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离面上一热，尴尬而机械地接过竹筒，讪讪的小声抗议：“你说明白就好，干嘛动手！”又分别举起铁棍和竹筒，歪着脑袋来回端详，再看向小素：“你再说一遍。”
小素耐心的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王离还是一头雾水，眉心拧成了八字，看着铁棍和竹筒如临大敌。
小素叹了口气，用你还真是白痴的表情无可奈何的看了一眼王离，摇摇头接过他手上的铁棍将小灶上的封碳捣碎，让王离用竹筒对着下面的灶口吹气。
自己则去将煮熟的大块肉切成整齐的薄片，盛入浅盆里又拿起馍准备一起再蒸一下。
她侧目问王离“你要吃几个馒头？”
“俩个就够了”王离抬起头，一脸的碳灰。
看到王离那张英俊的花猫脸，小素用袖子捂住嘴，也不敢大笑，怕唇上的伤口又裂开，只得用力忍着，引得身体不住的发颤……
王离不明就里，摸摸自己的脸，看到一手碳灰才恍然大悟。
看到小素拼命忍住笑意的模样，他也不去擦自己的脸，而是猛地起身，用手上的碳灰抹了小素满脸，方才满意的又蹲下“这样就好了，都一样了。”
这下小素也不笑了，忿忿地合上嘴，先将手上的野菜择好洗净剁碎，撒上适量的细盐腌制一下，才掏出罗帕仔细擦自己的脸。
“对了，今个儿你们抓到那两个贼人没有？”
“哦，抓住了，已经送官了。明个儿还要让你去认人，我们一起去，我也要去作证。”
“他们说了吗？说是谁的指使的吗？有没有奚的舅舅？”
小素停下手里的活，眼中充满了疑问。
第三卷 沧海桑田 第二十九章 最后的晚膳
第二十九章 最后的晚膳
（鞠躬感谢乡雨大人珍贵的粉红票）
见灶里的火已经燃起，小素让王离朝灶里加些干柴，自己则麻利地将四个馒头和肉片放在锅里蒸上。
王离蹲在灶前一边往里面加柴火，一边语带鄙夷的答道：“嗯，就是那丫头的舅舅，我刚用剑指着他，他就全招了，没一点脊梁骨。”
“他们是咋交待的？”
“他说是那丫头让他们将你身上的金子劫了后再将你卖得远远的，劫来的金子他们就对半分，卖你得的金子都归他们。哪料得他们拿了劫来的金子，一晚上全部输光了，还欠了些，这才急着将马车拿去卖，就被我们在景县捉住了。”
“那他有没有说奚这是在帮谁？”
“那倒没提，我也问过了，他想来是不知。”
小素是断不会相信这事和南音夫人无关，不过现在奚也死了，也无从求证了。她站在灶边想得出神，算了，反正奚也死了，劫匪也抓住了，也算是替马夫报仇了。只是身边有这么个歹毒的女人，小素心里直打鼓，只希望老爷能快些将她带回齐国去……
就在小素发愣的功夫，王离已经将灶里填得满满的，小素见了又忙着往外拿出了一半柴火“哪能一次就加这么多，填死了火就会灭的……”说话间吸进一口烟子，被呛得咳了几声。
王离忙说“知道了”让她站远些，免得又被呛了。
他又见灶旁挂了个淡黄色的芭蕉扇，这次他倒不用人说，拿出扇子对着灶口扇起来，火立马又熊熊的燃起了……
蒸好馒头和肉后，小素又炒了盘野菜炒鸡蛋。
油烧热后，将野菜和鸡蛋一起倒入锅里，馋人的蛋香和野菜的香味顿时扑面而来，小素马上就听到了自己的肚子咕咕叫的声音，王离听了咧着嘴直笑。
这道菜很简单，也无需多的调料，只加适量的盐就行了，急火快炒。
差不多快要炒熟的时候，小素用锅铲挑了一点裹着金黄色鸡蛋的野菜，用手指拈起，放到小嘴前用力吹了几下，又直接塞到王离的嘴里。“快尝尝，味道如何？”
鸡蛋还是有点烫，王离一脸幸福一面翕着嘴慢慢嚼，一面口齿不清的大声夸赞“嗯，好吃！真香！味道正好。”
小素盛起菜，摆到那圈油灯旁的大灶台上，空空的屋子里溢满了香味。
因为又没旁人，两人就站在灶台边迫不及待的用起来。
虽然菜式简单，王离却吃得格外香，两个馒头瞬时下肚，又从小素那匀了一个过来。“你慢些吃。”小素夹着菜不时往他嘴里送，又拿起帕子为他擦嘴。
两人边吃边挑挑拣拣地谈了些过去五年中各自发生的趣事，脸上都露着含蓄又谨慎的笑容，绝口不提未来，绝口不提明日去廷尉府作证之后的事。但是彼此都心知肚明，小素明日就将回到沙府。这晚膳明显有着‘最后的晚餐’的味道……
…………
清晨，天刚蒙蒙亮小素就起身了，待梳洗妥当之后，就去了王离的房间，想叫他起床。
推开有些地方已经掉漆了的木门，生涩的轴承发出沉闷的吱呀声。
窗前的淡金色帷幔被挽向两边，竹帘也高高的卷起，薄薄的亮光挟着阵阵微风从雕着复杂花兽的窗棂渗进来，厚重的木质屏风上气势磅礴的画着云雾缭绕的墨色山水，在微光中更添了几分仙渺之气……
难道他这么早就出去了吗？
小素绕过屏风，旋即看到了榻上正裸着肌肉线条明显的上身抱着被子酣睡的王离。她的嘴角又不由自主的向上翘起，轻咽了一下口水。
想是昨日奔波辛苦了，小素想让他多睡一会儿，于是踮着脚轻轻的退出去。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低沉却很有穿透力的声音“过来——”许是因为睡了一夜，还未开嗓，他的声音更加沙哑还有些涩涩的。
“你醒了。”小素回过头转身向前袅袅地移了两步，却不敢靠得太近，她还记得自己昨晚的保证和王离说过的下次不会再停的话，不想步入危险的区域。
“过来——”王离极性感地又唤了一次。
“不要！我先出去了，回房等你。”小素的心跳加速，面上有些发热，掩饰的转身准备快些出去，她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王离突然像只灵巧的猎豹从榻上窜起，还未等小素反应过来就将她弄到了榻上，手脚并用牢牢的揽在了自己怀里，依然保持着之前睡觉的姿势，好像他就没动过一般，只是怀里的被子变成了温香软玉的美人。
“快放开我！发髻都散了，又要重弄。”这里又没有丫头帮忙，方才为梳好这个发髻可费了不少精神。
小素和王离面对着面，中间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他温热的气息随着每次呼吸喷到她的脸上，下面更有个暖暖的东西紧贴着她的大腿，还——硬硬的。
小素双颊潮红，已经可以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王离则闭着眼坏笑，又收紧了胳膊……
他的嘴自然的和小素的碰到了一起，小素忙将头往后仰，咧着嘴大叫“不要！都没漱口，臭死了”
王离猛的松开小素眼瞪得大大的“真的吗？很臭吗？”
小素迅速的爬下榻，用很惋惜的表情点点头，心里暗爽，其实根本没什么异味，她一点一点的向后挪。
王离对着自己的手掌呼气又用鼻子闻了闻，反复几次“还好啊？真的……”再抬眼已经没了小素的影子，“这丫头，真是狐狸！狐狸！”……
出老宅之前，小素特地向婉西婆和陆伯道谢道别，王离的脸色暗沉下来，眉宇间浮上落叶般的伤感，虽然他方才还拾导着将小素剩下几天的药打包好了。
坐上马车，王离一句话都没有，只是默默的看着车窗外，看着倒退的树木，倒退的屋子……
小素也没说话，只是看了看王离又看了看窗外……
他们在廷尉府也只待了一会儿，因为昨晚那两个犯人在森森的刑具面前已经如竹筒倒豆子般交代得一干二净了。
本来在这动乱的年月死个商人家的奴仆，丢个小妾不过是芝麻大点的事，不会如此当紧着办。
但是一贯想问题比普通人要通透的廷尉李斯大人对王离将军亲自压来的人犯自然是不会怠慢。他不但连夜亲自审了，在听说奚因为已经死了而
没法传到时，还特地赶到了沙府，命人挖出了奚的尸体，让她舅舅确认无误才作罢。
是以他们去了，只需在证词上签上名字就行了。
小素看见李斯的时候还是有些兴奋的。这个著名的历史人物就在眼前，他年纪约摸五十上下，身长大概七尺有余，圆圆的脸庞面色红润，眉眼也没啥特别之处，貌似保养的还不错。穿着綉虎的花草纹深紫色蟒袍，腰系嵌着白玉的滚边银腰带，威风凛凛的坐在中间的大檀木案后；看到王离时起身掑手，但也没挪地界。
这李斯极会察言观色，只要瞧一眼王离看小素的眼色就了然于心了，对小素的语气也很温和，只是在问明了小素的身份时有些侧目。
小素和王离大概看了看证词，说的都是那天发生的经过，遂洋洋洒洒的都签上了大名。
王离看到小素的签名时，轻轻的点头“字倒是写好了不少。”
那当然，这五年里，小素得闲的时候就会练字，心底还是希望有一天能将那天丢的脸面挣回来。今个儿听到王离的表扬，她心里可乐呵着。
两人出了廷尉府，天上竟飘起了融融的细雨，漫天的烟雨渡来绵绵的轻愁，就像是专为配合他们而来。
上了马车小素看着王离，几番欲言又止，倒是王离看着窗外，一脸的波澜不惊：
“回去以后记得按时吃药。”
“嗯。”
小素简短的应过之后车里又安静下来……
“要好生提防那个十夫人”
“嗯”
“还有——若是有什么，要告诉我”
“嗯”
王离突然扭过头盯住小素“真的，真的不能去和大哥说吗？”……
又是沉默。
小素低下头，细细软软的声音飘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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