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奇骏倒也不纠缠,慢慢将后来的事一一细数。却是因咒术师当时已非处子,封印之力大打折扣。二人不察,以至于笑歌及笄才惊觉她背上地蛟之眼已开始成形。
事情已过了十二年,那封印的裂痕也不知是从何时就出现,虽笑歌神识清明,但或多或少已受了侵染。加之她本就戒心重,且生于蛇年。时辰又属阴,恰合那血蛟脾性。她两个绞到一处,真正是苍蝇碰见臭肉,也说不清究竟是谁在吞噬谁。
只是笑歌心性渐异于常人,行事又越来越偏执,而近来蛟之瞳已趋血红。再任其发展下去,她的性命保不保得住且不提,那血蛟若真是占了她的躯壳,这禁锢和损毁肉身之仇,它必不会轻轻放过白可流听得背上寒意阵阵。额上却是大汗淋漓。忍不住瞪他一眼,语气也大是不善。“你那不是废话吗?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呢,何况你们惹的那个……”忽地眼神一凛,拔剑在手冷笑道,“既然她早被侵染,还怎会是你女儿?与其养虎为患,贻害苍生,倒不如我给她一个痛快,此后你要恨要杀就冲着我白可流来!”
正要往屏风那边冲,却听他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你去杀,我拭目以待。”
白可流一怔,知这话大有蹊跷,只得停住脚回头望他,“此话怎讲?”
红奇骏抿口茶,温和地笑笑,“那血蛟如今只得这一根救命稻草,你觉得它会让我女儿轻易丧命么?至多是皮破血流……你若不信,大可一试——它虽然笨了点,倒也还懂得什么叫唇亡齿寒……”
语态悠然,好似闲话家常,看得白可流是目呲欲裂,恨不得上去给他一巴掌。强忍下心头火,收剑坐下,冷道,“那王爷的意思是,就这么眼睁睁瞧着她变成祸害?”
人常说,当面批评人家的儿女等同于扇人家父母地耳光。白可流显然忘了这个真理。是以红奇骏一听这话,立马就不乐意了。
他摸出扇子展开来,轻摇慢扇,狭长的眼眯做两条缝,半是戏谑半是冷然地道,“我女儿会不会成祸害不祸害,我这个当爹的倒不清楚。不过白大将军既然巴巴地把儿子送给我女儿做帮手,那她以后就算真要祸害了谁,白大将军也难辞其咎吧?”
白可流头皮一乍,沉下脸来不说话。
偏红奇骏生了张悲天悯人的菩萨脸,心肠却算不得菩萨。觑着他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继续揭他老底,“话说,八年前我也觉得奇了怪了。我女儿随便溜出去玩一趟,居然就会结识到那么个境地相仿的小公子。两个孩子还情深意重地一年交换一回书信,约着要私奔……啧啧,我就想不通了。惜夕做事一向细心谨慎,当时怎地就会不小心跟我女儿走散了?这倒也罢了,可连保护我女儿的暗卫,也会莫名其妙被几个小混混洒了一脸石灰……嘿嘿,这可真是妙得紧啊!”
白可流暗叫不好,但笑歌生死未明,他想走又不敢走。冷汗涔涔,只得闭紧嘴巴不搭话。
红奇骏更是来劲,一收扇子在掌心轻轻叩,唇畔笑意愈发地浓。“我女儿虽与我不是很亲近,她那性子我却也知道几分——入了笼的鸟只有她放生地份儿,若是那只鸟自己逃走了,她想尽办法也会把它再抓回来……可她毕竟年纪小,历练少,就不会想想,要是那只鸟地身上被人抹了引路香。一旦抓回来了,可不就是引狼入室了么?”
眉眼蕴了笑。淡淡一瞟旁边这个坐立不安的汉子,又叹道,“俗话说树大招风。这些年我的生意做得大了,免不得就有人会犯红眼病……唉,倘若真让小老鼠摸进我的老巢去,那我这失踪王爷的安生日子可真就到头啰!”
话说到这地步,白可流觉着再不辩解。此人必不肯善了。想及北地传回出现大批山贼,训练有素仿佛军队的说法,更是忐忑不安。狠狠心,抬眼直视他,低声道,“王爷莫要误会。我白家并不缺钱,也非是要与王爷作对。只是云舒……王爷该也知当年我大儿云瑞之事……若非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出此下策。但望王爷见谅!”
红奇骏似乎对这种含糊地说辞并不满意,清俊的脸上笑容依旧温和,眼神却忽地一沉,“下策?原来跟着我女儿做事,在白大将军看来竟是不得已地下策呢!呵,至于你儿子的事嘛……白大将军好像忘了。早在三十多年前我便已失踪。哪会知晓你这等大人物的家事啊……不如你说来听听,我且看看你是怎么个不得已,可好?”
这人真是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难怪养个女儿也刁钻古怪!白可流气结,攥得指节泛白却发作不得。怒目而视,他只微微扭头望向屏风那边权当不知。
白可流无奈。忆及往事,心如刀绞,却只能狠狠心,将那心头伤疤再揭开——“那王爷便听着吧……十六年前,我的家眷尚在剑川操持生意。并未随我入皇城。我那大儿云瑞于军中试炼。崭露头角,屡得嘉奖。人人皆言他日后前途无可限量。可某日突闻噩耗。竟是说他意图弑君,在凤北猎场便当场为夜无言斩杀……”
纵是时隔多年,说起这些仍悲愤交加,浑身震颤无法遏止。抓起茶盏一气饮尽,偌般身经百战,刀口舐血的汉子,眼圈竟也微红,颤声道,“别人都道我儿骄横跋扈,比我当年更甚,却不知他虽心高气傲,但绝不会做这等糊涂事。而那夜无言……”
他顿一下,瞟眼听得入神的红奇骏,苦笑,“人人都以为我白家与夜家因着兵权之事不合,他们却哪里晓得,我与那夜无言于平春与车瑟蛮族一战中,已结为生死之交。只是为避是非,才避着旁人来往。若说这天下哪个杀了我儿,我都会信,惟独他……那事发生前一夜,他尚与我月下小酌,要我允云瑞数日后随他出征车瑟,为阵前先锋,又怎可能隔日便将他斩杀?”
“白大将军此言差矣。”红奇骏展扇轻摇,不以为然地摇头,“若皇上要夜大将军斩谁,圣命难为,夜大将军哪有选择余地?”
“你且听我说完!”
白可流忿然拍案,唬得惜夕也从屏风后探头来看。红奇骏云淡风轻地一笑,摆手示意她不用惊慌。但听白可流语气激烈,显是不忿他地怀疑,噼里啪啦把真相尽数倾个精光
“此事发生前一月,紫家老2曾到我府中来拜会,言说欲与白家结亲,为他家老三紫幕言求娶我表妹素秋。我知素秋与那吏部地刀笔小吏张宁远两情相悦,有心撮合,便婉拒了紫老2地要求。”
“谁料他趁夜又来,说是有大功一件,只要我肯允了素秋与紫老三的婚事,就将功劳同我分享。我猜想这定不只是他一个人地意思,就激了他一激。他果然露了口风,言说夜家人太过固执,两代将军都不肯进军北地捉拿王爷你,皇上已动了杀心,若我拿出诚意与紫家合作,日后兵权定当尽归我手,否则我妻儿……”
“我含糊答他尚需考虑。此后聚了族中长老商议是否藉机铲除紫家。可族中长老因着五祖遗训上的乱世之说皆反对我如此做——当日我手上虽有兵将过万,却也只得作罢。不承想事隔一月,我儿就……我闻讯与夜无言密会,这才晓得他亦同我一般被紫家威胁过。至于猎场之事,他乃是被皇上临时传召,到之时但见场面混乱,他只顾护住皇上,待混乱终了,方见我儿云瑞已身首异处!”
“栽赃。”红奇骏蓦地启口,扇也摇得颇急。眼眸宛如覆了冰雪,冷冽清寒,“我那位大皇兄的拿手好戏——若非当日父皇心中清明,南郡王?哈,我怕是早为着个莫名其妙的巫诅之罪死在乱杖之下了……”
………………………………………某妃地话
额,或许有的朋友会觉着这几章有点沉重。不过,我想,在笑笑开始新生活之前,前半部所有疑点都有必要给个答案。这样后面的生活才不会太沉重嘛~
也许有人会觉得红奇骏和白可流说的真相与前文有出入,但是请回顾一下,送走笑笑的时候,红老爹是抱着让女儿出去历练的心态地。而柯戈博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也在为他说好话。
至于白可流,大家想下,他一直的表现都是个装粗莽的老狐狸,要是真想杀笑笑,来个全国通缉,笑笑早变过街老鼠,怎么可能还一次又一次成功打劫白家商铺和商队?
而红奇骏隐居的这三十多年也不是闲着玩的…额,讲解和提示到此为止。嘎嘎,谢谢观赏。明天再会~
破笼卷 第九十三章 当封印过了头
他这么一说,白可流更是难以抑制胸中的悲愤,索性将当年的惨案真相一一揭露。纵红奇骏已猜到大半,也仍是越听越心惊。
原来当年紫家挑拨未果,皇上随即便遣他代夜无言出战车瑟。战事告急,他不得不走。
哪知紫家不仅使人暗中跟踪白可流在剑川的家眷,还每日修书告知他府中的点滴动向,弄得他心烦意乱,连战败北,十数日便丢了三县五镇。后夜无言率兵来援,两军勉力将车瑟逐出雪蛟国境。
待还朝,白可流不止遭致弹劾,连家眷并族中力保他的几位长老也被尽皆下狱。夜无言无奈之下,藏起兵符,率三军暗围了并安五日,终逼得皇上放人,这也就是谋反之说的起源。
此后风平浪静了足足半年,他二人都以为事已了。可有一日夜无言突然来寻他,神色古怪。私下将兵符交与他,并言说若夜家出事,要白可流照顾遗孤,稳握兵部不可放手。白可流只当他杞人忧天,安慰几句便送走他。
不料夜无言一语成谶。事发当日傍晚白可流约了张宁远欲谈其表妹的亲事。张宁远迟迟未到,紫老2却不请自来,仍是替紫家老三求亲,到末了方将来意相告。恰张宁远到厅边听见这番话,惊得六神无主,匆匆离去。
待白可流急召人马去救,夜氏一门已唯有夜无言尚在抵死相抗了。而白可流前脚才跨进夜家大门,紫家便对外宣称夜家谋乱。已为白可流领兵诛杀。
这屎盆子扣得结实,他欲澄清,族中长老却又抬出五祖遗训,以死相逼,还擅自将素秋与紫幕言的亲事订下。其间素秋得知紫家四处搜捕张宁远,便报信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