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寒中食指一捏,夹起一子,‘砰’的一声,放在棋盘上,像是在说某一件平静的事情,“你怎么看?”
陌寒衣头也不抬,放下一子,将顾轻寒的路挡住,围了个水泄不通,“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看不穿,猜不透,难说。”
顾轻寒仰天,沉吟了一下,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棋子,“砰”的一下,放下棋盘上,顿时将刚刚的死路拔开,柳暗花明又一村,嘴里淡淡道,“我们差不多要离开姑苏城了。”
陌寒衣捏住白子的手一顿,淡漠的眼里,闪了闪,有些失落的垂眸,又放下一子,顾轻寒黑子,困在死角,进不了,退不得,“什么时候离开。”
顾轻寒夹起一颗,随意的掷下,不仅让自己拔云见雾,更将陌寒衣杀得片甲不留,无法翻身,“等抓到姑苏城主就离开。”
顾轻寒说罢,直接回屋。
陌寒衣看着棋局,身子震了一下。
上古真龙棋局,竟然是上古真龙棋局阵……她居然懂得这失传的棋法。难怪会将自己打处片甲不留。
这幅棋看似顾轻寒处处落在下凡,受敌制肘,其实一直都是她在掌控全局,只是隐忍不发罢了。
她是想告诉她,上官浩一直都是她的人吗?
抬头,看着上官浩的方向,静站许久……
顾轻寒离开后,直接去了楚逸的屋子,连衣服都没脱,直接往床上四仰八叉的躺下去。眉宇间尽是疲惫。
楚逸一见,体贴的帮她将鞋子脱了,揉了揉腿,慢慢按摩,又帮她捏了捏肩膀,按按太阳穴。
顾轻寒紧闭着眼睛,享受着楚逸的服务。
楚逸捏着捏着,见顾轻寒呼吸开始均匀,睡熟过去,这才轻轻的将她的身子拉好,盖上被子,准备起身离去。
顾轻寒手一动,直接将楚逸拉倒在床上,将被子也将他盖住,“晚了,别忙活了,一起睡。”
说着,搂着楚逸的身子,吸着他身上淡淡的药草味。
楚逸身子僵了一下才放柔,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轻轻反抱顾轻寒,“轻寒,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您跟左相大人,只有在无双城那一次……宠幸过他吗?”楚逸讲话有些闪躲,犹豫了半天才道。
顾轻寒骤然睁开眼睛,不解的看着楚逸,“你想说什么?”
楚逸低头,有些犹豫,低头,不敢去看顾轻寒的眼睛。
顾轻寒将他又抱紧了几分,“有事就说,别憋在心里,我跟路逸轩确实只有一次,就是在姑苏城的那次,被你大哥段鸿羽下了药。”
楚逸眉眼的忧愁更加严重,怔怔发呆。
“怎么了?这个路逸轩有问题吗?”顾轻寒沉声问道。
楚逸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只是以为她就是左相大人,所以才想问问您。现在我知道了,他不是。因为他腹中的胎儿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而您跟左相大人……还没有一个月,脉搏不一样。”
顾轻寒复又闭上眼睛,轻声道,“他是谁,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我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敌意,反而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很亲切,很暖和,我的第六感一向很强。所以猜再多也无用还不如随心而走,睡吧。”
顾轻寒是睡过去了,楚逸却迟迟无法入睡,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这个路逸轩是,那个无名也是,两个人都出现得莫名奇妙。
无名的身份,他不知道,但只要他在这里,他总有一天会查出来的。
路逸轩也是……
侧头,看了一眼已经沉睡过去的顾轻寒,楚逸闭上眼睛,正想入睡,却没想到,旁边的人却陡然坐了起来,双眸迸发一股冷意,起身,迅速披上一件外衣,丢下一句话,“我有急事,先离开,今天你一个人睡吧。”
楚逸还想叫顾轻寒衣服多穿几件再走,却看不到顾轻寒的身影了,只是眨眼,就不见了……刚刚还在躺在他身边,床上既有她的味道,也有她的余温。
三更半夜的出去,不会碰到什么事情吧。
楚逸不放心,起身,拿了件外衣披上,推开门,打算去看看发生何事。
一打开门,冷风就呼啦啦的吹着,吹得楚逸身子瑟缩了一下,一直发抖,哆嗦着将门关起来,往外走去。
只是外面,哪里还能看得到顾轻寒的身影。
找了几圈都找不到,问守夜的下人,也没有人见到,楚逸有些颓然,压下心中的担忧,准备起身回屋。
左右看了一下,却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这里是一排排的小屋子,看起来有些年久失修,但勉强还能住人,既偏僻,且孤冷,连个人烟也没有,更别提守夜的下人了。
楚逸认准了方向,准备回屋,轻寒武功高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才对。
却没想到,就在他正要回房的时候,听到一声冰冷嘲讽不屑的怒骂声。
“卫青阳,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卫青阳吗?我告诉你,你现在就是一个丑八怪,一个残废,一个没有人要的可怜虫而已。我告诉你,识相的话,助我离开姑苏城,不然我就把你的身份抖出来,看你以后还拿什么跟在那个暴君面前。”
楚逸离去的脚步生生顿住。卫青阳,卫青阳……他不是在皇宫里吗?怎么会在这里?
楚逸疑惑,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躲了起来。透过因为年久失修而露出破洞的窗口,楚逸看到两道人影。
这两道人影,其中一道是无名的,此时的他正趴倒在地上,痛苦的蜷缩着,另一道则是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年约十八,唇红齿白,面如冠玉,也是一个美男子,只不过脸上的隐狠与暴戾,生生将那份美感给破坏了,给人一种阴沉暗冷的感觉。
此时的他抬起脚,就往倒在地上无名踹去,腿腿狠辣,毫不留情,嘴里还在不断咒骂,“哼,我箫九音好不容易才混上坛主,你心心护护的那个暴君,就命人剿灭了清风阁,说,是不是你唆使她去挑了清风阁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想到自己辛苦几十年,才混到坛主的身份,以为终于可以出人头地,颐指气使一回,却没想到,还不等他乐呵,清风阁就被灭了,连个渣都不剩,要不是他跑得快,只怕他现在也跟清风阁的其他人一样,葬身刀海火海了。
气愤,浓浓的气愤,忍不住又朝着卫青阳的身上狠狠的踢去。
“哼,一个丑八怪,你居然还有这等本事去迷惑女人,你可真够厉害的,要不要我去跟那个女人说,你就是卫青阳,你这个又瘸又丑的男人就是卫青阳,哈哈,告诉她,她以前引以为傲的贵君,现在是如何的丑恶,如何的卑微下贱,如何的像狗一样活着。”
随着箫九音每讲一句,楚逸的身子就颤抖的更加厉害。
他是清风阁的人,无名是卫青阳?不,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是卫青阳,卫青阳清冷高贵,怎会是现在这个爱得卑微的无名。
无名虽不会说话,但他能够从他的那双眼睛里,读懂他的想法,他爱恋轻寒,那是一种深到骨子里的爱。他总是默默的看着顾轻寒,眼里出现一些他不懂的痛苦……
他真的是卫青阳吗?
如果是,那他是如何逃出皇宫,追到姑苏城来的?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他不相认。
箫九音一把卫青阳揪起来,掐住他的脖子,满足的看着卫青阳因为窒息而不断挣扎,紧蹙眉头。
箫九音脸上绽放出一道魔鬼般的笑容,阴阴的冷笑,“卫青阳,你没有想到,兜兜转转,你又落到我手上了吧。”
“从小到大,我就恨你,我就讨厌你,明明我们一样优秀,凭什么长老们就是器重你,而不器重我,明明我们同样立了功,你可以得到赏赐,而我却只能看着你顶着无上的光环,享受着众人羡慕,凭什么?”
箫九音掐着的手又紧了一分,另一只手,扬起来,朝着卫青阳就是一巴掌了甩了过去。
“砰……”
一道响亮的声音,即便不用去看,听到这道巴掌声也能够想像得出来,卫青阳被扇得头昏眼花,嘴角溢血。
“呵,长大后,我才知道,就因为你是卫国的皇子,就因为你是流国的贵君,所以你有利用价值,可是现在,我们两个的都一样啊,我没有其它显赫的身份,你更不是贵君不是皇子了。不,你还是皇子,你还是贵君,只不过你现在这幅样貌,你敢去认她们吗?你敢吗?哈哈哈哈……你不敢,你那么孤傲,你怎么敢将自己这幅丑颜露给她们看。”
“不过,我却想让她们看看你,我要让你痛苦,痛苦,把我以前所尝过的痛苦都让你尝一遍。”箫九音松开掐住他的脖子,狠狠的往旁边一扔。
卫青阳被他重重一摔,摔得脑子昏眩了一下,撑着地面,稳住身子,粗喘几声,有些讽刺的看着箫九音。
看到卫青阳的怜悯而讽刺的表情,箫九音不由大怒,再次狠狠揪住他的长发,喝道,“你笑什么?”
卫青阳却冷笑一声,张开因年久说话,而略显沙哑的声音,讽刺道,“你真可怜。”
“啪”
箫九音直接耍了卫青阳一巴掌,厉吼道,“我哪里可怜,现在可怜的是你,没了武功,没了容貌,断了琵琶骨,残了腿,有家归不得,有亲不可认,你说,到底谁可怜。”
楚逸没有接着看,而是将背部抵在隐蔽的墙壁上,面色惊恐的惨白,如果只是刚刚那个箫九音说的话,他还可以不相信,还可以无视。
然而……
刚刚那道沙哑而清冷的声音可不正是卫青阳的吗?
他的声音那般动听,丝丝缕缕,扣人心弦,就如同他的人一样,清冷高贵,淡然如菊,无欲无求,波澜不惊。
那是卫青阳的声音,只有他才有那么一幅好嗓子。
楚逸身子巨颤,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有些颤抖的靠近,透过破碎的窗户看了进去。
卫青阳无畏于箫九音扭曲的神色,憎恨的面孔,嗜血的眸子,将背脊挺得笔直,似乎无论在哪里,无论是以什么身份活着,贵君也好,乞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