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有“文革”中“老中青”三结合上来的年轻积极分子和造反派,有“文革”中对立派别的代言人,有“文革”中一直在台上参加过批斗别人的老干部,也有被打倒受批斗多年又恢复工作的老领导。“文革”留下的宿怨新仇,派别纠纷,又加传统思想与改革思想的冲突碰撞,新老各种矛盾混杂在一起,不仅是面和心不和,而是有时开会就拍桌子吵架,公开对立,阵线分明。不少地、市、厅、局也是这样。
邓小平同志认为这种班子老化、机构臃肿,许多人不称职,工作不负责任,不讲效率等这种种情况,已经到了不能容忍的地步。在中央会议上多次提出党和国家领导制度的改革问题,要求精简机构。说这是一场革命,不是对人的革命,是对体制的革命。
明确提出了实现干部队伍的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说这场革命不搞,让老人、病人挡住比较年轻、有干劲、有能力的人的路,不只是四个现代化没有希望,要涉及到亡党亡国的问题,可能要亡党亡国。说目前主要任务是善于发现、大胆破格提拔中青年优秀干部,特别优秀的要给他们搭个轻便的梯子,使他们越级上来。
中央提出机构改革和干部“四化”以后,所领导都知道很快就要退下来,更影响了积极性,老班子的改建已迫在眉睫。中科院在1982年就根据中央机构改革要求作了具体部署,开始物色新班子人选。
人们看清了这种形势,上上下下也自然都紧张活动了起来。所领导各自在挑选自己中意的人,想进领导班子的人也在靠拢自己亲近的领导,以寻求支持。中科院这个研究所和一般党政机关不同,那时党政机关中处级以上干部大学生没有几个,符合干部“四化”(其中重要一项是必须大学文化)条件的很少,这里绝大多数都是大学生,还有中高级职称,许多人都符合“四化”条件中的知识化、专业化的硬指标。由于是新建所,许多人都属于中青年范围,符合年轻化的条件。有人由于职务的重要,和所领导接触频繁,感情融洽。有人善于交际,和许多人都是自来熟,有很好的群众基础。更有有心人整天围着领导转,以寻求支持。
白刚很长时间只是个相当副处级,研究室负责人。因为研究室人少,按规定不应设两个室主任。后来才勉为其难地明确为研究室副主任。所里光处级干部就有几十人,他不善交际,和所领导没什么接触,和群众也很少联系,所以他对所里即将来临的人事大变动,很不敏感,也不愿操心,更没想过自己会卷入这个漩涡。
他觉得自己没这个条件,更确切地说是没这个兴趣。二十多年的冤枉磨难,他虽然还有些怨气,但总算过去了。使他愤愤不平的是党中央虽然有了明确的规定,但落实政策中却是那样的艰难曲折。更让他难以理解的是落实政策以后,竟然成了一块废料,省里县里推来推去,谁也不要。这种情景,仍历历在目,他哪里还有心思去争取当什么所领导?
谁也想不到,到了1982年所里正式酝酿接班人的时候,几经比较,几经周折,他竟成为唯一的一个被领导班子成员接受的所党委书记的提名人,上报中科院以后,经过多次考察,很快得到了批准。不少人想得到这个职位都落空了,白刚对这个职务想也没有想过,结果却落到了他的头上。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行了。
研究所是中科院直接领导,但主要领导的任命须征得省委同意。一般讲中科院同意了,省里便不会有不同意见,只是走个手续而已。可是谁也想不到,这个手续就是走不下来。中科院催促,所里党委书记去催促,半年过去了,仍然没有消息,这不是工作效率低的问题,也不是人们常说的拖拉作风所致。其中必有缘故,可是为什么呢?谁也想不清楚。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荒村40(1)
本来老班子已处于瘫痪状态,日常工作主要是七十多岁的老书记支撑着。实际不少工作已经停摆了,因为是研究所,科研人员习惯于独立作战,没人管也还是各自忙自己的事情,要是一般行政单位或是企业,早就乱了。就是研究所,也难免产生一些混乱现象。中科院批准了新的书记,老班子的心更散了,连老书记也是一心想着赶紧把权力交出去算了,可是偏偏省里就是拖着,使老书记处在一个上不上下不下的为难境地。
老书记和党委选择了白刚为接班人,也伤了想接班的那些有权势的人,以前围着他们转的人也疏远了,不仅不能为书记主动分忧,就是他们分内的事儿,也往往是闪在一边冷眼旁观,没有了热情。大家早都知道有了新书记,究竟将来班子里有谁,新班子有些什么主张,都还是未知数,谁也不好靠前,不少工作只是推推动动,甚至是推也不动。老书记心里明白,这些人也不好依靠了。结果是不仅大事要他做主,许多具体事也不得不由他操心,百事缠身,使他厌烦极了。
他觉得所里是中科院直接领导,中科院批了省里早晚也得批,所以就急于让白刚立即开始工作,书记不能公布,就以党委办公室主任名义让他处理日常工作,作为自己的助手,使自己从具体事务中摆脱出来。万一真的出了什么岔头儿,当不成党委书记,白刚由副处变正处,也算升了一个台阶。
谁知白刚这人也怪,别人求之不得的职务升级,他却根本不在意。对书记的好心提拔也不买账,硬是不干。他要继续他的研究,不愿意到党办室做行政管理工作,更不想整天围着领导转。可是书记有事儿,总是找他去办。尤其是外地研究所的客人来了以后,总是让他陪同。
有一次当着兄弟所领导的面,书记介绍白刚说:“这是党委办公室主任。”想不到这个白刚竟当面给了书记难堪:“我不是,只是农业经济的研究人员。”客人看看白刚,又看看书记,莫名其妙地笑着。白刚的不客气使书记十分尴尬,只好勉强笑笑无奈地说:“已经是了,只是还没正式上任。”
经过这次事件之后,书记觉得不能不明不白地拖着了,必须赶紧让他上任。为断其后路,免得他三心二意,书记让人把他旁边的房间收拾好,屋里的摆设布置和书记办公室一模一样。别的办公室里都没有沙发,这屋也放了一对新沙发,书记让白刚立即过来办公。
白刚当书记的事,虽然早就风言风语地传开了,但因为还没得到批准,仍在保密过程之中,谁也没有向白刚正式讲过。书记觉得为了让他安心工作,也应该向他挑明了。书记告诉他书记接班人原来有几个人选,但最后能得到党委全体成员和所长同意的,只有他一个人。他的任命已经中科院批准,只等省委同意了。因为省委拖得时间太长了,现在他就得出来以党办室主任名义把全所工作抓起来,谋划全所的工作。
白刚对这个消息既没有感到意外,也没有惊喜。因为他事先也听到了传闻。而且一次次的考察,他也相信那些传闻是有根据的。不过他心情很矛盾,总是舍不得丢下那个研究课题。而且所里原来没有这个机构,什么日常工作都是行政办公室去办,现在新添这样一个党委办公室,明显是因人设事,以党办名义把全所工作抓起来,也太困难了。
“等任命正式公布了再抓工作不好吗?”白刚说,“现在以党办室主任名义抓工作,也名不正言不顺啊!”书记说:“不能再等了,你不能再让我这七十多岁的老头子整天跑前跑后地处于第一线啊!你就大胆地干吧!班子里的人都信任你支持你,有什么名不正言不顺?大事咱俩商量你就打党委的旗号嘛!再说虽然没公布,谁不知道你是接班人?”
事情到这个份儿上,白刚也只好服从了。但是他知道,这样麻烦少不了。本来极力争夺这个职务没有到手的人,对你就不会服气,你没任命就要掌权他们不是更不服吗?果然不出所料,他还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只是为老书记出了些主意,决定后老书记宣布实施。但有人还是不服气,首先“二所长”满云飞就根本不服气,除了当众对他嘲讽以外,还几次故意找茬儿和他吵闹。
老书记一看这样下去确实不是办法,便决定带着白刚去找省委组织部,要求省委很快下文。白刚说:“这样的事我去不好吧!哪有个人要求组织对自己的任命快批的?您自己去就行啦!”老书记说:“我已经跑了多少趟了,他们光应付,有你去和他们当面说清楚。哪有这样的道理,中科院批了半年了,省里也不说明原因,硬是拖着。”白刚十分为难地说:“这话我可不好说。一定让我去,我可不说话。”他看书记主意已定,觉得不去不好,去也不好,感到十分尴尬,便提出了这样的条件。
组织部长不在,常务副部长李部长立即接见了他们。他也已经七十多岁了,人很和气,也很坦率。老书记发了一通脾气以后,他不仅没生气,还和蔼地笑着说:“中科院批准了,省里决不会阻拦的。但是任命嘛!还得等一等。几个月都等了,不会再让你们等几个月,快了,再等一等。”
现在代表组织部和老书记对话的这位部长,已经不是两年前代表组织部与白刚对话的那位女同志了。那次对话不知是秉承了领导的一种什么意图,是那样的霸气和不讲理。这次对话的气氛却要好得多了。这种转变无疑也是来自领导的某种意图。事情就是这样,组织部是看领导眼色行事的。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荒村40(2)
“唉呀!我真不明白,中科院早批了,省里还有什么犹豫的?”书记生气地说,“有什么意见明说,没理由又拖着不办,省委办事还这么拖拖拉拉,我们有意见。”部长说:“老同志!你误会了,不是省委办事拖拉,近一个时期省级机构改革,实在太忙啊!”
“再忙也不差我们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