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瑞一直在跪着,腿都巳经麻木了,背脊上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却依旧挺直了背脊,道:“我想带她走,请母后成全。”
景玹冷冷一笑:“你要带谁走?”
“二哥,从小我没求过你。我只求你这一次。”
“你问过她么?”景玹走到他面前,一双眼睛恨不得要吞噬了景瑞一般“你想浪迹天涯?怎么不想想是一厢情愿。”
“那你当初做出那样的事情,问过她么?你恐怕比我还要一厢情愿!”景瑞盯着他,一宇一句“你霸着她,让她做你的后宫三千。欢喜的时候就宠爱着,不欢喜的时候就冷冷的放在后宫任她自生自灭。”
景玹气的伸出手去掐住他的脖子,低吼:“要是我不答应呢?”
景瑞错愣的跪在那里,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就立刻挥起拳头朝景玹打去。景玹不防他这一下子,被打翻在地,却嘿嘿的笑了起来。
景瑞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拳头紧紧的握在身侧,脸色阴郁的骇人。
景玹躺在那里,亦不还手,只笑着道:“我什么都能允你,唯独这件事不行。她现在是我的妃子,我和她连孩子都有了。纵是你欢喜她又如何?”
一室的人都被皇上不知何意的笑声吓住,连动都不敢动。
他回桃天宫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棠茵茵不知何时醒的,靠着床坐着,一双如白玉的脚晃在外面,见他回来,不悦的蹙眉:“你干嘛去了?”
景玹走过去,抱过她,不说话。
茵茵觉得他好像在生气,于是转过脸去看他:“怎么了?”
他看了她一会儿,幽深的眼睛辨不出悲喜,过了一会儿问道:“晚宴的时候看到景瑞了?”
她虽然觉得这话问的莫名其妙,却还是摇了摇头:“没有。他怎么了?”
景玹微笑道:“没什么。我下了旨意,封景瑞为宁远将军,进驻西北守城,三年五载的怕是回不来了,等明日他进宫谢旨,你也和他道个别。”
茵茵呆呆地看着他,他接着她轻声道:“怎么了?”
“为什么要他去那么远的地方?”
“为什么这么问我?”景玹盯着她看“你怀疑我什么?”
她从他怀里睁脱,冷冷的看着他:“是你怀疑我什么!”
景玹站起身来,笑了笑,也不看她,只说道:“我真是白费了这些心思。”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去。
棠茵茵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心中那丝丝绝望慢慢扩大。过了许久,才掩着自己的嘴,小声的哭了出来。
第二日景瑞进宫谢旨,穿了件竖领外衫,面色极差。她远远的看着,总觉得阿狸的脖子上似是有淤痕,可他外衫领子高,看不太清楚。
正想着,就觉得上首有一人眼神如刀子一样的看着她。她瞧过去,正好景玹也再看她。
棠茵茵手一抖,手中的茶都洒在了衣服上。
琉璃忙拿着帕子给她擦,奈何她今日穿的衣服是棉质的,茶水一滴不剩的都吸在衣服里。
她站起身:“我去换接一件吧。”
宴席的东面有个耳房,专供妃子们换接衣所用,琉璃等在门口,远远看着一人走向这里。
那人走近了,才发现原是瑞王爷。
还没等她请安,景瑞就开口问道:“她在里面?”
琉璃点点头。
景瑞抬起手就要推门进去。
她连忙推住他,道:“瑞王爷!你好歹为我们小姐想一想!她是这宫里的嫔妃,你明日是一走了之了,往后闲言碎语传起来,这上上下下的人定是不会叫她安宁的!”
他不说话,只看着门。
“九爷…您行行好。既然已经这样了。您就放过小姐吧.…你们二人,谁也不能被谁耽误了啊!”
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了。
棠茵茵站在那里,看着他不说话。
景瑞看了她许久,问道:“你觉得琉璃说的对么?”
她也看了他许久,他觉得慢长的像是过了好几辈子,才听到她的声音轻轻的传来:
“琉璃说的有理。”
他听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晚霞映在她脸上,睫毛下闪闪烁烁,她一眨眼,一滴泪就顺着脸颊滑下来,喃喃的也不知对谁说:“你走了也好.…在这里你决不会快活。”
四.只见新人笑(1)
正安九年,春日,艳阳。
仿佛也就是一夜之间的事情,皇上又一次无端的冷落了棠贵妃。
棠贵妃本就不喜后宫交际,此番更加是深居简出,曾经盛极一时的桃天宫一朝冷清,惭渐的淡出了后宫众人的视线。
景承宝因着巳经五岁,便被接到了西宫住,还配了一位品行极佳的女先生。
开始的时候宝宝每日都会回桃天宫来,有时候是午睡,有时候是用膳。
后来忽然有一天,宝宝跑来问她:“我的先生说你不守妇道,母妃,什么是不守妇道?”
她当时正站在殿门口处瞧着枝头的杏花,听闻这句话,回过头去看着坐在椅子上吃点心的宝宝:“先生怎么说?”
宝宝晃着两条小短腿,答非所问:“我父皇很喜欢先生。”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我也很喜欢,因为先生长得极像母妃。但是比母妃爱笑。”
“嗯。”她回过头去,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葵水晚来了三个月,闻到油腻的味道会想吐,越来越喜欢卧榻。
她不是没(炫)经(书)历(网)过害喜,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细细想来应该是几个月前的那晚,本来巳经关了院门,他也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
一身的酒气,吓了她一跳。
也就是那一次,她才明白什么叫做帝王无情,翻云覆雨。她不再是他口中爱怜的女子,他也终于能把她当做后宫里最最平凡的女子。
“母妃。”宝宝跑过来,嘴边还沾着点心屑“父皇为什么不来了?”
“因为大家都说母妃不守妇道。”
她自廊下的阶梯坐下,和宝宝平视:“你讨厌母妃了么?”
宝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若先生说的是真的,那我就讨厌母妃。”
“先生说什么?”
宝宝好像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我答应先生不告诉你的。”
她笑起来,凑过去亲了亲宝宝的脸:“哪句是没答应的,说给母妃听。”
宝宝一只手挂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道:“她说我兴许要叫九王爷父王。”
茵茵手一颤,脸色都白了。
见她许久未说话,宝宝拍了拍身上的点心屑,道:“母妃,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嗯。”
宝宝蹦蹦跳跳的出了殿门,走到了院门口,忽听到母妃从后面喊她。
她回过头去,母妃依旧坐在阶梯上,微微蹙起两道眉,对她说:“承宝,其心不正,其志不修。读再多的书也是枉然。”
她似懂未懂的眨了眨眼睛,转身就出了院子。
琉璃这才从殿内出来,扶起坐在廊下的棠茵茵:“小小姐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由着琉璃把自己扶起来,轻声说道:“她这个样子,才是皇宫里的孩子。我们护不得她一世周全的。有些话,她早晚会知道。总有人要想尽了法子往她耳朵里送。”
黄昏的时候,琉璃忽然塞给她手里一个玉扳指。
是小白常带着手上的,怎么在这里?
琉璃道:“昨儿收拾褥子,不小心拾到了这个。这是万岁贴身的物件,小姐还是送去的好。”
她放在桌子上:“若是贵重,他自会差人来要。既然不要,我干嘛上赶着给她。”
琉璃重新拿起来,又塞给她:“您就别跟他置气了!好歹哄好了他,把小小姐送回来。再说 ……再说 ……不为着小小姐,您也要为您现在这个想一想啊!”
棠茵茵转过头看着她,鲜见的惶恐:“你知道了?”
“我又不是第一年伺候您。您当年怀小小姐的时候不也是 ……”琉璃犹豫了一会儿又道“您也知道您在他心里的位置,服个软又不是什么难事。权当是宽恕了自己还不成?”
她摇摇头:“他不信我。”
琉璃取来她的外袍搭在她的肩上:“那就去见他,让他信你。”
吴有才做梦也想不到棠贵妃会来求见皇上,顿时连句话都不会说了。
棠茵茵低眉敛目,声音淡淡的:“求吴公公通报。”
皇上正和大皇子在一起,晌午的时候上书房送来了大皇子新练的字,皇上看过之后说虽然力道不足,但风骨已有,假以时日,必当是一手好隶书。
可巧话刚说完,大皇子就求见了。这不,爷俩正跟里面练字呢。
吴有才进去请旨的时候,心里默念了好几个阿弥陀佛。
皇上一听到棠贵妃来了,立刻就放下了手中的笔,放了后又拿起来,扫了一眼殿外,道:“叫她进来。”
她一进去就看到大皇子窝在皇上的怀里,皇上正握着他的手教他写宇。
见她进来,也不说话。
倒是大皇子抬起头来,好奇的打量她。
她一时不自在,忽听大皇子问:“你见了我和我父皇,为什么不下跪请安?”
棠茵茵笔直的站在那儿,就是不肯跪下去。
“父皇。”大皇子拽了拽皇上的袖子“她怎么不跪?”
景玹这才抬起头来看她,沉着一张脸问道:“你有什么事?”
她上前几步把手里的扳指重重的扔在龙案上,声音之大吓的大皇子一缩。
“这是你的,我来还给你。”
还未等景玹开口,大皇子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指着她怒道:“你这个妖妇,狐狸猜!别人都说你不是个好人,你惑乱宫闱,不知廉耻……还说……还说……”
大皇子“还说”了好几声都接不下去。
棠茵茵挑眉一笑:“还说景承宝不是今上的女儿。说我勾引了瑞王爷,是不是?”
“你……你这个妖妇!他们说的果然不假。”
她明明是回答大皇子的,却看着景玹:“是啊,句句属实,半个字都不差。大皇子今日回去务必要把所有的话都学给你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