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为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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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为君开-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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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便差人给你做几件衣裳。”
  “没有。”
  景玹心情极好,抱起她往里间走去,床上有着她的味道,他喜欢极了,甫一放下她,整个人便凑了过去。
  却见她双手捂着脸,指缝间渗出透明的水,越来越多。
  “茵茵……”他伸手去碰她,却叫她手指间的冰凉给吓退。
  “你别再来了……”她还是捂着脸,指缝间的泪滚落在床上,一滴一滴圆的像是珍珠。
  “我求求你了……你别再来了。我恨死你了……我恨死你们了……”她断断续续的说着“我受不了了,他也一定恨极了我。”
  景玹以为她说的这个“他”,是棠贺仪。他的手放在床上,此时却是轻轻的握住她的发梢,几不可闻的轻轻“嗯”了一声。
  她还在哭,声音并不大,压抑却持续。景玹握着她的发梢,低垂着眼睛:“你别哭了,我……”
  那一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她的发梢软软的,还带着她身上的香气,叫他如何能割舍得掉?
  她的泪越流越多,像是永远流不完似的,滴在他的手上,濡湿了他手中的发。
  景玹叹了口气,松开了手中的发梢,过了一会儿,却又不舍的用手指去摩挲:“我依你便是,再不来了……”
  那一年,正是他登基前的最后一个秋天,史书中关于他的记载还只是储君,后代人口中属于他的帝国伟业也尚未开始,可是他立在西宫太液湖畔,见那秋水微澜,一时间山河苍茫,万事皆哀。
  这一场江山的你争我夺,这一次权力的明争暗斗。他终究是,得了天下,而失了她。纵然天地之大,再无任何可留恋之处。
  
  【六·毕竟东流去(7)】
  江南,曹府。
  日头才刚刚照亮了整个天界,曹府外等候着要见曹建平的人已经在西角门排了老长。
  曹建平正在用早饭,身后的管家一一念着手中的信笺:“苏州造船李老板,无锡丝绸季老版,京城当铺王老板……”
  “小姐醒了么?”
  管家猛然间被打断,便收了手中的信笺,道:“早间的时候碰到小姐屋里的丫头,说小姐醒了已有半个时辰。”
  “她在干什么?”
  管家看了看公子的面色,也瞧不出个喜怒来,便又说道:“奴才这就着人去打听。”
  曹建平放下手中的羹匙,立在一旁的丫鬟递上锦帕,他拿起来擦了擦嘴,道:“不必了,我也只是随口问问。”
  “那……公子现在就见客?”
  曹建平扬扬眉:“不急,我先在府里随便走走。”
  眼见着这“随便走走”,便走到了小姐的院子,管家也只能苦笑,心道一声:公子,何苦呢?
  曹姬背对着门,正在收拾包袱,身后的门被人推开,冷风吹进来,她不觉缩了缩脖子,却未说话。
  身后那人走上前,按住她的手,声音暗哑:“不走不成么?”
  曹姬笑了笑:“不拦我不成么?”
  曹建平看着她温婉的侧脸,忽而就软了心:“日后……我会对你好。”
  她的睫毛微微颤抖,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只别过脸去拨弄着烛台,漫不经心:“你莫忘了我是你妹妹。”
  “你不是。”
  曹姬回过头来看着他:“我不是?你是要向世人承认,我只是爹养的小妾与人私通的孽种?你舍得下曹家百年名门望族的名声?”
  他沉默了一刻,道:“只要你舍得下心中的执念。”
  她笑了笑,从他手下抽出自己的包袱:“要我舍下心中执念,除非他活着回来,除非他此生安好。可是这不可能,所以我放不下。就像是若要你舍下这家业,除非这里不是生养你二十余年的地方,除非这里不是书写着你一切辉煌的曹府,除非这不是你最喜爱的锦绣江南,繁花故里。他曾经跟我说过,权力是这世界上最复杂却又最简单的东西。简单,是因为权力无非是一命换一命,只要你的命最终没被别人换进去,那么终将为王。复杂,是因为追逐权力的人,往往总是忘记初衷,是以百年孤寂。”
  “若我是他……必定希望你脱离这世间爱恨苦,希望你再不要受离合悲。”
  曹姬背起包袱,走至门口,背对着他,也不知是说给谁听:“可你终究不是他。”
  因为他若付出,他若挽留,不会一物换一物,不会开出任何的条件,不会让她放弃什么而去成全。
  许是上辈子未结的愿吧,所以今生遇见他,是以百年孤寂。身边曹府内美丽的精致向后退去,时光也好像悠然抽离,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包袱,头也不回的离去。
  天上下起了小雨,她行走在路上,想到京城十月,怕已是秋风微凉了吧?
  那一年,也是这样的天气,他喝了酒,躺在她的腿上,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话。
  他说:“我小的时候并不讨父皇的喜爱,到了秋天,太子的宫内早早就铺了厚厚的毛毯,而我只有到下了第一场雪的时候,才能换上厚衾。秋天的太液湖旁,总是有许许多多的落叶,我喜欢踩在上面,因为没有人陪我玩,没有人陪我说话,我便只能听听踩落叶所发出的响声。有一次我在御花园里看到太子和景瑞在玩秋千,宫人将他们推的好高,他们二人笑的开心极了。我躲在树后,想,推的那样高,定是能见到宫外的样子吧。后来他们二人玩累了,便被女官牵走。我等了好久,看他们都走远,于是爬上秋千,找了个小太监推我。那小太监将我推的极高,我努力的望着远处,原来,宫墙之外还是宫墙,鳞次栉比,次第重叠。这样无趣,可他们却笑的那么开心……后来我才知道,身边有个朋友陪着,就算是看无休无止的红砖琉璃瓦,也不会无聊。”
  他说:“我十五岁那一年,许是朝中外戚强大,父皇终于想起了还有我这么个已然没了娘的孩子。我记得清楚,那日是过年,我的殿内冷极,忽然见到父亲身边的宁公公,他笑着跟我说,皇上请四皇子去上书房。那是我第一次去,上书房内暖暖的,我刚一见着父皇,便忽的红了脸,立在那儿傻乎乎的,最后还是宁公公提醒我要请安,我才猛然恍过身来,跪下去就是一个大礼,书房内铺着毯子,却还是被我磕的出了响,那响声十分大,突兀极了。父皇忽然就笑了,说,真是个宽厚的孩子。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该怎么回父皇的话,所以我便跪着。过了一会儿又听父皇对我说,你喜不喜欢做官啊。我说喜欢。父皇沉吟片刻,又道,明日朕便封你为王爷,你先回去吧。我紧跟着又是磕了一个头,声音还是极大,我磕的头都晕晕的,也不知是因为痛还是因为父皇的话。那一晚,宫内的人都在守岁,只我一人在书房内,写了一晚上的字。先是抄了《论语》,又抄了《孙子兵法》。到了下昼,守岁的宫人都睡了,四周静悄悄的。砚台里的墨被我用光,我只好沾着水,把刚刚写的字又描了一遍。我此生……从未觉得一夜原来那样长。写了好久,天边渐渐的亮了起来,窗上有沙沙的响声,我推开窗子,原是下了雪。我生怕宁公公被这雪误了脚程,便扔了毛笔,找来了扫把,一点一点的扫着宫道上的雪。”
  他说到这儿,忽然就不说了,她好奇的问道:“那后来呢?”
  景珃翻了个身抱住她的腰,声音闷闷的传来:“后来到了晌午的时候,日头将雪照融了,我许是累极,趴在官道上睡着了。再醒来时,便有人喊我一声王爷,锦衣华服,无上权利。所以至今,我都怀疑,这是不是,我在那宫道上的梦,其实宁公公还没有来,我只是在宫道上睡着了,在梦中而已。”
  她摸着他的头发,笑出声来:“傻瓜……”
  可脸上的泪,却不住的滴在他的发间。他许是感觉到了,那抱着她的双臂更加牢牢的扣紧。
  “曹姬,若你认识从前的我,或许你会原谅现在的我。”
  回过头,曹府立在江南的最中心,细雨之下,不见了往日的气势凌人。此时冷眼看去,都是往昔。
  她始终记得那个混乱的黄昏,他仰头的那一望,彼时流年十余载,便都赋予他那深邃的眼中,再不肯自拔。
  她在山之巅,景珃在离着她百余丈的地方遥望着,他的嘴开开合合,隔着那样的远,她却听得真切。
  他说:“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前方是深渊又如何,她此生情愿陪着他,万劫不复。
  珃,奈何桥上,你等等我。
  
  【六·毕竟东流去(8)】
  到了十月,京城内愈发的冷了起来,皇上的病还是不见好,整日里睡着的日子倒是比醒时多,记性也一日差过一日。有礼官上书,谏言大赦天下,为帝祈福。景玹只过了一眼折子,便准了奏,之后接连下旨,宴请国内百岁老人。
  十月十五,月圆夜寒,殿内一派歌舞升平,都是些民间喜爱的节目,景玹能看到这样节目的机会少之又少,此时便也兴致勃勃的观赏。转身去拿酒杯时,眼角瞥到坐在下首左边的一百岁老翁,吃食皆只动了少许,便开口问道:“老翁是觉得不合口味?”
  老叟一头白花花的头发,此时抬着头,微微的笑起来,竟有些像个孩子:“殿下见笑,皆因家中还有一老太婆,九十有七,不足百岁,今日我从家里走的时候,她说自己从未吃过宫内的美食,言辞之间,居然伤心极了。老叟便想,圣上许是过几日就会大好,那以后,定是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于是想着少吃些,给我家中老太婆带回去一些。”
  他听着,竟不自觉的心生艳羡:“老翁的内人好福气。”
  老翁笑着摇摇头,摸了摸自己的一把胡子,微微的眯起眼睛,似在回忆:“她嫁给我时并不乐意,总是嫌弃我笨手笨脚,可是过着过着,大半个辈子就过来了。说长,是八十余年,三代君主,数不清的尘世纷扰。说短,也不过就是一起搀扶着的每一个昼夜,一个一个的加起来,便到了今日。”
  这样的琴瑟和鸣,便是尊贵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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