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暮迟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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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暮迟归-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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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夕凉怔了怔,沉默地盯着触手可及的十杯酒,冷冷一笑,天下帝王皆是这般,连绑住一个人的手段都如此相似,北冥夜为了避免她反抗指令在她身上下毒,而南凤的皇上为了驱赶她,也要用毒药逼她知难而退,然他们又怎么会知晓,她本就是一个毒人,这天底下还会有比蚕食蛊更狠的毒药吗?一旦动情便是肝肠寸断。
  “皇上,夕凉只希望您能记住您允诺奴婢的话。”叶夕凉未曾犹豫片刻,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一滴未留。
  “奴婢谢皇上的成全。”叶夕凉在皇上深藏着得意的目光中神色坦然的行礼告退,坐上了回七王府的马车。
  马车每一次的颠簸,都加重了伤势,五脏六腑全都搅在了一起,血液不断上涌,被真气封锁在喉间,好烈的毒,叶夕凉抽着冷气,蜷缩在马车一角,汗水渗透了内衫,刘海紧贴在了额前,她咬紧牙关,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深怕惊扰了皇上安插在护送队伍里的侍卫。
  “奴才拜见七王爷。”
  “夕凉。”模糊的意识之中,叶夕凉感觉到马车的停止以及珠帘外再熟悉不过的兰花香,安下心松了口气,她犹豫了片刻,取下发髻间的金钗,抬手刺入手臂,强烈的痛感拉回了游离的意识。
  叶夕凉扶住凌凤眠递来的有力的手,在侍卫的瞩目下唇角上扬优雅的走下马车,缓步向着走进王府,对着凌凤眠微微一笑,嘴唇张合。
  凌凤眠紧了紧手中的手,左手搭在叶夕凉的腰际之处,为她剥去额前湿透的刘海,轻声说道:“没事了,有我在。”
  叶夕凉点了点头,这一刻她无比心安,即便知晓钩吻在体内肆意扩散,即便知晓也许下一刻她就会长眠于冰冷的泥土里,只要他在,就不会有事的,因为他是凌凤眠,想及此,她不觉勾唇一笑,嘴角下浮现浅浅的梨涡。
  直到身后的马车声终于消失在喧闹的集市里,叶夕凉双脚一软,依靠在凌凤眠怀中,突出一口乌血,脸色白得好似漫天飞雪。
  “有你在,我不会死的,我信你。”叶夕凉看着两只紧握住的手,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另一个人的体温,断断续续说道,“凤眠,我有没有对你说过,这世界能遇上你,真好。”语毕她脸上挂着安详的笑意晕厥而去。
  凌凤眠横抱起怀中的人儿,将她护在怀中,大声叫唤着管家冲进府内。
  府外的凤池大道还留着马车碾过的痕迹,那一滩血迹衬着白色的雪却是勾勒出凤凰花之形,似是要在这一片白雪之上开出一朵血花来。

  彼时不知

  其实我从不怨你,我只怨自己为何不能先一步遇见你……
  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带你到我身边,你一定要记住我……
  一句句温柔的话语交叠在耳际,叶夕凉觉得她犹如置身于大雾之间,本已随风飘然而去,却又
  被这些莫名的话语羁绊住了脚步,心口钝痛,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交错着,她试图穿过薄雾去看清,但无论她如何努力,那些人似乎永远都无法触及。
  好痛,不想去想。她只觉得脑海里那些被深藏的属于已经逝去的叶夕凉的记忆像是要破蛹而出。
  她捂着耳不想再听见迷雾外传来的声音,然那些字句不依不饶地透过指间的缝隙飘入耳里。
  叶夕凉眉间紧锁,睫毛轻颤,朱唇张合着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夕凉,夕凉。”凌凤眠轻拍她终于有了些血色的脸颊,轻声唤着。
  她猛地从梦中惊醒,睁开眼,入目的是凌凤眠关切的神情以及坐在紫木桌前的箫子渊,他脸色微微泛白,温润的双眸里透着焦急之色,却失了些往日的光彩。
  “痛。”因为干涸而裂开的唇微微轻启,发出微弱的声音。
  凌凤眠一手探上她的额,转眼向箫子渊问道:“你不是说只要按你的方法她自会没事,为何她现在仍觉得痛。”
  箫子渊蹙了蹙眉,走至床沿纤手搭上她的腕间,叶夕凉只觉得腕间突然传来的箫子渊指尖的冰感冻得她禁不住一抖。
  他垂眸思虑片刻后方了然一笑,缓缓说道:“痛是自然的,她之所以会头痛,是因为那些早年被封锁的记忆如今因为这钩吻之毒全逼了出来,那些失去的记忆一下子恢复,她自是会承受不住产生痛感。不过并不碍事,只要再歇上半天,痛感便会退去。”
  “那就好。”凌凤眠舒了口气,担忧之色略微收起。
  “不过是毒药罢了,还有什么能比残食蛊更可怕的。只是这钩吻毒是如何解得?”叶夕凉挽起嘴角轻笑,语气淡淡,并无异色,只是听者有意,凌凤眠与箫子渊的心同时紧了紧,明知她说的不过是安慰之词,然二人还是不由泛起心疼。
  凌凤眠余光扫过身侧温和面容的男子,眼中掠过一丝光,片刻之后沉于墨色的眸底。
  箫子渊动了动唇,终究将话语留在了喉间,突然觉得胸口一阵绞痛,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收敛住痛意,不动声色道:“是白眉仙人托我把解药送到七王府,既然夙玉身体已无大碍,七爷,子渊就先行告退了。”他始终不愿唤她夕凉,唯有夙玉这个名字才是属于他一人的,哪怕这个名字不过是她用来欺骗编造出的身份。
  凌凤眠纤手不易察觉地一动,语气淡淡却又夹带着什么道:“箫公子不如明日再启程,今晚就由本王宴请公子。”
  箫子渊背对着他二人,愣了愣道:“即使如此,子渊恭敬不如从命。”
  叶夕凉瞧着他关门离去,飘动的衣袂好似雪山上独开的莲花,淡雅芬芳,却又透着无边的寂寞。
  为何师父会知道她中毒之事,既然师父知道为什么不亲自前来,不过也对,师父一向了无踪影,再者他一定还以为她在怨她。只是她总觉得哪里还是不对头,却一时又没有头绪。
  叶夕凉侧身不再说话,直到听到凌凤眠离去,才松了口气,任凭她如何聪慧,也想不到叶夕凉儿时的记忆中,几段唯一温暖的时光里,竟然会有他,难怪初见时他便是那般反应。许是毒素未能完全褪去,想着想着竟是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的卯时,听着房外搬运东西的声响以及人来回走动的脚步,她这才想起箫子渊今日便要离去。
  “清浅。”她支起身子,轻声地唤着。
  清浅推门而入,看见穿着单衣正欲下床的她,焦急地取下挂在一角的狐裘披风,一把将她瘦弱的身子裹紧,道:“小姐,你身子还未痊愈,怎么能下床呢。”
  “箫……箫公子……可是要走了。”叶夕凉咳了几声,断断续续地说道。
  “正是,王爷为了答谢箫公子对小姐的救命之恩,赠了许多宝贝。”清浅边拍着她的背,边说道。
  “帮我取个小暖炉来,我要亲自去送他。”叶夕凉扶着桌子,只觉四肢依旧无力,屋外风大,以她现在的状况不适宜出门,只是心底有个声音在坚持着。
  清浅看她态度决绝,知晓再多劝阻也无用,只好取来暖炉,扶着叶夕凉小心翼翼步行,积雪尚未化去,冷风刺骨,冻得她唇色发白,身子微微发颤。
  王府外的马车前,箫子渊脸色淡淡,眉宇间难掩忧虑之色,温和的脸庞似是比往日更白了几分。
  “子渊”叶夕凉在百米之外唤道,加快脚步,深怕他转身上了马车,错过了送别。
  箫子渊回身一瞥,恍如隔世,那张生动平凡的脸孔化为眼前苍白清丽的容颜,明澈的双眼因病含着盈盈泪珠,头发披散着有些凌乱,弱不禁风的模样再也没了初时的灵动与坚毅,仅仅是一阵风就好像可以把她吹到,他心中又是怜惜又是心疼,幸好,幸好,最后他还能为她分担。
  “夙玉,你怎么出来了。”他眉紧皱,替过清浅,扶上她发软的身子,有些责怪道:“还未痊愈,就耐不住性子乱走,可不要辜负了七王爷一番苦心。”
  “我没事的……我送你离开后,便回去了。”她本想强忍,只是终是咳了出声。
  “身为医者,难道你自己不知道这般离开房间是大忌吗?你是在折腾你自己的身子。”他柔软的上等披风将她紧紧裹住,本是责备的语气在看到她发紫的唇色时转而温柔地叹息,轻轻掠开她额前散落的碎发,箫子渊眼中溢满了柔情。
  感觉到他生着茧的大拇指肚反复摩挲着她的脸颊,叶夕凉对着他浅浅一笑,刚欲开口,却是跌入了突如其来的怀抱,他的力道大得惊人,好像要将她揉进骨髓之中,她愣了愣本欲挣脱,想及箫子渊为她做过的种种,放弃了挣扎的念头,安静地任由他抱着她。
  “夙玉,我还记得你曾说过要将这镯子还与我,那时你说要我娶雨霏,要我惦念住雨霏的好,我不愿更不肯,如今,我要像你要回这镯子,如你所愿,我会好好对她的,我不会再爱你了。”箫子渊骨节泛白,窝在她耳际呢喃着,语毕他松开捆住她的手臂,并取下她皓腕上的玉镯,方才目光中的惨淡之意尽藏眼底,温文尔雅的笑着。
  叶夕凉身子依旧愣着,忘记了道别的话,这样的结果不正是她想要的吗?可她为什么觉得箫子渊的话中透着凄凉,为什么觉得耳际的余温像是腊月的北风割得心那般疼痛,为什么她似乎看见了他背影里的隐忍着的痛楚。
  “子渊。”她忍不住唤道,总有一种莫名的痛在无边扩散,“你一路顺风。”
  箫子渊身子一僵,回身露出一个比春日更温暖的笑,随即坐上了凌凤眠安排的马车。嘴角扯起的弧度在马车夫落鞭的一刻化为苦涩的笑容。
  “少爷,你为何不说,普天之下哪有什么圣药可以解夕凉小姐被下了千百种毒的身子。”箫子渊的侍从阿玉耐不住说道,语气里满是不解与哀恸,“少爷你为夕凉小姐牺牲了这么多,为何到了最后还要瞒着她,她永远不会知道少爷……”
  “阿玉。”箫子渊凄然一笑,“我不愿她知道,若是夙玉,怕是会因此舍弃七王爷强留在我身边,出于私心我不想让她看见我那般落魄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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