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他什么也看不见,不然,他一定会疯!
心陡然被酸涩填满,汪紫衣跑过去,拾起那把伞,迅速塞到那双手上。
“我真的有。你快打着它回去吧。我走了……”
不能再说下去了,泪已经包在眼里,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汪紫衣不敢再作丝毫停留,转身就跑步上了那辆车。
选了最后面角落的一个座位坐下。禁不住把已经有些湿润的脸贴在后玻璃上。
他已经站起来了,走出了侯车亭,站在雨地里,无神的眸子紧跟着她的那辆车。
他没有打伞,雨肆无忌惮地落到他的身上,他的头发湿了,他的外套湿了,他的脸,也湿了……
“看,看,那个瞎子,刚刚捡伞的那个……”
“哪儿?”
“雨地站着的那个不是吗?”
“可惜了,那么帅的一个男人……”
班车缓缓启动了,带着那些刺耳的话,让雨地里站着的人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汪紫衣的泪,终于,涕泗滂沱……
103、方家(1) 。。。
汪紫衣走了四天后,雷涛启程去了G市。跟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有拒绝闻陆洋的好意,坐了他的专车。因为,他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另外找车或是坐班车了。
汪紫衣走后的那天下午,他便沉沉地发起烧来。一个人吃了上次剩下的毛医生开的药,第二天烧倒是退了,可是以往每到秋冬季节便连绵不绝的咳嗽却因此而拉开了剧烈的序幕。
捂嘴上了车,许是车内外有些温差,刚刚停息了些的咳又起来了。一阵铺天盖地之后,早上起来就不舒服的心脏也开始不安分起来,呼吸似乎都变成了件奢侈的事。
“雷涛,你那肺上的毛病趁着这次回去还是好好再检查下吧。我觉得,你比以前严重了好多。”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闻陆洋转过头来。“雷涛,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那张几乎是垂在后座靠背的脸实在太过惨白青灰,只一眼,闻陆洋已经被吓得半死。
“没事……老毛病……一会……就好。”雷涛勉力地撑起自己的头,朝着闻陆洋的方向有些虚弱地笑了笑,手不自禁地搭上了前胸。
“你的心脏……”闻陆洋看着这个方志明常做的动作,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你是不是,跟你爸……”
“一点……小问题……”雷涛轻轻地攥住了左胸的衣服,脸上的神情却越发平静:“我……想……休息下,到了……叫我。”
跟他那么多年朋友,闻陆洋当然知道他的执拗劲,他要不想说的事,任你怎么挖,他也决不会多吐一个字。临到头,也只问了三个字。
“有药吗?”
“吃……过了。”那人已闭上眼,抓住衣服的那只手呈一种奇(提供下载…)怪的姿态。
闻陆洋叹了口气,转回了头。
他已经这样,方逸宏的事还是不要说了,等到了,再看一步走一步吧。
中午时分,黑色“奥迪”已平稳停在一个分外幽静的小区外。
“雷涛,雷涛……”轻轻推开车门下了车,再缓缓走到雷涛那扇门旁,顿了一顿,又抬腕看了看表才拉开了门,轻唤着那个还蹙着眉捧着心的男人。
雷涛有些恍惚地睁开眼,仿佛从梦中惊醒。他有些费力地眯起眼,循声望向闻陆洋的方向,声音黯哑得连自己也吓了跳。
“到……了?”
“嗯。”闻陆洋别开脸,走开两步,燃起一支烟。
雷涛试着撑了下座椅,把身体抬起来了些。这才试着摸索到旁边放着的手杖,试着向车门外伸。
“小心!”尽管提醒着自己不要去帮他,因为那样会让他难堪。可是,眼睁睁看着那根手杖支到地上的一块小石子,连带着拿手杖的人也一个趔趄,闻陆洋还是忍不住喊了声,下一秒,人已跑到他的面前。
看着那张瞬间清冷的脸,已经伸出去的手硬生生地滞在了半空中。
“你的面前,有一块小石头……”闻陆洋有些嗫嚅。
“我知道了,谢谢闻局长。”雷涛再咳了两声,手杖换了个落地的地方,往前去了。
闻陆洋赶紧跟上去,凑近雷涛,低声说:“你弟弟现在应该在家。”
雷涛怔忡了下:按了下自己手上的那块表,机械的女声立刻报时:“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1点10分。”
雷涛猛地转过脸,面向闻陆洋的方向:“逸宏这时候怎么会在家?”
虽然10多年不曾与这个“家”有过任何联系,但是对逸宏,他还是关心的。他知道他在两年前完成了美国的学业和康复治疗,回到了G市,他知道他自己开了一家IT公司,生意还算不错;他还听说,他和王妈的女儿似乎有那么一点暧昧……
“有件事我想你还是应当知道。”闻陆洋看了看雷涛,多年的秘书生涯让他习惯在说每句话时,都习惯先看看对方的表情。可是,他身侧的那个人戴着足足遮掉了半张脸的眼镜,他几乎看不出来他的表情。
“什么事,你说吧。”停顿了片刻之后,雷涛的声音才缓缓地响起。
“你弟弟上周动了一个小手术,这几天都在家休息。”
“什么手术?”平静得听不出波澜的声音。
“他的右脚踝骨骨折了!”闻陆洋忍不住再看了看雷涛。
“你上次来为什么没跟我说这事?”还算平静的声音。
“我以为……你不会关心。”闻陆洋的声音直线地小下去。
“闻局长,他们家在哪儿?”两人之间奇异地静谧了几分钟后,雷涛的手杖点了点地,声音依旧平静。
“哦,这边……”饶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闻陆洋也被此时的雷涛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有些怔忡地走到雷涛身边,碰了碰他的手臂。
“你家几年前搬到这边小区来了。你家在最里面一幢。”
“别墅?”雷涛的眉毛不经意地往上挑了挑。
“是……省级领导的公配房而已。”闻陆洋搓了搓手:“一旦你爸下来了,或是调离了,要还给政府的。”这话说得让自己都有些闹心,素性闭了嘴,只默默地领着雷涛朝前走。
两人终于来到最里端一幢青灰的三层小楼前。
“前面有三级台阶,小心。”当秘书攒下的细致性格这个时候反而显得有些无奈。因为,那个被提醒的人明显蹙了眉,脸色阴沉下来。
闻陆洋也不好再说什么,自顾自地上了台阶,敲了敲门。
“闻局长!快进来坐。”门很快就开了,一个中年妇女满脸堆笑。
“李婶,这位是……”闻陆洋指着雷涛,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向方志明的大管家介绍他的大儿子。
“我是雷涛。”身侧的人冲着李婶的方向微点了下头。
“雷涛……”闻陆洋的脸色白了白,冲李婶说:“他是方书记的大儿子。”
“大少……”
“我早就不是了。李婶,叫我雷涛就行。”
“他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吧,反正他不吃我们方家的饭很多年了。李婶,还不让两位客人进来。”门口几人还在尴尬中,方逸宏有些懒散的声音已经从李婶背后清晰地传了过来。
雷涛脸一白,掩嘴低咳了两声,冲着闻陆洋的方向:“我们进去吧。”
闻陆洋有些讪讪地笑了笑,说:“我下午还有个会。再说,你们兄弟这么多年没见了,好好聊聊,我这个外人就不打扰了。”
“陆洋哥,我方逸宏可就只有你这个哥。你带来的客人,我肯定接待,这你都走了,你的客人就一块带走吧。我这样子,也不方便待客不是?”说话间,方逸宏已转动着轮椅来到门口。
104、方家(2) 。。。
“小宏……”闻陆洋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神情尴尬至极。他偷偷瞄了一眼身侧的那个人,后者正侧了头,剧烈地咳嗽,双肩颤抖得厉害。
“小宏,你哥他……”
“闻陆洋,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清楚?”方逸宏斜睨了一眼那个已经咳得快站不住的人,好看的细长眸子中闪出一丝阴冷:“你带来的客人,我欢迎;你都走了,我没有待客的必要。”
闻陆洋再看了看表,头上的汗都急出来了。李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更是不知道该咋办。
“逸宏,陆洋哥……你们全堵在这门口干嘛呢?”正在这时,闻陆洋身后突然传来清脆的声音,王欢欢已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哎呀,欢欢,你回来得正好。”闻陆洋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把拉过王欢欢,走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了片刻,还指了指站在门口的雷涛。
“不好意思,各位,我下午真有个会,我得马上走了……”过了片刻,闻陆洋和王欢欢又回到了门口,前者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拉了拉王欢欢的手:“这个,欢欢,你明白我刚才说的事了?”
王欢欢看了看几人,点点头。
“那好,这儿就拜托你了,我先走了。”说着,冲王欢欢使了个眼色,也不待其余众人反应,已下了台阶。
“李婶,推少爷进去。”王欢欢看着闻陆洋的车开走,才转回头来,对李婶说。
“欢欢!”方逸宏有些恼怒地喊了声。
“不论怎样,雷先生都是客。你不方便,就我来接待。站在这门口,这上上下下的,让人看笑话。”王欢欢对着那个阴沉的脸笑了笑,声音温润而不容拒绝。
方逸宏也不好再说什么,由得李婶把他推进了屋。
“雷先生,你没事吧?”等方逸宏进去了,王欢欢才走到雷涛身边。
“咳咳……没事……”雷涛依然微侧着头。胸前那个跳动的东西随着咳嗽,加速跳动起来,仿佛要跳出来一般。他深吸了几口气,把那些汹涌的紊乱的东西强压下去,慢慢地转回头来。
“雷先生,请……”王欢欢突然掩住了自己的嘴,“你……您是雷行长?”刚才他站在暗处,又侧了头,王欢欢并没看清他的外貌,现在,他忽地一转头,那张脸就和她面对面了。虽然他戴了大框眼镜,可是,那脸部的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