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薇心跳得厉害。
空气亦是在心跳着,无声,却泛着一种难以言状的波浪,波浪翻腾着,细涌着,漾满整个车厢。
正在这时,葛薇的手机铃声响起,接起来,是小洁:“薇薇你没有迟到吧?面试加油啊!”
葛薇抓起凌欢的手臂,看一眼腕表,只见自己已迟到了五分钟。
“看来是迟到了,不和你聊了。拜拜。“小洁说完,便挂了电话,一阵阵嘟嘟的忙音听得葛薇一紧张,手机落在自己的裙子上。迎上凌欢淡漠的黑眸子:“你好像要回公司开会,可是,开完会就回医院吧。“说罢,踩着高跟鞋拔腿便往写字楼冲刺。淋漓着周身的汗丝赶到电梯口时,葛薇只觉得自己似乎少带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方才意识到,自己的黑色连衣裙竟于慌乱中遗落在凌欢的车上。
葛薇急忙去摸手机,手机在手,开启电话薄栏目,方才发现,自己的手机里竟没有一个凌姓号码。
葛薇长吁一声,却在手机差点被挤掉的下一刻发现,自己身边已挤满了夹带各种饭香气的人,看一眼四周:一面用吸管喝着豆浆的,啃包子的,饮奶茶的,不停看手机时间的。。。。。。
还没打量完,葛薇便觉得自己被推入了电梯,电梯拥挤而狭小,烟味浓重,金属气味混合,竟有点洗手间的味道,葛薇不由想起凌欢公司所在的写字楼。
七楼并不高,下电梯,按门铃,一进门,迈着外八字步的女人事就笑容可掬:“小葛你来了啊,你随我来。”
葛薇便随着她进入大厅。
“这是你的电脑,密码是六个六,桌子上有笔,你今天先用纸杯,记得明天带杯子。”女人事说着,随手将电脑开启,葛薇觉得这个状况有点陌生。
这是葛薇来到上海之后的第二次求职。惨遭凌欢的4A广告公司笔试面试四番轰炸,葛薇心有余悸,第二家公司,竟莫名其妙地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葛薇打量一眼四周,视野开阔,大厅只有自己占据着,会议室的门开着,窗外的车鸣声清脆,还有三间办公室,两间空着,倒是还有一间,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瘦长的身子,一脸的艰难困苦相,葛薇再度扫视只有自己的大厅:隔壁格子间的桌子满是灰尘,另一个格子间,亦是只有电脑。
葛薇方才意识到,整个公司,除了前台和人事之类,策划文案一职竟只有自己一人。
真的要在这里么?
葛薇想起自己几天刚在北京辞职的小事业单位:五六个四十多岁的男中层干部,被岁月消磨的眼,唇角处深刻的法令纹,还有中午吃过午饭后吆五喝六的扑克牌,晚上下班之后的廉价夜总会;三四个四十岁以上的中年女子,一律纤细的腿却有圆润的腹部,每日中午去附近菜市场买回的新鲜蔬菜,和乐此不疲地张罗孩子一个又一个补习班。。。。。。
这里,甚至不如自己之前的事业单位。
葛薇只觉得心下有只大钟咚咚敲着自己暂时丧失思维能力的大脑:真的要在这里么?
正在这时,短信的铃声响起,葛薇看一眼,小洁发来的:薇薇你没有耽误面试吧?
此时,窗外刚穿过一辆大的货车,巨大的鸣声震得空旷的大厅回音四起,葛薇挠挠自己刚能扎起发辫的头发,回复到:“我被上班了。“
短信刚发送成功,便听到门外一阵铃声急促响起,下一刻,只听那个温厚的男中音进门便呱啦呱啦冲着女人事大吵,葛薇刚来上海不足10日,听不懂上海话,依稀听得似乎是在埋怨,电费交过之后没给他零钱。
葛薇急忙从空荡荡的大厅到外室,只见女人事正从皮包里掏出三十几块零钱,胡子叔老板的皱纹扩张着,纷纷收入口袋,下一刻,胡子老板笑说:“薇薇,走,咱们去古亭酒那边看看。”
葛薇背起包,随胡子老板下楼,走到地铁口处时,发现自己再次失算:这位老板没有私家车么?上海不是北京,没有单双号车牌限行的规定啊!
葛薇回望,身后的那家商场,凌欢送自己白连衣裙的地方。
葛薇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连衣裙,脸再度涨红,心下竟惦念起来:那个外冷内热的白脸男,怕是已经到公司了。病得那么厉害还要工作,真的不要紧么?
如她所料,凌欢此时已坐捂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胃坐在他的章鱼桌前。打开公司的邮件系统,群发邮件给各部门主管——与大部分公司的老总不同,凌欢一直喜欢在周三开例会。凌欢一直清醒而尖刻地认为,周三是承上启下的时刻,既可以让所有人在周一周二努力奋发,又不会让他们在周四周五松懈。
“十分钟之后,周会照常。“凌欢如是说。之后,凌欢固执地继续刷新自己的私人邮箱,依旧没有等到他渴望已久的邮件。
凌欢只觉得胃处又是一阵翻滚,强烈的想呕吐的感觉涌上自己的喉腔,无奈昨日一天都不能进食,他的胃中空得像小白领们下半月的钱包。
凌欢倔强地点击再次点击回复键:“告诉我,你是什么意思。”
可是,他就像西楚霸王一般,唱到最后,竟是独角戏。
俊秀的眉毛拧成一团。
窗外,XX大学的篮球场上,一帮年轻的男生篮球正打得热火朝天,雄性激素鼎盛时期的进球欢呼声声声入耳,赤膀上阵的那个小子一记单手上篮,下一刻,竟来了个空中接力,可惜没接好,接力再次接入空中。
凌欢唇角轻轻勾起,以所有人看不上的程度,下一刻,喉咙腥甜。
急忙摸起一个杯子,几秒钟之后,有水的杯中色如普洱茶。
凌欢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撑着给这帮人开完每周周会的。他甚至使用了比平时更多的英文——客户不乏国外大公司,他一向对员工的英文严格要求,一如他对文案人员中文要求的苛刻。例会结束,凌欢固执地不用别人扶,煞白着一张脸重重地将自己的身子砸在车上时,整个人几乎瘫软成一团泥。
BRUCE轻轻扶着他的肩膀,让凌欢平躺在后座时,他已没有一丝力气反抗,BRUCE将那条黑裙子草草一叠,让凌欢枕着,凌欢却脸色一变,勉力道:“扔了它。”
BRUCE的眼睛瞪得像两只大个儿的本邦肉丸子:“扔了?“
正文 第七章(全)
第七章
(上)
晚七点五十分,下班的人流已散去大半。1号线地铁上略有空座,因着客流高峰期已过,地铁的塑料凳微凉。凉得葛薇一阵阵揣测白天的事,却理不清头绪。
为什么一大早进门,就连电脑也分配了?姐有说一定要来你公司上班么?整整一天,葛薇跟着胡子叔先是见客户,中午回到公司吃清汤寡水的午饭时,公司又来了几个偏远地区的客人,胡子叔毫不客气地分配了一堆工作,直到傍晚,葛薇刻意留下来等这件事的说法,胡子却被客户拉了去吃夜宵。讨论薪水和合同的事情便被整整耽误了一天。
“明早一定要说清楚啊。他可能给不了你期望的待遇,所以才会让你这样被动地成为他们的人。”小洁如是在电话中叮咛。
葛薇再征求远在北京的师兄师姐,师兄的意思是,公司大一点才适合发挥,师姐的意见则是,毕竟你是转行,如果工资在你接受范围内,也可行。
葛薇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不敢问一直不支持自己来沪的老爸,只得打电话征求老妈的意见,老妈的意见则是:“看薪水情况。”
可是,自己真的要在只有6个人的小公司么?
为什么离开北京来上海?这个决定承载了太多希冀与无奈,可是,这难道就是自己所希冀的么?
摸一把后脑勺刚能扎起的小辫子,葛薇苦笑。那头及腰的漆黑长发曾竟吸引过多少目光,早在三个月之前就剪掉了,剩下不到肩膀的发,正如自己再也没有多余的青春。二十七周岁,且是周岁,再也没有资本和时间去做错误的决定了。
葛薇想起某人的一句话: “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我不管你去打杂还是当纯文案,三个月后再来面试。”可是,他是让自己放低姿态,却没有说让自己进这种小公司啊。但是,自己只是被迫改行的门外汉,以后找到的工作,会比这家好么?
葛薇一遍遍将手机的电话簿从下翻到上,再从上翻到下,期望能凭空生出某个专业人士的手机号。一种强烈想征求他意见的冲动,确切说是想求助的必需之急,在葛薇的胸中漾开来。漾成一个强大的隔离见面,周遭的人讲电话声,地铁报站声,全然被隔断在外。
葛薇打电话给博籁广告公司的总机,无人接听,愤愤捶着自己的大腿,想起白天没有索要他的手机号,葛薇悔得她刺猬一样在凳子上移来移去,成功吸引来旁边人的目光。
下地铁换上公交之后,因为是始发站,葛薇有幸有座,刻意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景象:ZARA的专卖店人头攒动、来福士,复地。。。。。每一个景象,都和自己如同隔了一堵无形的墙,然而,葛薇知道,有一个人,对他来说,却是如同一层窗纸。
可惜,没有机会问他了。
,回到家,一进门,便闻到一股甜丝丝的香味和谷物的味道。
“你吃地瓜么?”依旧光着膀子的青年手里端着一个小塑料盆,盆里盛着大小一个个的红薯,淀粉香和甜香热气蒸腾着。
“不吃!”
葛薇勉强一笑,拒绝着,却忍不住盯着那红薯多看了一眼。
——胡子叔的广告公司管饭,中午是白菜豆腐汤,凉拌黄瓜,晚饭有客户,吃的是清炒白菜,清炒豆芽,西红柿鸡蛋清汤,六个人吃三盘菜,吃得葛薇扒了两个精致小碗的米饭,依旧饥肠辘辘。
“不吃饿死你!”青年哈哈大笑着。
葛薇随手抓起一只,烫手,薰衣草青年夺回,扔进盆里,端着塑料盆径直走进葛薇的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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