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你,我怕吓到孩子。青子,……老婆!”
这句话真的有些好笑,他们从认识以来,他从来没叫过她的名字。当他今天叫出来时,她竟然觉得那么的顺口,那么的自然,好像他早已叫了一辈子一样。
青子的心里,忽然释然了,忽然幸福了,一切的一切,都不再令她悲伤了,天和地,人和物,都可爱起来了,都微笑起来了。
许平喘匀了呼吸,就扶着她的手臂下楼,小心翼翼之态,好像她是一件易碎的瓷器一样。他嘴里不停的嘱咐她:“小心点……走慢点……你太快了,慢点慢点……”他太可笑了,青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许平没有带她回去,他把车开到楼下,让她在车里等他,他匆忙跑回房间里拿出银行卡,他要带她去买戒指。他说先买个戒指把她套起来,过一段时间再为她买别的首饰。他说他要她成为最幸福最漂亮的新娘。她相信他。
婚期定在六一,还有近两个月的时间,短短的五十来天。朋友们都说太紧迫了,可是沉浸在幸福中的两人却只觉得漫长。
许平打电话通知他的家人,朋友,同学,同事,还有他的战友,又向他的姐姐预先支取那个十万块的红包。他忙得不可开交,还要注意青子的营养,注意青子的动作,只要她走路稍微快了一点,或者动作幅度大了一些,他就会骂她,要她注意孩子的安全。青子听他骂自己,觉得幸福极了,她有时还会故意的引得他骂她,这让她觉得他是这么的在意她,关心她。
两人对婚礼的细节作了诸多商议,穿什么样衣服、去哪个摄影店里拍婚纱照;在哪个酒店里摆酒席、摆多少桌;请什么人来、有多少,等等,两人讨论得热烈又兴奋。
日子过得太充实了,简直像挤着过的一样,连一丝的逢隙也没有。青子不再找工作,也不用上班,她安心地呆在家里,让这个可爱的生命在她内孕育。
同是天涯沦落人
第二个星期六,两人早早的收拾停当,备好了礼,许平要去青子家里拜见她的父母。路上的景色真美,绿色的稻田,连绵的青山,烂漫的山花,入眼都是雀跃。
青子想起来去年的初夏,许平刚刚开始追求她的时候,大家一起去山上玩。蜿蜒的小径,潺弱的溪流,红漆斑驳的亭子,还有那条粗粗的铁链上的一把把情人锁。往日情景历历在目,宛如昨日一样,只是如今,她和许平,终于修成正果了。
家里的气氛也很热烈,看得出来,妈妈特地把家里搞了一个大扫除,处处整齐洁净,井井有条。爸妈也穿得干净得体,将平时舍不得多穿的衣服穿上了身。妈妈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爸爸也明显是刚刚理过发。一切都是那么的欢喜、那么的悦目。
许平在客厅里恭恭敬敬地陪家人说话,爸爸爽朗的笑声不时传来,妈妈去厨房忙碌了,她要为中午准备一顿丰盛的宴席。青子已经开始了早孕反应,她闻不得那些生鱼的腥气,也不能看到新鲜的猪肉,否则就要作呕。妈妈叫她去陪大家说说话,青子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可是爸爸和许平谈兴正浓,她只好一个人回到了房间。
房间里收拾得很整齐,她记得那天走时她没有叠被子,也没有把地上打扫一遍就心急火燎地走了。不用说,一定是妈妈帮她收拾的,要不然,如果被许平看到房间里那么乱,一定要说她的。
她的房间也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写字台,一把椅子,还有就是妈妈放在她屋里的两口箱子,和她自己一个放衣服的大皮箱。她轻轻拉开椅子,坐在桌子前,桌上码了一摞书,全部立起来,整整齐齐地站在桌子上。这是她买来的书,她喜欢书,爱看书,也爱买书,如果遇到令她仰慕已久的名著之类,她就一定要买下来。桌子上的,都是她这些年买来的书,她记得还有一本《简?爱》前些天被永红拿去了。其实这本书永红早就看过,可是她觉得太无聊了,就又借去再看一遍。
桌子上还摆着几盒药,和一盒骨痛贴膏。这是那天子明买给她的,药吃了大半,两盒骨痛贴膏也用完了一盒,这一盒里也大概只剩下了两张吧。她微笑了,这些药,想必她是不会再用了,她和许平,已经要结婚了。许平这么疼爱她和孩子,以后一定不会再有用这些药的时候了。
她打开抽屉,准备把药放进去。她的心情好,便抽出了盒子里的说明来看一看。她喜欢看一些东西,一本书、一张报、一幅字,妈妈曾形容她说一张小纸片上只要带了字,那她也要看一看。这是真的,只要有字,她就忍不住去看一看。
她微笑着、带她她此时的幸福心情去看说明书上的小字。看了一会儿,她惊呆了,她不敢相信,又把其它几个盒子里的说明书都抽出来,一个一个去看,看过之后,她扔下那些{炫}残{书}酷{网} 的纸片,无力地瘫坐在了椅子上。
说明书上都写着一句话:孕妇禁用。
不是孕妇慎用,而是孕妇禁用。孕妇禁用,用了会怎么样呢?她不知道。
她发疯一样地冲到楼下,一把拉起许平,她说:“走!我们到医院去!”许平一时回不过神来,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惊慌失色地说:“怎么了?你不'炫'舒'书'服'网'吗?肚子疼吗?”
青子痛苦地捂住了脸,她哭了起来。许平大骇,他一把抱起青子,把她抱进车里,踩开油门,向城里的医院冲去。
许平一边开车一边着急地说:“你不要哭,你要情绪稳定一点,这样才会对身体好一点,说不定也可以保住孩子。别哭,啊,别哭……”
青子越哭越伤心,身边这个焦急万分地安慰她的人,正是这个惨剧的罪魁祸首,始作俑者。他还来安慰自己!这个丑恶的人!他真叫人恶心!
青子恨透了她,她不想跟他说话,一个字也不想说。她哭够了,就呆呆地坐在车里,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路。灰白的水泥路面在眼前飞快地向后跑去,只给她的脑海里留下了一片灰白的模糊。
到了医院里,许平来抱她下车,她厌恶地喊:“滚开!别碰我!”许平莫名其妙,又不敢说她什么,只好乖乖地站在一边,等她下车。
青子拖着虚弱的步子去挂号,去妇产科。医生的话,已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许平听到她对医生说的话,他难以置信地扳过她的肩大声地问她:“你刚才说的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吗?!”他忿忿地转过身子,出了门诊大楼,快速回到他的车里,发动车子,离开了医院。
宛如一幕闹剧,曲已终,人已散,青子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不知道坐了多久。她的心里空空的,眼睛酸涩不堪,包里放着医生给她开的打胎药——非米司酮,药名含珠停。
含珠停!她多么不想让停下来啊,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她,一个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中的小小一分子,一个乡下来的无权无势无学历无工作的一个柔弱女孩儿,她能怎么办呢?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医院,在大街上茫然地走着。她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想往哪里去。她就这么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车站,像一个游魂一样,她买了车票,坐上了回家的那趟车。
家里人都在紧张不安地等着,看到她回来,不由舒了一口气。妈妈埋怨地说:“你这孩子,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都不接,把我们都急死了!”
嫂子拦住妈妈的话头,说:“看她这个样子,快别说她了!”又转过头来问她:“青子,上午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孩子好不好?没什么事吧?”
青子听到孩子两个字,不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家里人一片着慌,赶快问她怎么了。青子一边哭一边说:“妈,你去给我阿姨打个电话,让她把那个人的照片赶快拿来!”
妈妈着急地问她:“青子,你怎么了?你和许平出什么事了到底?你说呀,你这孩子,急死人了!”
……
孩子终于打下来了,只是血流了半个多月还没停止,她有些害怕,就打电话问永红。永红说是这样的,她也是过了二十多天才干净,她长叹一声说:“青子,我们这是什么命啊!”青子不回答,她轻轻合上电话,两行泪水滚了下来,滴在她的手上,凉凉的。
永红天天白天都来陪她,她越来越觉得孤单,就叫她晚上也留下来,和她一起睡。
两人和大家一起看完电视,十点多就回到了房间里。躺在床上,却都睁着大大的眼睛,谁也不能入睡。乡下的夜晚格外像夜晚,灯一灭就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城里的夜就不同,那是虚伪的夜,不安分的夜。
永红提起了那个故事,那个为了挽救心爱的女孩儿而化为蝴蝶的男孩儿。她说,她真的很恨那个上帝,他为什么一定要挽救一个,伤害一个呢?如果她是那个女孩儿,她宁愿不再活过来,也要幸福地躺在爱人的怀抱里死去。可是上帝不肯,上帝一定要一个生,一个死,于是,世间就多了一个伤心的人,多了一颗徘徊零落的心。
青子说:“我不相信爱情!什么狗屁爱情!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可恨的地方!”只要有人愿意要她,那么对她来说谁都一样。
永红长叹着说:“青子,我们俩的心都死了。可我们为什么还活着呢?为什么没有意外让我碰上呢?一辆车子,一块石头,都可以,我就可以痛痛快快地去见旭东了。”
青子有些紧张地说:“永红,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我也和你一样伤心,可是我们都要活下去!”
永红笑着说:“你放心,我还没那个自杀的勇气呢。如果老天要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