巫皮恶!”他同伴惊慌大叫。
“不,当然不是。”席拉回答,同时朝他逼近,先刺中上臂。他弯下身,从下巴被往上划了一刀,刀尖没入脑中,就此送命。他舌头被刺穿,阻碍他出声尖叫,最后倒死路上。
看见倒卧在前的尸体与四周腾腾蒸起的血的热气,席拉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或许她应该惊讶、后悔,但理智却非如此告诉她:他们对话的唯一目击者己死,无法再出卖她或吉悟瑞;而她轻而易举对付两个人,又增加了新的标本收藏。她尚未拥有真的很胖的人。
席拉将雪橇上的木柴滚好,堆成一个小斜坡,使劲将两个男人往上抬。拉人力车很费力,但她仍设法达成。
途中她左思右想该如何跟父亲解释,最后决定什么都不说,永远保留秘密,让标本消失在最隐密的角落。
连天空似乎也理解她行动的必要,因为天降下大雪,掩盖了雪橇滑行的痕迹。
将不会有人知道烧炭工到哪里去了。
【一六七七年九月十九日】
【鄂图曼特里布兰】
丽迪亚·梅杜诺娃女爵宣布将带着徒弟艾莲诺娜来访,卡罗与席拉这晚在举行血族会的大厅里设宴准备款待。
席拉满脑子吉悟瑞的影子。那天谈过话后,他们几乎每个星期碰面。冬天离去,对吉悟瑞这年轻男子而言,逗留在磨坊附近越发容易。然而羊群不愿意走进森林,所以他们在冷杉前的草地相会。
席拉很高兴吉悟瑞坚持不懈学习读与写,她尽一切力量提供他知识所需,扩大他的渴望。对她来说,他是个优秀的学生,因此五月便教他拉丁文。然而她也注意到他始终无法与她匹敌,不过她无所谓。能同时拥有朋友与爱人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也明白,教导吉悟瑞是一种实验。
一样那个五月,席拉兴奋地给吉悟瑞看某本书中描绘的男女交合图。该来的总是会来,而且也在她计划中:不单局限于理论上的观察。席拉与吉悟瑞在橡树下翻云覆雨,热情炽烈。她无止尽地享受欢娱——在那之后,他们经常共赴巫山。
与吉悟瑞有肌肤之亲,等于拿晋升卡罗徒弟的位置冒险,但在幸福的当头她顾不了许多。有道阴影笼罩着春夏两季,不过她说服自己,不需要血族会也能成为科学家,欲借此驱走不安。能有什么比与吉悟瑞一起在磨坊过活、不仰赖那秘密组织而做研究还要惬意呢?
席拉搅拌食物,抬头望着正从橱柜里拿出餐具放在托盘上的父亲。他微笑着回望她,然后穿越通往粮仓的门。
她很确定父亲完全不知道她跟吉悟瑞做的事。只要席拉继续从事研究,准备下一次的血族会测验,他便允许她独自在附近游晃。年底等吉悟瑞掌握基本知识后,她会向他坦白,自己与他嘲笑的牧童做了什么。
锅里飘起一团蒸汽,食物气味扑鼻。她一阵反胃,不得不压抑作呕的感觉,虽然她很喜欢吃酸白菜。事实上,这几个星期以来,她的饮食习惯产生巨大变化,胸部偶尔胀痛,她不喜欢这样。她赶走脑中念头,只把那当成女人一般会遇到的妇女问题。
马车到达,席拉连忙出去迎接客人。“父亲,她们到了。”脱掉围裙、打开磨坊塔楼的门时,她立刻往粮仓一喊。
女爵正好从深棕色马车上下来,徒弟已站在一旁,伸出手搀扶她。两位女士皆身着暗红色服饰,绣上白色图案。梅杜诺娃的服装更为贵重、华丽。扇子拿在左手。席拉仍是一贯的蓝色洋装,看起来像朴素的女仆。
“欢迎大驾光临。”她招呼访客,恰当地屈膝行礼。“请进,女爵。我带您进入大厅,晚餐马上可以上桌了。”
丽迪亚面露微笑,点点头。“你如夜晚星光般焕发灿烂,孩子。”她说。“什么让你改变了呢?”
“因为看见您让我开心,女爵。”她回答,再次行礼。
“即使你父亲因为我的关系而对你那样严格?”丽迪亚的语调戏谑。“那这个世界还真配不上你的善良。”她举起拿扇子的手,艾莲诺娜爬进马车拿出一个大包裹。“有个礼物要送给你,感谢你的宽容。吃完饭后,艾莲诺娜会帮你穿好,解释物件的使用方式。”徒弟走上阶梯。“你准备饭菜时,她也可以帮忙。我自己会上楼去。”
女爵走向粮仓入口。马车夫将车调头,跳下驾驶座,取下顶上的燕麦饲料袋,固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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