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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的屋里,十三四个刚行冠礼的公子站成一排,有的看身量甚至还未及冠礼。他们垂首站着,颇有些任君挑选的意味。小姐眼光果然狠辣,这屋里的公子清一色的蒲柳之姿,年轻的脸上有着怯怯的表情,像是一只只羸弱的白兔。
小姐是觉得我平时太冷漠,这是想激发我的保护欲吧……
思及此,我在心中抚额长叹,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漠然。
“怎么样?”翠妈妈笑着说,“这可都是按小姐吩咐齐备的,他们可都是雏呢。”
雏……
心里一阵震颤,我平生第一次听到活生生的人在我面前用这个字。这感觉……除了不可思议,还有些恶心。
见我面无表情,翠妈妈以为是这些公子表现不佳,忙走到他们跟前拍着手吆喝道,“一个个都打起精神来,妈妈我养你们这么久可不是让你们吃白饭的。”
被老鸨这么一训,公子们都弱弱地抬起头,眼光颤颤地看向我。
“苏管,你还有什么要吩咐的?”翠妈妈甩甩帕子,扭到我身边谄媚道。
“有劳翠妈妈了。”我垂下眼,躲避她的帕子,“剩下的,苏浅自己便可。”
“好好好,苏管自己来。”
我在公子们面前,装模作样走了一圈,也没感到有小姐所描述的那天雷勾地火般的心动。想来,我本不是这里人,骨子里觉得这男女之事,还是女方吃亏,所以也并不觉得他们这行的公子命苦可怜。
走了一圈,我察觉有的公子是因第一次见客而紧张不安,而有的眼里却是掩不住的兴奋。估摸见我之前,翠妈妈跟他们交代过什么,他们都想着嫁入颜府,从此如翠妈妈所说“穿金戴银、吃香喝辣”。
“怎么,这样都没有合苏管心意的?”
鬼魅般的声音从门口飘来,我微微一震,不是惊讶,而是一种……被抓奸的心虚。回头一看,我见那红衣公子依在门边,是我方才在门廊遇见他的姿势。
“乖乖啊,前台快开始了,你来这凑个什么热闹?”翠妈妈心急地迎上去,“快快,快回去。”
“无碍。”他伸手拨开翠妈妈,躲开她的手,眼里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厌恶不悦。
“……”我垂着站在原地,看着他环视一圈,似笑非笑地走过来。
“还没挑完?还要继续看公子,嗯?”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尾音上挑。
“唉唉,大小姐要求高,苏管当然得认真挑选。”察觉弥漫开来的火药味儿,翠妈妈怕起冲突坏了生意,连忙上前隔开他和我,“小祖宗乖,你先回去,别扰了苏管的活计。”
“妈妈。”他侧脸朝翠妈妈微微一笑,饶是看尽百花的翠妈妈也红了脸,“苏管是贵客,我又怎么敢扰她。”
翠妈妈犹豫地看了看他,又瞧见我点头,才欲言又止地退到一边,一脸紧张地盯着我俩。
“揽芳居一揽群芳,居然没有一位公子能让苏管看上眼?”他站在我身侧,看着眼前一排清秀公子,那神态像是在帮我挑选一件合意的衣服。
“……”翠妈妈一直以为是小姐择侍,而他却一口一个“苏管”,摆明知道了小姐真正的意图。想到这里,我不由看了他两眼,心道他定也是个人物。
“这么看着我作甚?”见我看他,他俯身与我对视,眼瞳幽深。面上的纱巾,随着他呼出的热气拂到我脸上,像是一种无声的引诱挑逗,“莫非……苏管改变心意,还是觉得我比较好?”
让人脸红心跳的语气,配着秋波流转的凤眸,我必须承认自己两颊隐隐燥热。他身上有股幽深迷离的香气,不似上官涵身上清晨草木的馨香,更不似小倌胭脂水粉的甜腻,那种气息很神秘,让人觉得陌生,却又分外熟悉。
那种熟悉……让我沉沦迷恋,又本能地抗拒。
“苏浅惶恐。”按捺住心中复杂的情愫,我垂下眼睑,漠然回答。
“……是吗。”他低声喃喃,无力又失落。
这种语气让我心中一揪,再抬头时,他面上又是那种漫不经心又媚人心弦的笑意。只是,那双眼睛深处却雾气氤氲,茫然无助。这种截然相反的神色,我不明所以,却似乎又能隐约体味。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告辞了。”他伸手一撩乌丝长发,风情万种地转身离开。
那瞬间,我忽然很想扯住他的衣袖,却在伸手的刹那僵直了手指……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骚动,翠妈妈刚要开门去看个究竟,我便听见一声巨响,而自己突然被揽进一个火红的怀抱!
木门轰然倒塌和周围的人四散惊叫的声音都开始飘渺遥远,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被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搂在怀里!抱住我的手臂,丝毫没有松动,身躯紧贴的温度让我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切。
活动了下僵硬的脸庞,我尝试动了动嘴角,推了推撞得我生疼的结实胸膛。
“怎么?想偷吃?”他把我圈在怀里,抵在墙上,鬓发垂下扫在我脸上,调侃笑道。
逆着光,他的面纱徐徐落下,我看不清他的脸,可单单那一个轮廓就能告诉我他揽芳居新花魁的身份。他俯身轻笑,黑暗中,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格外耀人眼目。
我认识他。
这个念头让我一惊,回过神来,与那双含笑的黑眸对视。
“怎么手感不错?”他埋头与我耳语,姿势暧昧。
“……”我皱眉,推搡他的手合拢,只留一根指头顶着他,“放开。”
他忍不住笑起来,刚要说话,却突兀响起一个愠怒低沉的声音。
“还打算这样抱多久?”我心中一寒,侧脸便见上官涵抱臂而立,“还不放开,嗯?”
他顺着我的视线看向上官涵,眼里盘旋起一股冰冷的斗意,然后双手上移揽住我的脖颈,颇有挑衅的意味。这一举动,成功让上官涵杀人般的眼光从我身上移到他那。
两个男人对峙的眼光在空中交锋,无法动弹的我在一边旁观,似乎见着视线交集的地方有噼啪的火光。上官涵唇畔含笑,眼中却是风霜暴雪。他眸中每冷上一分,红衣公子便会将我搂紧一分,如此几个回合,然后……
“能不能先松开?我被勒得很难受。”
“……”红衣公子无语地低头看着我,满目复杂。一双黑葡萄般的眸子,无辜地眨了眨,隐隐带着对我不解风情的控诉。
见他杵着不动,我微微皱眉,强行掰开了他的手臂,顿时如获大赦,舒爽得难以言喻。
“终于舍得从温柔乡里爬出来了?”嘴上说得讥讽,上官涵仍是伸手将我拉到身边,扯下我揉着脖子的手亲自查看伤情。
这也太大惊小怪了吧,我默默白了他一眼,但还是歪着脖子让他看个够。
见没有大碍,上官涵在我脖子上一拍,笑道,“好了,别露着了,想被人看光不成?”
不就是段脖子么,还被人看光,况且就算被人看了又不会怎么样。不过腹诽归腹诽,我依旧乖乖整了整领口,满足上官涵又军阀又古板的封建要求。
哦,我忘了,他们这儿本来就是封建帝制。
和上官涵这一来一去,我再抬眼时,那红衣公子面上的笑意早已退了干净。他冷眼看着上官涵,目光深沉,似是冰封千里。
这男人浑身上下都是秘密,我委实觉得还是与他保持距离为上。好奇害死猫,美艳的蘑菇都是的有毒的。思及此,我偏头想向上官涵问明来意以便转移话题,却见他淡笑着与红衣公子对视,只是这笑意中剑拔弩张,周身气息像是只好斗的豹。
男人,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即使是在这个女强崛起的微妙时期,这些男人依旧保持着争斗的本性。
不去管这两个眼里只容得下对方的男人,我转身,一一扶起跌在地上、吓得哆哆嗦嗦的无辜群众。将这群公子好生送出屋子,我探头望向揽芳居大堂,只见那头人影攒动,乱作一团。
如果这算是特意砸场,那么我想我知道是谁干的了。全华邺城敢这么做、能这么做的,也就只有颜府的三位公子。
原来是来抓妻扫黄的,我恍然。
我想去看看小姐情况如何、究竟有没有在二公子、三公子的火力下幸存,可刚抬腿迈出门槛,就被身后两男人叫住。
“你又想上哪去?”上官涵和红衣公子同时开口。
“去前面看看。”被两道精亮的目光钉在原地,我扭头担忧地望了望远处,又回过头看着比肩而立的两人,“要不……你们继续?”
一阵静默后,上官涵挑眉,笑意盈盈,红衣公子撩发,媚眼如丝。两人神态各异,却都让我觉得自己的处境万分不妙。
“……”沉吟片刻,我试着问,“……要我帮着带上门?”
然后,我就杯具了。
当上官涵和红衣公子一左一右站到我身边并拉住我的手腕时,我莫名地能身临其境地体会小姐的处境。当然,我不会天真得以为这两人是为了我争风吃醋。同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强者,他们只是不服对方,而我则不幸地沦为他们争斗的背景条件。
在心里叹口气,我突然很同情我自己——没享受生活的甜蜜,却先领略生活的苦楚,没有女主的福利,却要承担女主的义务。
很久很久以前,在我还处在花季雨季的那个季节,我也曾春心懵懂地期待有两个美男为我强硬对峙。如今美梦成真,我却有些惆怅,自己当时怎么没给这“美男”前加上定语——不敢说深爱,至少得是对我有心。
于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小说中女主二者选一永远是经典的虐心情节,可没人告诉我这二者皆是对我无心,我又该怎么选择。
作为一只被争抢的猎物,被两股“有我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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