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还是那么想了,最终也是问了出来。”我接话说,“没有什么该不该的,你会这样想,自然是因为我做得不够。对你不够好不够用心,对他不够狠不够决绝。”
“夕颜!不,你别这么说,我想通了,真的是我错了,是我小肚鸡肠,胡思乱想。你若是对他有意,在沈府又怎会和我并排跪下请求成全?你若是对我不好,又怎会看我重伤挂彩昏厥呕血?你若是对我无意,又怎会、又怎会肯,又怎会肯让我……”
他说得吞吐,我听得费劲,脸上渐渐有了不耐。
他似乎下定了决心,接着小声说道:“又怎会让我亲吻爱抚、羞涩甜蜜?”
他接着说:“你只是心太软。你只是念着恩。我却误会你,猜忌你,是我不好!你打我吧!”
说完拉起我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掴去。
我使劲地回缩,但怎敌得过他的力气,啪得一声脆响,一耳光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脸上。
他仍旧拉着我的手不肯放,嘴里讨饶:“夕颜,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发誓,再也不会这样了。其实,四年后与你重逢的时候,我就下了决心要改好脾气,一定要像碧游那样,沉稳老练,温柔对你,只是我,总有些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些气人的混话然后再后悔不已,你就饶了我这次吧,好不好?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那一耳光的声响回荡在我心里,本来就郁结着的那片阴霾在这阵响声里翻滚起来,搅得我心中莫名的难受,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觉得压抑得不得了。
忽然就觉得忍不住了,蹲下身子,抱住膝盖就抽泣起来,边哭边含糊地说了一句:“我,我,向哪离开?我,我,无处可去。”
说完这句,真真觉得伤心得无以复加,心里的那团阴霾悄悄转换成了一股带着悲痛的潮水,随着这句话涌向四肢百骸,痛苦的同时,却也散了开来。
终于找到了一种发泄方式,早知道只要哭出来心里就不再那么难受,我又何必一直压抑到此时啊!
我痛快地哭了起来,虽然在夜里不好放声,但眼泪恣意地流着,好像这六年我都不曾这么恣意地流过眼泪,竟然有种越哭越舒服的感觉。
白云瑞也默默地在我身边蹲了下来,他不敢碰触到我,却恰到好处地让我感觉到他的存在。
不知道流了多少的眼泪之后,终于,心里亮堂起来。
没用白云瑞招呼,我自己从膝盖中抬起头来,仰着脸,用袖子擦干脸上残留的泪水,站直了身子,看了蹲在一边的白云瑞一眼,指指山岩说:“送我上去!” Qī。shū。ωǎng。白云瑞连忙站起来,微蹲下身子说:“背你去吧,天黑,上边状况不明,别被山石碰着了!”
我趴在他背上,他又仔细看了几眼,然后几个起纵带我上了山岩。
大大的月亮就在眼前,我从他背上下来,将双手拢在嘴边,对着月亮大喊了一声:“这有什么!我不在乎!没有家嘛,随时可建!无处去嘛,走哪算哪!”
想了想,又握紧拳头,加了几句七拼八凑的句子来表达感情:“处处无家处处家,以天为盖地为庐!”“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哈哈哈哈!”
“哈!呵呵!啊!哈哈!”
山岩下面居然传来了好几个人的笑声,男男女女似乎都有,不知道有几个。
而我旁边的白云瑞也嗤嗤地笑个不停,本来压抑着的,但是听到下面的笑声后,终于爆发了出来。
我愣怔。惊愕。吓了一跳。
哆嗦着问了一句:“谁?是谁?!”
滑火石的声音,山岩下,离我刚才哭的地方不远,几盏灯笼亮了起来。
苗青青手中就拎着一盏最大的灯笼,火光下她用一种很说不清楚的古怪目光看着我。
我下意识地往白云瑞身边凑,他拉住我的手也看着我忍着笑说:“别怕。”
然后,山岩下传来了木南风的声音,他对温碧游说:“少谷主放心,不必把脉,郁结已散。”
温碧游酷酷地“嗯”了一声,跟了句:“毋庸置疑。”
我想想自己说的那最后几句“豪言壮语”,脸上微红,下意识地转过脸,福低了身子,白云瑞忍着笑意,伸出手拉我起来。
月亮谷(6)
“起来啊,夕颜。”白云瑞手上加力,我却一味地向下面坠着身子。
“你以为你蹲下去他们就看不到你人了啊?”白云瑞无奈地说,“你再不起来,他们一个个都蹿到山岩上面来,直接看着你笑话你!”
这个无赖,什么时候学会了威胁别人……
我慢慢腾腾地站了起来,却转过身子,不肯回头看他们那边,并且压低了声音问白云瑞:“到底怎么回事?半夜人家躲起来哭,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蹲点参观啊?这什么爱好啊?也太匪夷所思难以置信了。”
“既然能蹲点参观,自然是计划如此了。”白云瑞笑着扳过我身子说,“别闹别扭了,跟我下去谢谢大家。”
“你不是吧?”我无奈地冲他挥挥拳头,“他们笑话我还不够,我还要去道谢?最最匪夷所思难以置信的不是他们,是你。你没事吧?”
白云瑞却正色道:“快别瞎说了,其实是在树林里木南风给你把脉的时候,觉察出来,你体内有郁结住的气,而且是郁结多年不散的气,并且有恶化的趋势,围住了脏腑。就是因为这个,你才会看到我重伤的时候刺激得呕血,然后被苗青青撞到之后,呕吐不止。”
我诧异地转过了身子:“难道,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你们早有预谋?”不是吧?我都遇到了多些偶像加实力派演员啊,这也忒逼真了点儿。
白云瑞笑笑说:“木南风说,必须让你大哭一场,这样才能下药顺气导出体外,于是大家就想办法尽量顺其自然地把你弄哭,具体环节也没有商量,不过目的呢倒都是一样的,早就预谋好的。”
我看着他,再扫扫下面站着的人,不经意与苗青青目光相遇,她不自然地撇过了头说:“看什么看?有人求我来做最后一招,把你吓哭或者是打哭或者是折磨哭或者是逼哭,反正就是要让你哭!我想着,让你哭正和我意,就答应了。没想到你这么脆弱,哭的倒快,没轮到我上场。”
我看着她不自然的脸色,心情大好诚恳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谢谢我?”苗青青晒道,“我看你才是脑子坏了呢!他们都不谢你谢我?白云瑞为了你不理自己伤口发炎高烧不退,温碧游为了你屈尊医庐求我帮忙,连习习都为了你去找她哥哥务必出手,你谁也不谢,谢专门为了要你哭的我做什么?”
我听了连忙抬手抚了下白云瑞的额头,果真很烫,一下子又惊又急:“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然后就哽咽了。
白云瑞拿下我的手说:“放心吧,我没事。你心里的结能打开,我就放心了……”说完竟然摇摇欲晃起来。
我连忙用力支撑住他,嘴里喊了声:“碧游哥哥!”
温碧游在我出声的同时已经跃上了山岩,一把接住了白云瑞下坠的身体,将他背在肩上。
习习也跟着跃了上来,带着我一起稳稳落地。
温碧游简短地吩咐道:“南风跟我回府,习习送青青回医庐。”
木南风要过来带我施轻功回去,我却下意识地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这边的手紧紧攥住了温碧游的衣袖。
木南风的手于是在半空中转了个弯,接过了白云瑞。
温碧游揽住我,跟在他们后面,纵跃回去。
原来我这么记仇,仍旧排斥木南风。
……
第一次看到白云瑞这么虚弱。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睛紧紧闭着,脸色蜡黄,嘴唇发白,不停冒着虚汗。胸口有个刀伤,有点发炎溃烂。
木南风说,是这个伤口大,然后过瘴气林的时候,侵进了瘴毒。
一直医治了半天,白云瑞还是昏迷着没有醒来。我着急得要命。
温碧游见我坐立不安,就问木南风:“谷里有不少灵药,难道就没有对症的吗?”
木南风沉吟着说:“少谷主这么一说,我倒是想了起来,谷主赐给少谷主的永久避瘴毒的药丸里的成分或许有用,只是太过于珍惜,不见得能凑的全。”
药丸?不就是我吃的那颗药丸吗?
我接口问:“吃掉了还有用吗?”
木南风看着我略略惊诧,我赶忙又加了一句说明白自己的意思:“我是说,假如吃掉了,但是有吃掉药丸的人的血做药引的话,有没有用?”
木南风很是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的确,理论上来讲,吃掉药丸的人体内血液中会多少含有药丸的成分,可是我们并不确切知道浓度是多少,而且用多少之后能有效果,难不成要将吃药之人的血放干才成?”
“绝对不行!”温碧游第一次恶狠狠地盯着我下了命令,“我会想办法,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这种不一定成不成的事情,绝对不能鲁莽去做!”
他的面色太过于严肃,言辞太过于激烈,我竟然有点害怕的感觉,不由自主地苍白着脸色点了点头。
他见我着急又恐慌的神色,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重了些,就稍微缓了缓说:“你在这里好好照顾他,别的不用你操心,知道吗?”
见我认真地点了点头,他才不再死盯着我。
一只灰色的信鸽,在这个时候飞进了窗子,温碧游神色凝重起来,木南风也满面担忧地问了一句:“夜巡鸽?难道出了什么事?”
温碧游看看我,又看看床上的白云瑞。
我再次点点头,他才招呼着木南风一起出了屋子,想是去处理夜巡鸽带回来的情报去了。
难道这么隐秘的山谷,真的会被朝廷发现吗?我心里惴惴不安,而我全身心依赖的白云瑞,现在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我实在是很难想象,他这么严重的外伤感染还发着烧,怎么能装的那么若无其事,甚至还喜笑颜开……
这家伙,难道认为自己是钢铁做的吗?
我忍不住冲着床上的他不满地嘟囔了一句:“逞什么能啊?你以为你王进喜啊?身体不舒服,为什么要死扛着?难道就只有你会担心别人,别人就不会担心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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