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是什么啊?”哥哥笑着拍下我肩膀认真地说,“咱们的爹爹叫沈存中,是个很有学问很了不起的人,他十四岁的时候就读完了家里的所有藏书。现在在咱们海州沐阳县衙里做主簿。”
哦,这里是海州沐阳。
那海州沐阳是哪啊?这是古地名,我还是不知道在哪里。
沈存中?沈存中是谁啊?感觉有点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
问了半天等于什么都没问出来,我不由的丧气,跟着又问了一句:“沈存中是什么啊?”
哥哥笑了半天才说:“妹妹你真有意思,等爹爹回来了,我一定要告诉他,问问他沈存中是什么。”
等他笑完了,看我还在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就说:“傻妹妹,当着外人可别这么问。不能说爹爹是什么,是爹爹的名字叫沈存中。”
我无聊地摇头,还是想不起来哪个历史人物叫沈存中,看来是青史无名之辈了。
正思索着,又听见哥哥补充地说:“对了,存中是咱们爹爹的字,爹爹还有个名字,叫沈括。”
沈、沈、沈、沈括???!
我直接一头栽下秋千架。
我想起来了,可不是么?
沈括,《梦溪笔谈》的作者,字存中,号梦溪丈人。北宋科学家,政治家,数学家,工程师,外交家。一言蔽之,科学通才,流芳百世的人物!
仔细想一想他的生平,恍惚记起来了,海州沐阳,正是在江苏省境内。
恍惚中,听到哥哥惊慌的声音,然后奶娘和绿意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这实在不能使怪我啊,我竟然穿成了沈括的女儿?
海州月夜下的孤独
对沈括其人的浓厚兴趣偶尔会使我我暂时忘记了穿越过来的苦恼,我自觉不自觉地已经在脑海中慢慢地搜索整理自己关于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历史知识。
我知道沈括出生在北宋宋仁宗的时代,但是成长于宋神宗的时代。对于仁宗时期,后世广为人知的当然是他那极富传奇色彩的狸猫换太子的身世,以及那个时代的杰出代表人物包拯包青天,只是不知道现在是否还在世。对于宋神宗时期,我首先记得的青史留名的大人物自然就是变法的王安石了。
其余的呢?
宋朝,宋朝,宋朝最有名的是什么呢?
醍醐灌顶般,我想了起来………宋词啊!
宋朝是一个文化大繁荣的时代,不说别的,就说唐宋八大家里就有六个在宋朝!余秋雨曾经说过,如果有可能给他选择,他希望能生在宋朝。
左思右想之后,发现其实自己除了知道一些名人之外也不知道什么了,换句话说,既然是名人,就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情,不独我一个。
我心里喟叹了一下,稍稍有些遗憾为什么没有穿越到九龙夺嫡的清朝去,一是离自己的年代终归是近些,那里的大事件心里都有所了解;二是那么多的穿越小说作者将笔下的主角安排在那里,说不定我可以遇到很多老乡。记得网上曾经有个段子,话说康熙在圆明园赐宴,后宫妃子云集,闲聊起来,一个颇得宠的妃子酒醉后感慨地说多亏了红袖,让我到了这里,说完了之后才醒悟过来,不禁有些后怕。这时却见她旁边的另一位宠妃嫣然一笑说,我天涯的,声音不小;愣怔间,又听见阿哥们的福晋席里接二连三的有人说起来,我西祠的,我新浪的,我潇湘的。然后听到当时的四阿哥后来的雍正叹口气无奈地说,我起点的。
不知不觉来到这里已经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了,南方的时令使得夏天的氛围格外地浓郁。这段时间我也对我的新家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和了解。原本我以为穿越到了一个富庶之家,但是在仔细观察院子的规模和装修之后,再联系父亲沈括的生平,知道现在是祖父沈周去世后家里的困难时期,父亲只是辗转各地做些小吏,不过恍惚记得大约从海州沐阳开始好转起来,但是也不敢肯定。
而我来的第一天早上看到的那些仆人,原来并不全是自己家的,大部分都是因为新搬来这里不久,临时雇来帮着收拾庭院的,后几日已经陆续地离去。家里的下人只有荆妈,荆妈的丈夫荆伯,荆妈的儿子荆绿游,比哥哥略大两岁的样子,就是那天跟在父亲身边的小厮;绿意是荆妈的女儿,是母亲叶氏屋里的大丫头;至于小丫头绿雪,还是父亲来沐阳上任的路上捡回来的,听说是沐水泛滥成灾后父母双亡无家可归,父亲动了恻隐之心,收回来给我做丫头。
我心里颇为荆妈和荆伯是同一个姓氏而略感巧合,后来曾用我的特有语言问哥哥“奶娘是什么”,结果哥哥也不知道,后来问过荆妈后哥哥告诉我,原来荆妈出身贫寒,家里已经有四个姐姐,所以她从小到大连个名字都没有,是真正的无名氏,嫁给荆伯后就随了荆伯的姓。我听了心下觉得凄凉万分。而绿雪和绿游是龙凤胎,姐姐大些,名字都是我父亲给取的。
看来这个时代重男轻女十分严重,好在我知道我的父亲沈括是这个时代的先知类人物,这些天看来对我甚是疼爱,对哥哥反而比较严厉,估计是男孩女孩的教养方式需有所不同这一点,父亲早就知道并且身体力行了。
宋仁宗一向主张以“仁孝”治国,而其本身就非常的孝顺,晨昏定省,从未有缺,现今推崇的社会风气应该是仍然如此,最不济也依然是儒家思想治国的延续。我这个打乱了时空顺序来到这个世界的一丝游魂,骨子里已经形成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怕是很难与这个时代相融合,怪不得老天要安排我穿到一个稚子身上,好有所了解和改变。虽然我不至于心血来潮弄个非主流的什么来试试父母的承受能力,但是也绝对做不到对父母之命一辈子言听计从,毫无一点自己想法。
每天晚饭之后,我都会积极地自己上床去早早地睡觉,以期可以再次在梦境中穿越千年的时光,知道那里进一步的情形,也再次看看方扬怎么样了,而我那具失去了灵魂的身体又怎么样了。可是,我竟然夜夜无梦,虽没有黑甜一觉到天明,却无论如何也接续不上那个时空的一点信息。
午夜乍醒,心里并没有初来时的波涛汹涌,只是还是经常会借着外头的月色,盯着绣花的紫纱帐顶,一动不动地看着看着,不知道流逝了几多光阴。
我知道在这里,我也有另外疼爱我的父母双亲,甚至还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兄长,如果我现在哭起来,他们必然也会心疼,会来温言抚慰,可是我的心里仍旧撕扯着一种说不出口的孤独,这种孤独在白天的阳光里被隐藏起来,蒸发出去,可是一到了夜晚,特别是有月亮的夜晚,午夜乍醒的时候,就又被勾出水面,暗潮汹涌,层层叠叠,翻来覆去,心痛难言。
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和我相似命运的穿越者,不知道他们如何摆脱了对未来的牵绊,如何打开了自己的心结,如何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如何创造着自己的精彩。
我只知道今夜,“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
只知道“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
只知道“今夜海州月,闺中只独看,虽是小儿女,已解忆长安。”
黄梅时节家家雨
甫入五月,江南的梅雨季节已经开始了,终日连绵的细雨往往让人觉得惆怅,但是我却不讨厌。下雨的天气我就不会看到月亮了,也就不会那样容易地被勾起乡愁,而连连续续淅淅沥沥的雨声响在窗外,就像是一种大自然演奏的催眠曲一般,我枕着雨声总是很容易入眠。
不过,我的爹爹沈括似乎对这颇不喜欢,甚至有点忧虑,我时常看见他望着窗外发呆。近日,我已经将话说的颇为连贯,还故意从书房里拿出本《三字经》这晃晃那晃晃的,准备提醒爹爹赶紧让我开始识字,可是爹爹似乎心不在焉,居然根本没有注意到我。
这日,还是下着雨,爹爹从县衙回来的时候,虽然仍旧披着蓑衣,但是身上已经湿透了,并且还沾了很多淤泥和污物。
娘很心疼地给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又换了干净的衣服,才叫下人准备开饭。
爹爹抱过我去放在腿上,问我今天乖不乖,我没等娘回答,就自己抢着说:“爹爹我最近很乖,可是爹爹最近不乖。”
屋子里的人失笑出声,娘笑着指责我:“颜儿,不可以跟爹爹瞎闹。”
“我没有瞎说啊,爹爹出去玩,弄了满身泥,比我脏多了,这不是不乖么?”我听着自己清脆的声音在不满地分辩着。
大家又笑起来,奶娘说:“小姐啊,老爷不是出去玩,是出去做正事了。”
爹爹也温言软语地对我说:“颜儿啊,这些日子江南已经进入梅雨季节了,连日降雨,爹爹担心沐水河堤不固,会再次泛滥闹灾,爹爹是去带人去巡视河坝了,才弄得满身是泥啊!”说完自己又笑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颜儿现在还听不懂爹爹说什么吧?”
我扭了扭,在他怀里坐直了身子,认真地说:“颜儿听得懂。爹爹是担心发大水了,淹了田地和房屋,淹死老人和小孩,淹了庄稼没有粮食,活着的人也会无家可归,忍饥挨饿。”说完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
爹爹一脸的震惊,半晌才问:“颜儿从哪里知道这些的?谁跟你说的?”
我心中早有对策,指了指在一旁端坐着同样面露惊异的沈博毅说:“哥哥告诉我的,他说绿雪就是这么来的。”
我扫了一眼对面的绿雪,她虽然只有八岁,但是分明已经懂事了,眼里已经在朦朦胧胧的了。
爹爹并没有进一步求证,只是若有所思地对娘说:“我颜儿虽然九年不语,但却一鸣惊人。田地房屋,老人小孩,无家可归,忍饥挨饿,虽然是听人说过,但是能记这么清楚,还明白其中意思,实在是聪慧异常。”
想了想又说道:“曾听闻三国时曹操之子曹子建幼时也是四岁了还不会开口说话,难道上天赐给我一个文曲星君做女儿不成?”
娘在旁边接口道:“老爷放心,我定会自此悉心教导,不管是不是文曲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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