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有点退缩了。
那边稍稍有了动静,再转头,就对上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怒视自己:“你动我电脑干嘛?又想破坏我的劳动果实?!”
还在计较上次的咖啡事件。
刚要解释,那女人一下从板凳上蹦了起来,一把搂过电脑,速度之快,他都没看清楚,那笔记本就已经回了原位。她炸了毛一般,严词厉色:“我没日没夜一个多星期的成果,还有一点儿了,今天就能给你交了!”
鼻音浓重。
他笑:“同一件事情,做两遍,我会腻。而且也没那么无聊,拿公司的利益当游戏。”
“那就好。”和欣撒起娇来,“你看,我都感冒了。都是你逼得太紧,非要今天交。我还有二十页呢,你就不能宽限两天?”
“不能。”
和欣在心里将他咒骂了百十遍,伸了个懒腰,直接无视掉他。
恨恨摊开草稿,打开电脑,工作。
看见连格式都排好的文件,顿时惊讶,却看那厮已经推门走远,还摆手:“不用谢。”
谁说要谢他来着?
……
本来是想请假,耐于下午的例会必须参加,开完会就想回去休息,纪熙又将蓝色文件夹给她,“翻译已经校对过,你作为负责人,自己给星海证券送过去。我已经联络好,两个小时后,交到他们副总的手里。听到没?”
和欣撇嘴:“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文件,为什么不能给秘书 ?''”
“叫你交你就交,怎么那么多废话。”他脸色不悦,“究竟谁是老板?”
人不高兴,和欣也不可能直往枪口上撞,顿时摆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您是老板,您是老板。”
他这才点头,唇际依旧是抿着:“和助理,你知道这点就好。”
啊呸。
这厮还真把自己当回事的不行。
星海证券一直是实力排名靠前的证券公司,刚回国的时候,她还去面试过,简历石沉大海,再没有回音。所以,她一直对那家公司心有芥蒂,却依旧心神往之,但却没机会接触。星都城达作为酒店,与之有业务往来,也是在纪熙上任之后才开始的,据说主要也得益于纪熙。
因为星海证券绿江的副总,和纪熙是表兄弟关系。
从八卦精神十足的小郁那里得来的消息,纪熙的这位表兄弟也是个传奇,无论规格多高、记者多大牌,一概不接受访问,被媒体界冠名以“千金难采”,所以至今也没有哪位摄影师拍过其正脸,却有星海内部的消息,其长相十分隽秀,是那种温文尔雅的隽秀。
家世与学历皆不明,却打得一手经济好牌,压点极正。仅去年一年,星海证券经纪业务的净收入增长率,就是百分之一千,比其他负责人过去五年来的增长率的总和还多,股票和债券的承销金额也是呈直线上涨,直把竞争对手甩出了几条街。其他证券公司的老板一提星海这位负责人,都是言辞愤愤:“投资有风险,哪可能只赚不赔?运气好而已。倒要看他能顺水到几时?”
讲述的时候,小郁已然桃心上眼,红晕上脸:“我专门调查过,他还单身呢。”
和欣扑哧一笑:“那不就给你这种妙龄未婚女提供了希望?”
但小郁可有自知之明,一边指着中国证券业协会发布的会员业绩排行道:“人家是人中龙凤,哪儿能轮到我们这种小虾米啊?我们只求吃饱穿暖就好。”似乎心有不甘,又对着排名后的资产情况细看,数着整数后面的零,直咂舌,“年纪那么轻,就能把钱玩出那么多花样,这还是不是人啊!”
做证券的,可不就是玩钱么?
没那个胆子,没那个实力,你玩得起么?
和欣本来还想附和几句,一看表,要来不及了,立刻出了门。
星海证券坐享CBD金融中央商业区,建筑造型也独树一帜,算是绿江经典地标之一。寸土寸金的商业街旁边,竟然还有着将近两公里的集中绿地,不由感叹其奢侈程度。出示了工作证,直接上了二十九楼的管理层,那位叫做何沫的秘书已经在电梯口等她了,她上前与之握手,瞬间就闻到了对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
这个味道的香水,她之前在专柜试过,却碍于价钱而作罢。
不由感叹,果然是玩钱的地方,连秘书的待遇都那么好。
随即,对方做了个标准的礼让的姿势,和欣便跟着往前走,在第四间门口停下,何沫敲门:“苏总。星都城达的和小姐来了。”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响起:“请进。”
和欣一呆。何沫推门。
坐在办公桌之后的男人,这才将视线从电脑前移开,然后侧过头,起身,微笑,颔首。
他的身后是全玻璃幕的墙,正是夕阳西下时,斑斓的微曦在他的身后,将那个高大的男子隐在了暖黄的光线之中,他一步一步走进,和欣就看见了她日思夜想的那张脸,眼眸清澈,眉目温和,从模糊中渐渐清晰,越来越清晰,但她的思绪已经有些恍惚,好像是自己在做梦,但梦这样真实。
她已经不能呼吸。
只是呆滞地、贪婪地注视着他,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这张脸,这副轮廓,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勾画了一遍一遍,愧疚成灾的时候浮现了一遍又一遍,此刻,就这样肆无忌惮、明火执仗地出现在了她的跟前,没有预料,措手不及的。她甚至以为这一辈子,在这有生之年,和他,永远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可他还活着,他真的活着!
和欣以为自己会痛哭失声,会哀嚎流涕,会揪着他的袖扣,在他的怀里放任自己,宣泄自己。多么想向他诉说这长长短短的三年里,自己所经历的孤单,艰难,挣扎和苦楚。但半天也开不了口,只有唇齿颤抖。
柔肠百结,却都化为了最寻常的问候:“你好,苏言。”
第二十四章 大爱如烟(3)
你好,苏言。
她都佩服自己的镇静,心内淤积了那么重、那么多、那么复杂的情绪,翻滚纠结,拉拽牵扯,最最撕心裂肺的那一瞬间,也只是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每一个字都还那么稳当。
臆想中的所有场景都没有发生,事实比她的心情要平淡太多。
他依旧温和,岁月依旧静好,一千多天的时光,仿佛不留痕迹。吊顶的光线恬淡细碎,他身后夕阳的剪影渐渐下沉。
他还是商务人士的标准穿戴,浅绛色的西装,低调而不易察觉的袖口印花,黛蓝条纹衬衣领,还是那样挺括而平顺,整个人气度轩然,说是龙章凤姿也不为过。和欣十厘米的高跟鞋,站在他面前,也只能平视他干净的下巴,稍稍抬头,就是他的挺拔的鼻梁,和温柔的眼。
秘书端来了咖啡,放在她身前的黑色钢化玻璃的小矮几上,又将托盘里另一杯漂亮澄澈的大叶子茶放进他手中,然后无声退了出去。她在沙发上落座,听着他说:“那么,开始?”
声音甘醇,安稳。
和欣一愣:“什么开始?”
他并没在意她的心不在焉,而是微笑着伸过手:“方案?”
和欣将十万字的翻译稿递过去。
他又开口:“原稿,也请让我看一下。”
她说:“稍等。”
在带来的文件袋里随手一翻,便找到,双手呈在他的办公桌上。
苏言的注意力却并未从英文版上离开,而是礼貌性地颔首,“好的。谢谢。”
然后他就认真地看着两份合作方案,再未抬头。
和欣也沉默,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皆是直耸入云,心思抛了锚,不由就想:这样喧闹繁华的绿江,能再见面,真是不容易。摩肩继踵的人群,熙熙攘攘,每天都有无数人擦肩而过,城市的快节奏让人来不及感伤,只是在一点一点的前进中,融化掉了初衷,越发淡漠。爱情,也像是样柜里的奢侈品,华丽灿烂,终究只是满足了一部分人的幻想。
其实从他开口的第一个字起,和欣的希望就已经破灭。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老天眷顾,让她与苏言能够再见面,已经是最大的恩赐。虽然不再熟稔,但让她知道他现在安好,就够了。
她的愿望很卑微,知道他很好,就够了。
咖啡太苦,苦得让人心里都犯了酸。想换一杯白开水,看了看对面人专著的神色,终究是不忍打扰。
都说工作的男人最迷人,苏言不是正襟危坐的,而是微微倚靠在大班椅之上,起初是神色淡淡,慢慢蹙了眉头,若有似无的笑容也隐了去,她正要问,他却又翻了页。因为时间太短,对这份方案的准确率,其实和欣心里也没有底。很快,他的表情越来越严肃,最后干脆将那拇指般厚的装订稿放在了桌上。
和欣道:“苏总,这稿件,有什么问题么?”
他看着她,菲薄的嘴角扬起若有似无的弧度,语气舒缓:“和小姐,贵公司让你一个非专业人士,来翻译这样一个专业性极强的稿件,不是太为难你了么?”
话不重,但一语切中要害。
事实就是这样,她念得是金融,而不是翻译。所以在翻译的时候,太多的词汇摸不准,时间太赶,也没功夫去一一查询,最后只能草草了事。
但在合作公司这里,也不能指责自己公司的不是。手下意识地在自己坠了个环扣的耳垂上捏了捏,态度谦虚地笑了笑:“苏总哪里觉得不妥,我回去好好修改。”
“并不是不妥的问题。”他说,“若要修改也可以,但工程量怕是太大。”
她嘿嘿一笑,“没关系,我反正最近加班也习惯了。”
他语气平静无波:“女孩子总是熬夜,对身体不好。何况工作再忙累,八小时之后就应该归自己。”
这个观点,和欣大大的同意。但执行起来,实在困难。
不过他的这个语气,让她又有些悲从中来。想起某次两人那啥完毕,她体力不支,连带着有些小羞涩,就将脑袋蒙在枕头里装死,苏言怕她呼吸不畅,非要将枕头抽离,拉拉扯扯,终是以自己的投降为结束。他脸上尽是笑意,一副铩羽得胜的神情,打横抱着自己,就跟抱着战利品似的,还给她洗澡,还邀请她鸳‘鸯‘浴,只是当时太困,她什么也没享受到,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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