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念佛脸色阴沉,“把她带下去!”他命令傀儡,齐音然呵斥,“众目睽睽下独断专行,掌门三思!”
齐念佛起身说:“今日只审逆子齐宇乾!和别的事无干!你再胡言乱语,小心我不念父女之情!”
齐柳笛委屈落泪,“父亲,您真的是被大姐蒙蔽了。她撺掇您杀了大哥,再来就是我,到时候她控制着小弟,把家族中的生意都卖给她在冥府时候的老部下,咱们齐家在这条道上哪里还有活路!”
齐念佛当众下不来台,气急攻心,几步上前一巴掌掀翻齐柳笛,齐音然勃然大怒道:“做什么打孩子?!不丢脸吗?!让她说!都是我齐家子侄,我这个当姑奶奶的谁也不偏袒!笛儿,各家叔伯都在,你别怕你老子,跟姑奶奶说清楚!”
齐柳笛道:“我大哥的案子,我确实不清楚,但我却知道我大哥现在之所以不辩白,任由判罪,是因为他早已不是真正的大哥,他被鬼附身了!这个鬼操纵着我大哥不作任何抵抗辩解,俯首认罪,让这个案子快快过去,让大哥早早被废黜失势,这就是女鬼的目的!这女鬼就是我大姐在冥府时候的老部下裴清浅!”
众人一惊,齐念佛厉声道:“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回房去!”
“您不信我?”
“回房!”齐念佛的手指微微哆嗦,“齐家怎会有厉鬼混入!”这会儿就有和他不对付的齐家人在底下慢悠悠道:“怎么没有?掌门在任期间,妖魔鬼怪都拜访过齐家,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气氛顿时僵冷。
齐柳笛道:“大姐当过冥府组长,她利用老部下,一个许乐之,一个裴清浅,串通起来要将大哥置于死地。许乐之栽赃陷害,裴清浅控制大哥,大哥有口难辩,在大家看来,自然是认罪表现。”
“周医生和他的团队都在撒谎吗?”齐音然开口,“顾维轩的案子是谁做的?”
齐柳笛说:“姑奶奶,我确实不清楚到底谁是元凶。但无论如何,大哥受审之时却被冥府魂灵附体,难免不让人怀疑其中有诈。而更值得怀疑的是——我和小弟找到被大姐所害的齐入画了,小弟!”她朝门口一喊,齐宇成无精打采地走过来,他身旁跟着四只抬着担架的傀儡,担架上蒙着白布,下面隆起一个人形。傀儡们将担架放到中间,齐柳笛上前掀开白布,大家都屏息看去,顿时有女声惊叫,有人掩面低头,竟还有人禁不住干呕起来。
站在风口浪尖上的齐姝琴并不惊慌,她心内早已坦然一片,再大的冤屈侮辱都受了过来,目前又算什么呢?何况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她本就不求什么,才不会在乎。但当她看到齐入画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手足都凉了——
齐入画那张漂亮的脸蛋被彻底毁了,横七竖八布满血痕,皮肉掀翻,白色虫子在上面放肆地蠕动,她的嘴唇也被完整地割去,整张脸只有一双眼睛还能看,大大地张着,麻木,呆滞,无神。
齐柳笛低沉地说:“不止如此,入画妹妹的嗓子也被毒哑了。还有——”她拎起两条袖筒,“接好的义肢和另一条健全的胳膊都……被砍掉了……还有……”说着流下泪,又指着齐入画的腿部,裤筒无力地耷拉着,“她的双足也被砍掉了……”
室内一片惊呼,齐柳笛悲愤道:“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到底有什么财富宝藏,到底是什么滔天权势,可以值得一个人泯灭人性到如此地步,手足相残!姐妹阋墙!大不了砍头留个碗大的疤,也别如此行事,让人活生生受罪!这也太过残忍!”
她失声痛哭,她的情绪和齐入画的惨状明显感染了在场许多人,有不少心软的女性也跟着拭泪。更有齐家人惊道:“齐入画乃掌门亲侄女,前掌门之亲孙女,是咱们齐家掌门一族成员。齐家乃玄黄五大世家之一,核心成员竟然受到如此戕害,惨绝人寰,前所未有,奇耻大辱!此事必须彻查到底,讨还公道!掌门意下如何?!”附和声阵阵,一起看向齐念佛。
此刻齐念佛脸上阴晴不定,他阴冷地看着齐柳笛,“你想说,这是你姐姐做的?”
“姐姐或许没有这般残忍。”齐柳笛道,“那个下手的家伙,砍掉入画的双脚双手,毒哑她的嗓子,为的就是不让入画妹妹有机会说出实情。倒真是得逞了。只可惜,入画妹妹还有脑子,有眼睛,有耳朵。我和小弟是在公园的一处隐蔽的垃圾堆里找到的她,我说了几个名字,若是,就重重闭眼三下,若不是,就瞪圆眼睛。后来,当我问到‘裴清浅’的时候,入画妹妹悲痛地闭目三次。我就明白了。若不信,诸位现在就可以亲自问。有姑奶奶在这里坐镇,有各家掌门在这里旁听,就算入画受到天大的威胁,此刻也不会惧怕而说谎。”
齐音然站起来,齐念佛也没法阻拦,任凭她俯身问道:“画儿,是裴清浅做的?”
齐入画闭目三次,两行浊泪滚滚。
齐柳笛道:“相信有很多人不知道裴清浅是谁。她是冥府魂魄省缉灵部大陆司首都组的一名普通组员,乃千年女鬼,戾气十足,她是正在被立案调查的缉灵部前尚书裴康辉的亲女。齐姝琴魂入冥府逗留期间,正是在裴康辉的力保下才能破格成为首都组组长,任职期间,裴清浅、许乐之等人均是其心腹手下,和齐家屡屡冲突,但因父亲顾及父女之情而从未深究,几次冲突都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对方却以怨报德,终于酿出许乐之卑劣诈骗进去齐家、图谋不轨的事。监房惨案的确是大哥意欲谋害小弟,但许乐之也并非干净,顶多是个污点证人。而即便酿出如此惨案,亲子亲侄女受到重创,父亲依然顾及着姐姐的立场而没有大张旗鼓地展开应有的讨伐,只是私底下苦口婆心相劝。就在这个时候,力保齐姝琴的裴康辉终于事发倒台,首都组以往的问题再也没有谁为之遮掩而受到各方质疑,齐姝琴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选择重生,跑回到齐家,和冥府那边一刀两断——而在这之前,无论父亲如何苦苦哀求,齐姝琴都冷漠不理。我不得不怀疑她是否存在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看向齐宇乾,“如果大家还不相信的话,大哥就在此站着,诸位都是玄黄子弟,若发功施法,再厉害的厉鬼,也得乖乖离开人体。裴清浅是否附在大哥身上,试试不就知道了。”
闷声不语的齐宇成这会儿道:“能让咱们都看不出的厉鬼,岂是容易逼迫出来?大家一起施法,必然伤了大哥,甚至危及生命。”
下面有齐家人道:“齐宇乾故意杀人的罪名若坐实了,一命还一命也是应该。”
“可如果真是厉鬼操纵,或许还有不可告人的内幕。”也有些人持这样的看法。这皮球最后还是踢给了齐念佛,“掌门的意见呢?”
齐念佛看向齐姝琴,神情复杂,“琴儿,你妹妹说的是真的吗?你让裴清浅附在你大哥身上?所以你大哥认罪才如此痛快?”
齐姝琴基本没怎么出席过家族会议,人又素来安静,即便列席也总被忽视,此刻却成了瞩目的焦点,她也不慌乱,“我没有。”
齐念佛转身对齐柳笛说:“一经施法,你大哥必然危险。”
“若是我,为了清白,在所不辞。”齐柳笛铿然有力,便有人在下面起哄拍掌。
齐姝琴忽然又道:“我能问个问题吗?”她看着齐柳笛,姐妹俩对视,齐柳笛的眸子亮得异常,仿佛被烤红的钢管,齐姝琴的目光却沉若深水。
“你是怎么知道‘裴清浅’这个名字的?”齐姝琴轻道。
齐柳笛脸色变了变,“她是你的组员。”
“我在冥府的事,怎么可以泄露到阳间?你和她见过吗?为了什么见的?而你是如何将这个名字和她这个灵对上的?另外,冥府高官的姓名都是保密的,我都是到了最后才知道缉尚书的姓名,你是如何探听的?我有告诉过你?还是别的什么人告诉你的?难道玄黄界与冥府之间的默契,在你这里被破坏了吗?是哪一方违规了?”齐姝琴轻描淡写,吐露的却是令齐柳笛再三变色的言语,刹那间整个大厅都变得静悄悄。只听齐柳笛镇定道:“我曾经招待过你们组的云朵副组长和组员董霄,交涉关于晏祥、许乐之一事。他们二灵曾经提起过。”
“口空无凭。我想既然如此,是否就应该把云朵副组长和董霄组员一起找来,让他们就此事作证?”齐姝琴再问。
“我……这个不是我的权限范围内。”齐柳笛含糊道,“可以请诸家掌门一同向冥府申请。”
“行,这个单谈。再有一个问题,”齐姝琴淡淡道,“齐入画认识裴清浅吗?”
“你这问题可真有意思!若不认识,她怎么知道是裴清浅伤害的她?!”齐柳笛大声道。
“若不认识,却知道是裴清浅伤害的她,这才是真有意思。”齐姝琴淡淡一笑,“我问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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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八十七章 变故 。。。
齐家大厅内寂静无声,齐柳笛站在中央,似乎有些紧张,担架上,齐入画无声无息地躺着,泪水模糊血污。
齐念佛再次看看退回去的齐姝琴,这个女儿一脸淡然,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或者是什么都豁出去了。他一阵心悸,又看了看齐柳笛,这个女儿一脸鱼死网破的悲壮,眼眸深处却流露着侥幸的希望,他想起自己打了那个孩子十几年,而疼了这个孩子十几年,如今……心中一阵恶心,“回答你姐姐的问题。”他对齐柳笛说。
齐柳笛的面容扭了扭,“先让大哥身上的女鬼出来好不好?事实胜于雄辩。”
“回答!”齐念佛吼道,他感到自己不仅控制不住局势,甚至控制不住自己,一切都在从他手中流走,仿佛水一样,他恐惧地拼命合拢手指试图挽留,那些水却淅淅沥沥从指缝间离开。
齐柳笛望向他的目光月充满憎恨,“您是我父,我不敢悖逆。但事实就是事实,为了齐家千秋万代,我齐柳笛今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