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觉到他的熟练,可是她毫不介意。她闭上了双眼,让他的舌头在自己口中游走、探索、缠绕。他刚洗过的头发有着洗发水的清香,那种香味是她所熟悉的,也是她最喜欢的、伊卡璐的香味。
浓郁的花香,从头发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袭入她的鼻中,扰乱了她假装平静的心。这个香味,是她一直用的,但是许平不用,他总嫌伊卡璐女人味太浓,他宁愿用别的牌子的洗发水。
可是赵子明却用。他刚开始也是不用的,青子不由他分辨就送了他一瓶,还威胁他说如果不用就背后偷偷放一把火烧掉他那一头艺术家的长发,让他的头变成荒原。他只好对天长叹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怎么就没有一点王法呢?竟然能让一个女强盗如此横行!
后来他就用了伊卡璐,后来她过段时间就会给他送去一大瓶,于是他和她的头发,都有着共同的清新的花香了。她不明白,自己在他面前为什么会这么放肆、这么霸道?也许是因为他浓郁的男人气息下的那种宽容和平和吧,她才会这么纵容自己。也或许,是因为她潜意识里总会觉得,只有他,才会作红颜一叹,才会真正的会怜惜一个人吧。她想起了那首《杨花词》:
是花还是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两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是花还是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这剜心的一句词刺进了她的心里,她的眼泪忽然再也止不住了,从闭着的眼睛中涌了出来。王剑马上就感觉到了,他停住了吻,却并不起身,轻声地问她:“怎么啦?不喜欢这样吗?”
青子用手擦去眼泪,问道:“你用的洗发水是伊卡璐吧?”
王剑说:“是呀。是不是太香了一点?没办法,我们用的东西都是小敏去买的,她喜欢用这个,我们也只能跟着她用了。”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捋了捋头发。
青子突兀地问道:“我能不能和小敏一起睡?”话一出口,她立刻感到了王剑的惊讶,在黑暗中,他缓缓地抬起了身子,一言不发,离开了青子,躺了下来。青子看不到他的表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她本能地觉得,王剑一定是生气了,那么他将会怎么对待自己呢?迎接她的,又将会是怎么的一个结局呢?而自己,居然说了这么不知进退的话,她是不是应该知趣一点,明天就上路,重新回到南方的家乡呢?
王剑沉默了一会儿,起身道:“我送你去小敏房间吧,如果你一个人过去,不知道她会怎么想呢。要是她打电话告诉了我妈妈,那可就不好说了。”说完,他趿上了拖鞋,向门口走去。
青子一时有些愣了,有一瞬间,她竟然有种留下来的冲动。可是她还是顺从地起身,穿上拖鞋,跟着王剑出了房门。
王剑轻轻地敲了敲王敏的门,王敏应道:“来了。谁啊,什么事啊?”
青子站在王剑的身后,不知道王敏打开门后,王剑会怎么跟她说,王敏又会用怎么的态度接受她跟自己一个房间的事实。她仿佛一个做错的事的孩子一般不知所措,又好像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一样,等待着法官最后的宣判。时间似乎被拉长了,每一秒钟都是那么的漫长;却又是那么的短暂,只是一瞬间的工夫,她还来不及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王敏就敏捷地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看来她还没有睡着,她问道:“哥,有什么事吗?”房间中的灯光射出来,照到了青子的身上,她看到青子也来了,似乎有些意外,用疑问的眼光看着哥哥。
王剑顿了一下说:“没什么。让你姐先跟你睡吧。”说完,又对青子说:“早点睡吧。我也要过去了。”
青子看着他的背影,一阵歉意涌上了心头,她后悔地想到,自己做事的确太轻率了。可是,她又怎么能违背自己的心,只顾麻木地跟一个毫无感情并不熟悉的人一起同床共枕呢?
王敏笑着对她说:“姐!进来吧,你跟我睡一起才好呢,我们俩可以说说话,上厕所也也有伴了,我就不用害怕了。”
青子一边跟着她进了房间,一边笑着问道:“你胆子小吗?”
王敏说:“是呀,我很怕鬼的。也奇怪,明明知道这世界上并没有鬼,可还是很害怕。姐,你相信鬼吗?”
青子摇摇头说:“不信。不过我也有一点怕的。”
王敏笑道:“我以前最怕的一个鬼故事就是夜里上厕所时,没有带手纸,从墙上伸出来一只血手,说我给你纸。这个故事我一上厕所就会想起来,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这么可怕的故事的。”
青子说:“我最怕的一个讲的是玩电脑时,电脑上忽然出现了一句奇怪的话,然后把你的一举一动和每一个眼神表情都描述得清清楚楚,好像有人在看着你一样,可是左看右看,又明明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然后就会在走夜路时遇见了一个双脚不着地的人……这个故事我怕了很久,时间长了,才慢慢不怕了。”
王敏听了青子的鬼故事,更是兴致勃勃地讲了一些令她害怕的故事,两个人的气氛一时间竟有些热火朝天了,距离也一下子拉近了。也许是因为有人作伴了,胆子一下子大了起来,将鬼故事讲了一个够,两人直到凌晨三点多,才疲倦之极,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
可能是实在太累了,黑甜一觉,青子醒来一看手机,已是中午十一点钟了。她慌忙起身,先去王剑房间里找到自己的衣服,换好,正准备洗脸刷牙,却见王剑从厨房里走出来道:“起床啦?昨天夜里睡的好吗?”
青子有些惭愧地点点头,说道:“可能是坐火车太累了,没想到睡了这么久。”
王剑笑着说:“小敏也缠着你说话了吧?她的话特别多,今天早上她也起晚了,刚刚才去前面店里。”
青子一边洗好了脸,一边走过来看王剑做饭。王剑笑着说:“本来是小敏做饭的,她不怎么会做,我怕你吃不好,就自己来做了。”
青子没想到他这么为自己着想,想起昨天夜里的事,不由歉意地说:“昨天晚上的事,对不起啊……”
王剑放下了手中正在切的菜,认真地看着她说:“不要说什么对不起,你这样做也没有错。我们两个的确不够了解,多熟悉一段时间也好。再说了,我们都是年青人,现在也是二十一世纪了,就算是别人介绍认识的,没有感情也没办法生活在一起呀。如果对彼此有了感情,那以后才能生活得好。”
青子没想到他竟然如此通情达理,不由说道:“没想到你会这样想,谢谢你啊。”
王剑说:“这没什么。其实,你这样做,说明你是一个自重的女孩子,除了让我对你更有好感外,也让我很尊重你。”
他的话,很是出乎青子的意料,也让青子心里对他多了一些好感和尊重。原来,他并不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生意人,在他的身上,也并不缺乏理解和信任。
青子低着头不说话,两人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王剑继续切菜,青子说:“我帮你做饭吧。”便把炒锅放在灶上,打开火,准备炒菜。王剑把锅铲拿给她,又告诉她要炒什么菜,盐在哪里,油在哪里,两人一时竟配合默契起来。
饭后,青子想着给家人打个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到了,在这里很好。正想问他怎么打电话,王剑仿佛知道了她的心思一样,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她,说:“给家里打个电话吧,报个平安,免得家里人担心。”青子给家里打去电话,妈妈罗罗嗦嗦地问她王剑长得怎么样,对她好不好,生意怎么样,直问得青子皱起了眉头,好不容易应付着回答完她的问题,时间已经过了半个来小时,短短的说了几句,就放弃了给王静她们打电话的念头,给大家各发了一条短信。
握着手机,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赵子明,她想起她离开家乡前子明那最后的一个电话,那个电话,将两人的友情给摧毁了,她已经无法也无力去维持那份故作真挚的友谊了。身在异乡,走上了一条没有退路的路,跟另外一个男孩儿生活在了一起,她能以什么样的理由什么样的语气来给他打电话呢?电话打通,第一句话她又将怎么说呢?
红丽其人
青子站在小院中,阳光穿过核桃树稠密的枝叶,无力地在地上落下了一些斑斑点点的金片。浓荫似乎将酷暑的热浪挡在了另一个天地里,间或有微微的风吹来,将满树青皮的小核桃摇得动了一动,转而又恢复了平静。前面的店里,王剑在和两个小徒弟说着什么,王敏刚刚洗好了碗,正向店里走去。一切都很安静,只有树叶里藏着的蝉,撕扯着嗓子,拼命地叫着:“知——了——知——了——”将时间嚷得似乎已经凝固了。
青子终于扔掉了犹豫,拿着手机果断地向店里走去。王剑看到她过来,笑着站起身来说:“跟家里打过电话了?”
青子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王剑笑着说:“伯父伯母身体都好吧?其实刚才我也应该向他们问候一声的,这样吧,过两天我们再一起打电话回去好了。”
这句话,让青子心里颇感温暖,看的出来,虽然两人才刚刚开始相处,他却处处体贴,处处让步,这让她一下觉得被动了起来。她不由抬眼细细看了他一眼,他有着浓黑的眉毛,挺拔的鼻子,略略向前突出的嘴巴,和瘦峭的脸庞。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了李鸿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