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慧当然没有发现,她正做着从俩人精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的美梦,坚定不移地朝着旋转门移动。
“福慧——”季从风有些不确定地唤了一声。
福慧哀嚎一声,面部扭曲,心里腹诽一番之后迅速地摘掉口罩换上虚伪的假笑道:“沈先生、季先生,好巧。”
季从风含笑,“不巧,我是专门来接你的。等你自己登门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所以我亲自来请了。家里做了很多菜,冉冉正等着,刚刚还催我怎么还没接到你。”
福慧不可谓不吃惊,“你既然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是不是等了很久了?”
“也没有很久。”差不多两个小时而已。
福慧出现后,一直静默的沈迟突然开口,“这样大风大雪的天气,我从方才一直好奇,谁竟然有本事让季总亲自驾车来接,原来是专程来接女朋友,季总当真怜香惜玉的厉害。”
他说“怜香惜玉”这四个字的时候,眼光不经意地从福慧面上扫过。让福慧生生觉得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真是糟蹋了,看来她真是经不得夸得,虽然沈迟也并没有在夸她,可是他这个样子,福慧真的很有压迫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连气氛都变得压抑。
“沈先生说笑了,我哪里有福气做江小姐的男朋友。江小姐是我女儿冉冉的家教。”季从风解释。
季从风和沈迟的司机分别去取车,大厅里一时寂静无声,气氛彻底的沉闷压抑,福慧无比煎熬地将手中的口罩扯来扯去。
沈迟不说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福慧偷瞄了他一眼,发现他居然也在看他,目光莫测高深。
福慧立刻收回目光,一时更加心虚,不知道怎么回事,嘴巴自动开合,已经在解释了,“季先生的女儿刚刚转来圣江中学,他怕她跟不上进度,所以请我过去给她补习功课。我只是季先生家的家庭教师而已。”
出口之后,福慧顿时无比尴尬,人家又没有问,她干嘛自作多情地解释,好像生怕他误会一样。再说,他若抓住把柄反将一军,她是否有机会挖个地洞钻进去。
果然,沈迟双眸深沉,脸色铁青,出口的话也冷如刀锋,“是家教还是女朋友跟我沈迟有什么关系,江小姐何必跟我解释。只是江小姐自己确定,是去给人当家教的而不是去给人当继母的?”
一字一句如刀,一刀刀插入福慧的心脏,然却不见血迹。
言罢,也不待福慧反应径自离开,可能走的有些急,出门时脚被地毯拌了一下,踉跄着几乎摔倒,福慧一直怒气冲天地盯着他的背影,恨不得灼出个洞来,看到此处,心被钓到嗓子眼,见他站稳才松了一口气。
直到沈迟的背影没入夜色里,福慧累了似地扯扯嘴角,“江福慧,你是不是疯了!”
那个人,他曾说过,福慧,如果你先离开我的话,第一,最好不相见;第二,纵使相见也不要相认。
一句戏语终成戳言。
再相逢,竟成陌路!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字数比较少,所以晚上的时候再发一章补偿。
看文愉快。
刚刚修改了一下错别字。
第 14 章
冉冉是个骄横的可爱的女孩子,让她想起自己轻狂的少年时光。
“慧慧。”冉冉活蹦乱跳地迎接。
季从风轻斥,“没大没小的,要叫江阿姨。”然后乐呵呵地摸了摸女儿的头。
冉冉心领神会地“哦”了一声,却仍不老实奉命,如常地重唤了一声“慧慧”,然后怪模怪式地拖长声调加了“阿姨”俩字上去,完了还冲福慧吐舌头做鬼脸。
福慧乐了,“这有什么关系,反正她一直是这么叫的。”
曾经有一段时间,福慧每逢周末就背着简单的画具到东京广场给人作画,搬个小凳子,带上一天的干粮然后一待就是一整天。
生意好的时候可以挣下一星期的饭钱,差的时候一整天一个客人也无,也就是说一毛钱也挣不到,这个时候的福慧无疑是十分郁闷的,遇见冉冉的那一天就是她顶郁闷的一天之一。
那天,活着矿泉水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夜色已经朦胧可见,福慧准备收拾画具打道回府。
一个打扮潮流的小姑娘“噗通——”坐在画家前的小凳子上。
福慧精神抖数地用日语询问她是否要画画,小女孩看看她点头,福慧无比开心,颇欣慰地想总算在日落之前完成了一单生意,也不是太凄凉嘛!
虽然是个小姑娘,福慧也没敷衍了事,一笔一画都极认真落笔施礼,半个时辰后,一个娇憨可爱的小姑娘跃然纸上。
冉冉与季从风吵架后离开酒店出走,什么东西都没带,出来后才知道害怕。身无分文不说,日语水平停留在“是”、“对不起”、“谢谢”水平上,转悠了半天,又饿又累,好不容易在偌大的广场上看见一个从小凳子,她毫不犹豫地一屁股坐下去,马上一个女人热情地迎上来叽里呱啦一通日语,冉冉充分运用她仅有的日语知识哈伊个不停。
待看到自己的画像时才知道那个女人竟然是个画家,那她叽里呱啦连比划带说的肯定是问自己画的好不好了。饥寒交迫的冉冉觉得无比伟大,予以在自己落魄时给予热情的女子无比热烈的肯定,哈伊哈伊……
福慧更加郁闷了,这个小姑娘哈伊个不停,却不见掏钱,好言相劝威胁强迫皆不管用,福慧疯了,这都郁闷了一天了临了又来个逗她玩的,生活真是给你无限惊喜,往往在你觉得悲催的不能再悲催的时候,发挥无穷创造力,让你切身体会什么叫生活处处有惊喜,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算了算了,今个儿算我倒霉,这幅画送你吧。”福慧把画像递给她,没意识到情急之下竟然说的是母语。
倒是冉冉,一听见家乡话,哇地一声哭出来。
这是缘起,然后送冉冉回家的福慧认识了季从风,这个男人曾在她最苦难的时候施以援手。
“慧慧阿姨?”冉冉戳她的胳膊。
“怎么啦,那里不会?”
“你走神了。想什么呢?”冉冉嘿嘿坏笑。
福慧也不否认,“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
”
“呀,快别想了。我那时多傻啊,你问收钱我一直说好啊好啊的还不给钱。想想都觉得冒傻气。”冉冉作势蒙着脸,好像真的很丢人的样子。
福慧也不反驳,“当时我还以为你是东京街头的小太妹呢,打扮的挺潮流的,却一副无赖的行径。”
“那时你经常遇到那样的人吗?”冉冉问。
“偶尔吧。”福慧淡淡道。
福慧离开的时候冉冉抱住她的手臂,女孩子对待自己喜欢的人大都钟爱这个动作,以示亲近。
“慧慧阿姨,你答应我了一定要来。”
福慧含笑应允,冉冉的生日她一定会到,她深知自小缺乏母爱的孩子有多么需要年长女性的关怀。
白雪莹莹,明月皎洁,上京的雪夜清新而冷冽。
旧雪未融又添新雪,一脚踩下去能听见咔咔的声音,福慧踏着没过脚面的冬雪,一步一步向自己居住的偏僻小区行去。
上京的房价贵的吓人,买房是笑谈。福慧租住在一个陈旧的小区,只每月的房租,就侵蚀掉工资的大半,医院的定期复诊,季从风的债务,楠楠的病……那个人的态度,一件件一桩桩掠过她的心头。回到家后,福慧横躺在沙发上,只觉无比的疲惫。
那一日的剧痛渐行渐远。
除去必要的场合,福慧很少见到沈迟,每一次远远看到他的背影,福慧便远远躲开,实在避不开了,福慧毕恭毕敬地称他沈先生,而他也会回礼,只是态度冷漠而高贵。
然后,关于那一日的谣言不攻自破。
小坡说:我本来还期待着一场现实版的灰姑娘的童话故事呢!
福慧笑笑不语,那些伤口深埋在她的心底,好像已经痊愈,可是她清楚地知道只要动作的幅度大了就会疼痛,这些年她小心翼翼地行走,唯恐碰触那些伤口。
可是,现在,即便不碰触,只是见到那个人竟也会疼,那些疼痛如蜿蜒的细线丝丝将她的心缠绕,无法逃脱!
好像自从那一年遇见他,命运的轮盘开始转动,然后撒下密密麻麻的巨网,将她困住!
那时她以为只不过是一道网,只要挣扎总能挣破的。可是,经年之后,她终于明白,那是她的宿命——
无法逃脱的宿命!
宿命决定有些人她终究无法逃脱,最终还是会遇见,比如再次见到那个人比如今日竟能在百货商场遇见的程见雪。
福慧看上一款围巾,然后,两人的手同时摸到货架上——
无数次,那张美丽的脸庞出现在梦里,朱唇开合,吐出恶毒的咒语——
三年,你只要离开三年,我就帮他。
经年之后,她终于回到最初的地方,却物是人非。
第 15 章
只是眼前的女子一如既往地美丽迷人,而她却已百病缠身。福慧掉头就走,不觉有寒暄的必要。
怔忪的女子回神,然后语出惊人,“江福慧,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我们俩个好像品味很相近呢,男人是买东西也是。”
疾走的脚步顿足,“是吗?可是,与你相提并论我实在不觉是什么荣幸的事。”
福慧没有回头,冷言出声。
显然没有料到对方会接招的程见雪愣了一下,道:“几年不见你倒变厉害了。”她几步绕到福慧面前,“我们聊聊吧?”
福慧冷哼一声,“程见雪,我实在不觉我们俩人有聊天的必要!”
程见雪也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