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对我不利,而现在……”说到此处,他的眸色渐冷,回身看向寝殿里外众人,“也许,他只是提前一步告诉了我。”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从后面走出来的毓皇后,她脸色煞白,神情略有些恍惚,微微垂首没有看众人,开口说了些什么,便见华贵妃、德妃以及靳妃一起入内。
似是感觉到这怪异的目光,毓皇后不由抬首向外面看来,正好迎上二人的目光,那一瞬间衣凰隐约感觉到她神情微微一怔,有一丝慌神,只是很快便又被掩盖去,恢复她一贯的冷傲与凌厉,侧过身去不看二人,低声与苏夜洵耳语了几句。
“呵!”忍不住轻笑一声,衣凰推开苏夜涵的手道:“你先进去吧,看这情形,皇上一会儿肯定会让你们进去。有些事情他该要好生交代一番了。”
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苏夜涵微微点头,“等我。”而后大步入内。
衣凰随意瞥了一眼殿内,抬脚缓缓朝着不远处的花园走去,那里有水池假山,每到春日池内的鱼儿便会畅游腾跃,衣凰曾经还见过逸轩在这里钓鱼……
“郡主。”黑暗中,自假山后面传来女子细微的声音。衣凰停下脚步,淡淡道:“说吧。”
一道娇小的身影缓缓走出,玄蓉四下里瞥了一眼,自衣袖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小木盒交到衣凰手中,“毓皇后口风很紧,想要问出关于楼妃娘娘及贤妃娘娘之事,实在太难,属下也不敢问得太紧,这一年多来只无意中顺带提起过两次,她却只字不愿多言,直到前不久才领着属下一道去看了这个盒子。”
衣凰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只见里面是几张折叠整齐的薄纸,像是来往书信。玄蓉又道:“每隔一段时间,只要毓皇后心情不好,就会去看这个盒子,而且据属下观察,几乎每次都是在见过衣主或者是听到与一准有关的消息之后,属下便觉此物极有可能与衣主有关。”
“万一被她发现,你的身份也就要暴露了。”衣凰说着小心捏起里面的书信展开看了看,玄蓉道:“衣主放心,属下已经事先做好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并模仿里面的笔迹重新抄写了一份,属下早已料到她生性多疑,恐会怀疑,便将真假盒子交换了好几次,她最近去看的盒子有真有假,便是她自己都快要分不清何为真何为假。”
闻言,衣凰忍不住挑起嘴角赞许一笑,重新打开一份信函边看边道:“玄凛教出来的弟子果真与众不同……”
蓦地,她话音一顿,瞪着眼睛将手中的那封信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最终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里面的内容玄蓉早已看过,一见衣凰这神色她心下已了然,微微怒道:“这个女人心肠实在狠绝歹毒,这一次衣主与涵王殿下一定要想办法扳倒她,为枉死亡灵报仇。”
衣凰不言,只是回眸看向寝殿的方向,眸中怒意与杀气并存,紧紧握拳,将手中的信函捏成一团!
【二百八十三】今生难得一心人
崇仁二十六年初春一月二十二,睿晟帝崩,时年五十又三。
其实想来他的年岁并不算很高,众人皆是心知肚明,他毁就毁在这头疼症上。
不过眼下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的传位遗诏——按照睿晟帝临终前的意思,由毓皇后与华贵妃一同将放着遗诏的位置告知宗正,只是这位置并非明确的位置,而是一道谜,只有宗正能听懂其真正意思,届时再由宗正领着众位王公及文武大臣前往取来遗诏,诏书中便有他指定的传位人选。
尽管毓皇后心中万分不甘,然睿晟帝遗诏在前,又有众人一同见证,她却也是无可奈何。
只是国丧在前,苏夜涵并无意即刻登位,便与忠臣商议之后,决定先行以储君之身监国,先行处理完睿晟帝后事,登位之事容后再议。
此消息一传开,众人顿时议论纷纷,众说纷纭。
有人道涵王殿下心地善良,此番不及时登位,这皇位恐会被人抢了去;亦有人道睿晟帝这遗诏留得蹊跷,不知其中是不是有诈,仅凭宗正以宦官之言,何以能证明这封诏书就是真正的传位遗诏;如此云云。
然,出此言论者第二日便不见踪影。
紫宸内殿,几无人影,之前的宫人该遣散的遣散,出宫的出宫,亦有些被重新分配到其他各宫,真正能留下来的都是些睿晟帝平日里信得过之人,正随着众位妃嫔王公守灵。而今这里沉寂无声,一阵风吹来,不免感觉阴风冷飕。
“吱呀……”开门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宗正的思绪,吓得他险些丢掉手中的书册,抬头惊惶地望去,只见一道白色身影缓缓入内。
苏夜涵一身孝衣在身,映衬着他冷峻的神色,让人见之不由感觉一阵凉意侵人。宗正稍稍平了平气息,缓缓上前行礼:“老奴见过……”蓦地,他话音一顿,不知该称呼面前之人为何,涵王?太子?亦或是新皇?
“呵!”似是看出宗正的犹豫和疑惑,苏夜涵淡淡一笑,走上前伸手扶起宗正,“大人不必跟本王拘礼此多。”
“是……”宗正轻声应着,却始终垂首,“您……怎会到此?”
苏夜涵道:“本王见人群里不见大人,便想大人可能在此处。”他说着看了宗正一眼,看见他弓起的背以及鬓角的白发,苏夜涵眸底划过一丝苍凉之色,他接过宗正手中的书册,顺手将他扶到一旁的木椅边上,“大人坐吧。”
宗正颤巍巍落座,犹豫半晌,终究没敢抬头去看苏夜涵。即便他现在还不是新皇,即便他现在还只是监国身份,可是宗正心里再清楚不过,这皇位终究会是他的,他之所以没有急着登位,只不过是另有计划安排,只不过是该清除的一些阻碍还没有除掉而已。
“大人。”平缓的嗓音让宗正骤然回神,他下意识地就要站起身,却被苏夜涵抬手制止,而后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书册,淡淡问道:“这是父皇的书帖?”
“是……”宗正随口应着,瞥见苏夜涵微微皱起的眉头,突然惊了一惊,道:“不不……这是皇上与德妃娘娘一起练字时所留下的墨迹。”
“德妃……”苏夜涵轻轻念叨一声,不由想起方才在殿内也未曾见到德妃身影。他随手翻了翻书册,果见里面的字迹有两种,一种刚劲,一种阴柔,虽不见其人,然只观其字已大约可以猜出两人一起练字时的情意深浓,彼此缠绵。
思及此处他不由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只是刚走出两步却又停下,回身看着宗正,只觉在睿晟帝驾崩之后,他也跟着瞬间苍老许多,“等国丧结束,本王给大人寻一处安静的住所,大人就与家人一同搬过去,安享晚年。”
“王爷……”听得此言,再看苏夜涵那般随和清淡的神情,宗正感觉自己似又见到了当初的涵王殿下,一时不禁悲喜交加,顿然就附身跪地叩道:“老奴……老奴谢过王爷记挂……”
苏夜涵不再多言,刚刚走到门口便又听宗正道:“王爷……其实给皇上送来那奇效汤药的神秘人,正是德妃娘娘。”
苏夜涵脚步顿然一滞,只是他并没有回头,略一沉吟之后,抬脚朝着庄福宫的方向去了。
而今整个宫内都是一片萧条冷清之象,往来宫人着了白色衣衫行色匆匆,见了苏夜涵都是一脸惶恐之色,却都是犹豫一下不知该如何行礼。
嘴角挑起一抹清冷笑意,苏夜涵不去看任何人,大步踏进庄福宫,甫一进去就听到绍彤鸢稚嫩的声音:“你们快把这甜点给外祖母送去,吃了甜点外祖母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是。”宫人应了一声,正欲转身离开,突然瞥见从外面进来的那道身影,顿然大吃一惊,连忙跪地行礼,“奴婢参见……”
话未说完,却被苏夜涵出声打断:“免了。”
绍彤鸢回身一见是苏夜涵,不由一喜,道:“七舅舅你怎么来了?”
苏夜涵接过宫人手中的碟子看了看,而后蹲下身道:“这是你做的?”
绍彤鸢腼腆一笑摇摇头道:“鸢儿不会做,鸢儿只是看着姐姐们做,跟着学一点……”她说着侧身看了看殿内,撅着嘴道:“外祖母这几天很伤心,吃不下饭,总是流眼泪,鸢儿就想让外祖母开心一点。”
苏夜涵心下微微一动,一只手端着碟子,一只手牵起绍彤鸢,与她一道走进屋内。
帘后的案前,一身白衣的德妃随意挽着简单的发髻,去了珠宝钗饰,简洁大方,只见她手正执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听见身后进来的脚步声,闻到一阵点心的香味,不由冷声道:“本宫不是说了本宫没有食欲、不想吃什么任何东西吗?把东西都拿回去……”
“外祖母……”绍彤鸢怯怯喊了一声,“七舅舅来了……”
就在她说话的同时,德妃直起身转过头,一见苏夜涵不由微微一惊,停了手上的动作,苏夜涵将碟子送上前道:“儿臣听闻娘娘已经多时食不下咽,特来看看娘娘。鸢儿担心娘娘,特意学做了甜点,娘娘多少吃点吧。”
闻言,德妃原本冷静的面容微微一动,眼圈微红,她上前轻轻抚了抚绍彤鸢的笑脸,淡笑道:“鸢儿乖,先到外面去玩。”
“嗯。”
看着绍彤鸢的背影离开视线,德妃强撑起的笑脸终于消失,背过身去重新执起笔,苏夜涵走上前一看,只见纸上反反复复写着两个字:芙婕。
这笔迹与书册中的另一种笔迹正好一致。
苏夜涵没有出声打扰她,而是从怀中取出那本书册放到德妃的手边,一见这书册,德妃的神情陡然一怔,犹豫良久方才双手颤抖地拿起书册,刚翻开看了两页,眼泪便如雨般簌簌落下。
“皇上……”她声音哽咽,轻声哭泣,“这书册……你是从何得来?”
“是宗正在整理父皇的东西时发现的。”
闻言,德妃的神情更加伤心悲痛,轻轻摇头道:“这书册本是在仁王府时,皇上陪本宫练字所留,本宫没有想到,这书册他竟是一直留着……”
她似是想起了往事,不由更加伤心,背过身去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道:“今日当真是让涵儿看了笑话了……”
“娘娘何出此言?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