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也是一个有才情的人,否则也做不出蓄发留须这样的事了。当下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生出了许多钦佩之情。
日子
回去的路上,青子的心里装满了赵子明为十七令作的注解,其中流露的那种恬静自然、空明自我的心境,让她沉浸其中,不忍折返。她想起许平曾经说过很多瞧不起赵子明的话,就问他:“赵子明这么有才气,又有自己的生意,你能和他做朋友不是很好吗?
许平一边开车,一边回头看了她一眼说:“他这种人,你并不了解,他在现代社会里是吃不开的。”
青子不解地问:“为什么?”
许平说:“他虽然有这间小小的广告公司,不过他脑子里好像进水了一样,对钱的概念很模糊。别人和他讨价还价,他一句应付的话也不会说,常常要做亏本生意;欠债也从不去讨,还说别人一定有难处,否则不会欠债的,说什么人与人之间要互相体谅,连单位里欠债他也能体谅,我真是服了他。路上见到乞丐,他一定要给钱;见到流浪汉或年纪大的老头老太太,他就掏光了口袋给人家钱,有时自己还要饿肚子。这样的人,说好听点是太善良了,说白了就是懦弱没用,我看他一生也发达不起来。如果哪个女人跟了他,早晚也受不了他这种怪毛病,不跑掉才怪!”
青子愕然,赵子明这种行为,倒真是极为罕见。但这也说明了他本人是一个诚实、善良、值得信赖的人,当然,更是一个与世俗格格不入的人。她从内心里欣赏他,这样的人,在女孩子的梦里,往往会以白马王子和骑士的形象出现,但在现实生活中他们却经常是疲于应付、屡遭挫折。她为着许平对他的瞧不起生出了许多同情,事实上,女孩子们也确实是善于同情的。她说:“那可不一定,也许会有一个女孩子欣赏他的才华,就喜欢这种性格呢?”
许平摇头笑笑说:“现在的女孩子,哪个不现实?才华又不能买时装、买化妆品,又有谁会饿着肚子去欣赏才华?就比如你吧,如果我没有工作,只是个一穷二白的穷光蛋,你还会爱上我,和我在一起吗?”
这个比方太突然了,青子没想到自己在他心目中竟然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孩子,那么,在他看来,自己是为了他这一份好工作才爱上他的了?她一时气极,竟然说不出话来,眼泪却扑扑地落了下来。许平回头看到她这幅模样,忙陪笑说:“我是随口说说,你又何必当真呢?别哭了,啊。”他一边说,一边竟然腾出了一只手来为她擦眼泪。青子侧了一下身子,躲了过去。他的手落了空,便笑着说:“怎么了?真的生气了?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你来跟那些见钱眼开的人比,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吧。”
青子只管落泪,一股委屈憋在心里让她气噎难平。她说:“早知道你是这样看我,我决不会和你在一起的。我是喜欢你的人,觉得你对我好,没想到……”她话也说不下去,又一翻委屈堵了她的喉咙,她伸手抹去眼泪。许平将车靠在路边停下,挤到青子的座位,和她坐在一起,伸手将她拉进怀里,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连连道歉,说:“好了好了,老婆大人,是我说错话了。我知道你跟别人女孩子不一样,你清高,你伟大,要不我为什么会爱上你呢?你就当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不好?”
青子听他认了错,心里就原谅他了,听他这样说,不由扑哧一笑,说:“什么‘小人之心’,你原来是个‘小人’啊。”
许平见她笑了,就说:“看,既然笑了,就不准再生气了啊。这里不能停车,我把车停在这里,等下要被罚款了。”
青子听说要罚款,就忙说:“快开呀,不要真的被抓到了。”
许平说着:“还是老婆最好,会为我着想。”就重新坐回去开车。
第二天是星期六,许平有两天的休息时间,应他要求,青子在家里陪他。两个人的世界,真是简单又快乐,可以随意的几句话;可以倚在他臂弯里一起看电视,闲闲地讨论着;可以同看一本杂志;也可以下跳棋。
青子的跳棋下得不错,一直处于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状态。许平却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他想不通,他费尽心机地堵上青子的路,堵个水泄不通,弄得连自己也无路可走了,只好一步一步地挪动。可青子嘻嘻笑着左右张望,还能抽空看一眼电视,只要他棋子稍一动弹,她就用拇指和食指指尖轻轻巧巧地拈了棋子连跳数步。他总是输,又不服输,青子得意地自命为“独孤求败”,感叹着赢的无聊。实在无聊了,就罚他喝水。开始时一次一杯,后来一次半杯,后来一次一口,但肚子里依然被灌满了水。青子最后一个棋子一落下,就拍着手哈哈大笑着站起来,将水杯恭恭敬敬地端给他。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样子,他只好乖乖地喝下去。可是慢慢地他就不能好好的下棋了,他得上厕所,又怕青子在棋子上做手脚,就拼命地忍着一盘棋下完。但他费于思考,一盘棋下得时间又长,青子于心不忍,就提出陪他上厕所,好叫他放心。
他算计不过青子,就问她有什么秘诀。她洋洋得意地说:“没什么秘诀呀,只要记得一句话:与人方便,于已方便,你就永远不会输棋。”
青子也会帮他洗衣服,将两个人的衣服放在一起洗。他衣领上淡淡的污垢,他腋下微微的黑,她都仔细地刷了又刷。她细细地用刷子刷掉那些污垢,再放在大盆的清水里漂。她喜欢自来水哗哗地涌出水管时那欢快的样子,白白的一束湍流急急地坠下,奔进了盆子里。她会用食指伸进水管里,放在水的中间,感受水流轻轻的冲击,然后绕过手指,匆忙地走了。她还会用一只手掌平挡住水管,水被挤不过,哧地一下四散开来,扑了她一身一脸,她就哈哈笑着一下子跳开了。
她喜欢用肥皂洗衣服,不喜欢用洗衣粉。肥皂平平静静地带走了污垢,再把衣服放进清水里投一投,衣服就清清亮亮地出来了;而洗衣粉则不行,将泡沫喧腾着挤满了盆子,铺平了水面,任你放在水里漂了好几次,还有讨厌的泡沫小声地吱吱着消去。等到衣服好不容易漂好拿去晾时,拎出来轻轻一拧,又有一片小泡沫附着在衣服上,心虚地慢慢褪去了。这样子闹腾,青子可不喜欢。
等到衣服洗好了,又放在清水里投过几次,漂得干净了,就拿到阳台上晾。晾衣服的过程,是个让人享受的过程。干净净的衣服从盆里拎出来,拧一拧,深颜色的衣服怕褪色,就把它翻过来,挂在衣架上。先把皱了的衣襟和后背都用力挣一挣,挣得平服了,再把衬衣的领子/炫/书/网/整理平展,将领口的那粒钮扣系上,拽着下摆将前襟轻轻地用力一抻,拉得平平整整;又将袖子撑一撑,再放下,一件衣服就带着平整的笑脸在她面前了。她一一把盆里的衣服晾上,衣服们之间拉开一点距离,满意地审视一遍,便将盆里的水一泼,轻轻快快地转身走了。
衣服晾干了,可以收进来了。她将衣服连着衣架哗地一声扔在床上,再一件一件细致地叠起来,摞在一起。被太阳晒过的衣服干干爽爽的,带着好闻的太阳的味道,被她的手抚过,放进了衣橱里。许平看到她脸上那种满足而认真的神情,就过来捧住她的脸啪地吻上一下,叫着:“我的好老婆,你真能干。”
青子将身子一扭,说:“这算什么,我还会做菜呢,可惜你这里没有厨房。”
许平说:“没关系,等我们结了婚,你就天天做菜给我吃。”
青子心里一甜,嘴上却说:“结什么婚啊,我还没这个打算呢。”
许平就嘿嘿笑着说:“我现在就让你打算打算。”青子笑着拼命地想挣脱,却终于被压在了他身子底下……
昙花一现为韦陀
王静的病很快就好了。在夏末秋初的这个星期六,四个叽叽喳喳的女孩子坐上了许平的车,去城西郊的鹤山上玩。许平自信得到了爱情后,并不情愿再为大家效劳,他更愿意带青子泡在赵子明那里。最终经不起青子的软磨硬泡,苦苦哀求,只好勉为其难。
车子出了城区,沿着国道一直向西行。两旁青山连绵,林木青葱。在南方的初秋,除了能找到作为点缀的数片红叶外,树木的浓翠浅绿却是丝毫不减兴致。太阳也不依不饶的,将夏天的炎热一直延伸到秋末才算完。路的两旁,间或有某座山因着国道的通过而被炸去了一部分,裸着红色的伤口,无奈地哀叹着自己的生而不幸。农田里搭着的菜架子上,八棱瓜和豆角早已过了繁荣高产的时节,只剩了黄绿色的老滕,更显瘦骨嶙峋,兀自举着粗糙的黄叶。
车向前行,王静叫道:“慢点慢点!大概就是这里了。从这条路开上去,应该就是!”这是一座起势平缓的小山,一条新修的水泥路面平整宽阔地延伸上去,在太阳下白哗哗地耀眼。山路盘旋而行,在一个岔口处,一直的向远方的青山中平整宽阔的蜿蜒而去,一条林荫夹道的路面却向山的腹部平伸进去。车子拐了进去,里面的光线陡然暗了下来,浓荫带来的清凉包裹了车子,大家也不由心神一宁,有了些神清气爽的感觉。
若琳趴在车窗上左顾右盼,忽然她大叫一声:“松鼠!”只见一只灰色的松鼠拖着蓬蓬的大尾巴从车前一跃而过,轻巧地蹿进了路旁的松林间,转眼就不见了。松鼠的出现在南方极为平常,但它的敏捷和可爱依然让大家兴奋不已。车向前行,过了不多时,一个拐弯之后,面前忽现一大片开阔的空地,停着数辆车子和几辆摩托车。空地南侧,是一座雕梁画栋、飞檐立柱的佛殿,红柱黄墙,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