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时,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莫言身上,无论是蛇精还是水神,这可都脱不了一个“蛇”字。
偌大的大殿,顿时只有灯花噼噼啪啪之声。
咳,轻轻一声从殿前传来,众人抬头一看,轩辕帝上已经站起身来,正迈着步行到那个“蛇妖”身边。
“好玩,好玩!”他拍拍手,登时一干贵族女子看得心跳加速,春花怒放。
他悠悠走到云国国主面前,负手挺立,声音威严,“不知云国国主可否亲眼见过怒江水神?”
云再明暗含锋芒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摇头。
“泠岄是在历梁遇到阿言,并非是在彭太岭,云国国主说阿言是怒江水神未免……”拓跋泠岄也大声说。
莫言接过话头,了然一笑,“云国国主,您要知道,这世间没有两片一样的树叶,但是相似的树叶却是比比皆似,您就用一副似是而非的话便断定莫言是那断了你十万大军的怒江水神,未免也太武断了,或者说,您要的就是这个武断?”
云再明猛地抬头,眼中戏谑神色不再,只是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果真是玲珑剔透又牙尖嘴利啊!难怪云风说不会是个好对付的角色,贼喊捉贼,还倒打一耙,好手段!这样一个绝色无双,智谋卓绝,能力超脱的女子掺入九幽的局势,他该说这是他们这些男人的幸运还是不幸?
“原来云国国主是要为那彭台岭一役找个背黑锅的啊!言儿,你这运气可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
“可能确是本王看错了,莫姑娘,对不住了。”云再明咬牙对莫言道歉,对于对方这种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能力,他自问确实不及,特别是还有那个强横霸道的轩辕帝上在一旁吹唢敲鼓。
这叫夫唱妇随,这些个胸无点墨的。萧君颜心里暗骂。
“云国国主胸怀宽广知错能改,正所谓大人有大量,若莫言还紧追不舍那岂不是显得我莫言无知狭隘?不过太子殿下辱骂莫言是蛇精,这就实在让莫言太,太难以接受了!”
啧啧,大人有大量,这云再明生生地给莫言说成了小人,还得憋着气不准发泄的小人,看戏的众人偷偷捂嘴一笑。
“你,你本就是蛇精!美女画皮,妖魔鬼怪,在惜花浴池中……我,我亲眼看到的!”太子又气又怕,话说得牛头不对马嘴。
拓跋泠岄面露寒光,厉声问道:“大哥,阿言是昨日应母后的懿旨进的宫,什么时候又到了惜花浴池?况且,我记得惜花浴池是父皇专用的吧!”
拓跋帝撑着残破的身子,同商钜野一起面无表情地看着底下的热闹。
陈娉婷绞着娟子,只时不时瞟拓跋泠岄一眼。
听了拓跋泠岄的话,拓跋飞彻一时哑口无言,接着,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拓跋帝身旁,大叫道:“父皇,你看看,三弟被那个蛇精迷惑了!他不顾兄弟情谊只为了那个蛇精开脱!”
拓跋帝哼了一声,然后叫了一声:“烟笑!”
莫言提起裙角,对着拓跋泠岄笑笑,然后悠悠走到偌大的殿堂中央,昂起头看着那个浑身都有些颤抖的太子殿下笑道:“不知太子殿下何时何处见的莫言,为何说莫言是蛇精,人证物证何在?”
拓跋飞彻一愣,然后大叫着说:“昨日下午,惜花浴池,妖孽你还想抵赖?”说罢他唰地抽出身旁一个带刀侍卫的跨刀,举着刀向莫言砍来。
说时迟那时快,莫言见状,不闪不躲,只迅速一把拉住拓跋泠岄,笑话,弟弟对抗身为太子的哥哥,这还了得?她不能让他为了她背上谋杀兄长,大逆不道的罪名。
其实,若想政变成功,囚禁她比杀了她更聪明,杀了她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乱了这棋局,但捏着她的小命那才能威胁无数人,改变无数事,显然,那是一件很难的事。
莫言叹口气,看着被萧君颜一脚踢飞的拓跋飞彻摇头:扮猪扮多了也就成了猪,装傻装久了也就成了真傻。
众人看着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的太子殿下,一时吓得连嘴都来不及捂。
“轩辕帝上,这是我们北康的太子殿下,一国储君,您如此行为是否该给我们整个北康一个说法?”太子党领军人物卫丞相站了出来。
“说法?你要说法?这就是说法!”萧君颜话音刚落,就是哐的一声在大殿中响起。
莫言循声望去,卫温被萧君颜一脚踢出老远,头直接撞在了蟠龙金柱上。
“朕的言行,你北康帝上都无权干涉,何时由得你一个小小的臣子置喙,朕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被怒火点燃的帝王站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央,霸气无双。
众大臣看着被侍卫抬着额头尽是鲜血的卫丞相一时吓得手脚发软,那个男人,果真不是当年那副软弱无能任人宰割的模样了。
这才是真正霸绝天下的帝王,龙威不容他人侵犯,高高在上睥睨苍生,一言九鼎生杀予夺,所向披靡,所过之处尽皆臣服!
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即使身处风霜雨雪,刀锋剑阵,依旧勇敢地站在前面将自己的女人紧紧护在怀中,不后退,不胆怯,义无反顾勇往直前!
全场又只剩灯花的噼啪声,众人胆颤俱裂冷汗直流。
咳咳,商钜野不自在地咳了两声,然后满意地看到众人眼中那畏 惧。揣测的神情后,大声道:“这昨日莫姑娘的行踪,咳咳,朕昨日就已向你们北康的皇后解释过了,难道还要朕再说一次?”
陈娉婷闻言起身,遥遥看向也正看着她的莫言,大声道:“昨日,莫姑娘是与轩辕帝上,南苍帝上在一处,什么妖精之说,最好都给本宫闭嘴,免得传出去让人笑话我们北康!帝上,您说是不是?”
拓跋帝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今日是万圣节,你们怎得就不安分,好了,坐下来好好喝杯酒吧!”
半晌之后,欢笑声四起,觥筹交错,殿顶的夜明珠七彩石像漫天散落的星辰般散发出光亮,殿堂中央,舞姬温香玉肢,媚眼如丝,蛇腰轻扭,玉面妩媚,轻纱飞舞间美不胜收,摇曳生姿勾了众人的魂。
舞姬换了一拨又一拨,纵然是宽广的大殿,她也依旧觉得香气过于浓郁,压抑得令人难以呼吸。
此刻,紧张严肃的气氛早已消失无踪,甚至有人举着金盏一桌一桌地敬酒。
明黄浓郁的九酿贡酒洒得满殿都是,果真是普天同庆了。
莫言看了看一旁与人举杯共饮的拓跋泠岄,然后提起裙角从众人看不见的阴影处跑了出去。
月朗风清,晚风轻拂,霎时让她的头脑一清。
殿外是观景楼台,雕梁画柱朱漆栏杆,莫言拾掇着衣摆,几步靠过去倚在栏杆上遥遥眺望这历梁城的万千灯火。
刹那间,她又想到在那个世界时,每每睡不着的夜,她就是一手一杯红酒,一支香烟,站在落地窗前看整个城市的灯火。
那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啊,孤单而绝望,灵魂孤独空虚得像是一只昼伏夜出的鬼,同整个城市孤单的灯火一起站成东去的流水。
而现在呢?
到底何处是过客,何处是归人?
想必这是每一个穿越人士都必定要面对的问题,是在异时空慢慢忘记过去一切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归宿,还是一直停留在过去,将异时空当做一片流放之地?
“故乡在何处?何处是故乡?”她轻声呢喃。
“你心安处是故乡!”身后有人轻轻说。
“何为心安?”
“有家即心安。”
“家?”
“一个相爱的人,一双儿女,一块地,一间房,一片桃林,一池荷花,即为家。”
“没想到堂堂南苍帝上还有这般朴实的愿望,倒是令莫言大吃一惊了。”
“你和他站在一起,很配。”
“你改行了么?不做皇帝做媒婆?”
“朕,我在想……”
“想什么?难道还对那株晶雪莲念念不忘?不过看在我和你‘一见如故’的份上,三年之后我送你一朵让你去孝敬你的皇后。”
“我没有皇后,晶雪莲,你还好意思提,若不是你使诈……”
“亏你还是战神,兵不厌诈的道理都不懂,不知道留后招,笨!”
“你……胡搅蛮缠,我说不过你……”
“这是什么?”
“拿着吧,若不是看在和你一见如故的份上我才不会把它给你,北康要变天了,明日我就会启程回南苍,这一次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说起来也用不上我,不过,若是有一日你想来南苍看看……就来吧!”
莫言看了看手里的一块玉牌,长方形,雕刻纹饰精美,刚好可以用手包住,上刻着一个大大的“商”字,这是象征帝王的圣物,从南苍开国至今,只此一块,代代流传,说是传国玉玺也差不多了。
“把引起南苍朝堂纠纷的圣玉牌保管到我这,商钜野你好手段,要走了还不忘坑我一把!”
“是啊,谁让那个泥巴人长得那么丑,我心里不乐意,自然也不能让你痛快!”
“……”
“萧君颜虽说长得比我丑了点,也矮了点,瘦了点,不过还算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哎,和你这种牙尖嘴利的女人配在一起倒还真委屈了。”
“你说什么?”莫言举起手里的圣玉牌,恶狠狠地瞪着商钜野。
商钜野吹着凉风,对旁边那女子威胁的话视若无睹,“你和萧君颜倒是心安了,只是可怜了哪些剖心剃骨的人,不过我却可以理解,毕竟有些东西是自私的,是不能分隔的……世间安得双全法,安得双全法?”
莫言皱了皱眉,将他递过来的酒瓶子抱在怀中,“你爱过人吗?”
商钜野转过头看着她,战神冰冷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寒冷的眸子有了一丝迷离色,“我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只能回答有还是没有,这种问题可不能似是而非。”
商钜野转头又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星辰无语,静谧的夜有暗香浮动。不知何时,他已经离开。
身后欢声笑语连连,明明灭灭的楼台上灯火开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