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和我儿有相似之处,又岂能在百里之外就有感应?当时我心情烦闷,一时间不曾想到,但事后岂会不查?”
寇仲徐子陵再度相视苦笑。
石之轩继续道:“世人皆知你们和宇文化及有深仇大恨,但为何老夫会在宇文府看见你们,且和宇文成睿相谈甚欢?更过分的是,你们竟在女儿家的闺房中相会,竟还一唱一和,以为老夫是傻的不曾?”
寇仲还欲挣扎:“当时宇文小……”
石之轩截断他道:“所谓的宇文铃就是阿拾吧?”
寇仲顿时僵住,徐子陵接口道:“宇文铃的确是我们的兄弟小拾所扮,但这与邪王有何关系?”
寇仲如蒙大赦,道:“正是如此。我们原以为小拾给宇文化及所杀,谁知道只是一场误会,自然就化敌为友……我们三个原本就住在同一个院子里,邪王在那里看见我们最是正常不过。”
石之轩唇角露出微笑,笑容渐渐扩大,最后放声大笑起来:“你们两个奸诈小子,这下终于露出破绽了!”
两人大感不妙,面面相觑。
石之轩长笑道:“宇文铃也好,萧拾也罢,是不是我儿本是未知之数,如今你亲口告诉我当时萧拾和你们一同住在那院中,莫忘了我是怎样寻到那里的!萧拾萧拾,他师父最爱唤他做小石头,为何我早不曾想到?”
徐子陵皱眉,寇仲跌足,为何自己会犯这么明显的错误!
他们此刻才发现,和这老狐狸比起来,他们两只简直就生嫩的可怕。
石之轩一开始便摆出一副爱子心切的模样,将萧拾看不顺眼的曲傲以雷霆万钧之势杀死,不仅震慑了周围的人,更震慑住了寇仲和徐子陵,让他们下意识的以为石之轩早已肯定了萧拾的身份。他一口一个我儿,听得二人头皮发麻,更确定石之轩认出了萧拾才“爱屋及乌”,以致他们早编好的虚言欺骗,变成了抵死不认,又将两人中最为冷静的徐子陵禁言,寇仲孤军奋战下才露了破绽。
谁想到他摆出这般强势的姿态杀死大名鼎鼎的曲傲,竟只为了误导二人?
寇仲忿然道:“你诈我们?”
石之轩冷哼一声:“不诈你们难道要将你们两个小子捉起来严刑拷打么?我若有那个胆子,何必等到现在才出现?早擒了跋锋寒和傅君瑜来要挟你们!”
没胆?谁敢说在众敌环视下强势击杀曲傲,罢了视众人于无物,和两个小子闲话家常的邪王没胆?除了寇仲徐子陵,其他人听得一头雾水,捉住这两个不成器的小子何须什么胆量呢?
寇仲徐子陵却听得头皮发麻,石之轩若真的连要挟二人的胆子都没了,可见对萧拾是何等的在意,莫说伤害,竟是连得罪他的兄弟都不敢。
这样的话,想让他放弃萧拾只怕比登天还难。
同时也暗地咬牙,这老狐狸若换了任何一个环境来逼问他们,他们或打或逃,或装傻或耍无赖,怎的都可混过去,可他专挑了二人陷在天罗地网中时出现,且扮演了那唯一一根稻草的角色,让他们下意识的不想得罪他,不然寇仲也不会给他轻易诈了出来。
徐子陵苦笑着拍拍寇仲的肩安慰,此事怪不得寇仲,若换了他来答话也好不到哪里去,这老狐狸,完全和两人不在一个级数上。同时也暗暗吃惊,记得前次见石之轩时,他亦是这般强势,但分明有些神志不清的模样,忽喜忽怒,相当的好忽悠,今趟却像换了个人一般。
心念一转,拱手道:“恭喜邪王,沉疴得愈。”
石之轩泛起微笑道:“子陵果然聪颖。唉,自得知我儿可能尚在人世后,我便像从一个漫长噩梦中忽然惊醒一样,真正活了过来……不瞒子陵,浑浑噩噩数年,那一日我忽然清醒,嗅到身周泥土的芬芳,感动的几乎流泪。我从未有一日如此感谢上苍,终于大发慈悲将我儿送还与我,让我重获新生。”
徐子陵苦笑,石之轩此话似乎在对他倾诉心声,但言语中不乏警告,让两人不得阻止他与小拾见面。
寇仲呵呵笑道:“邪王和我们一样呢,想当初我们在小谷中挖到以为是小拾的尸体时,这世界瞬间便失去了色彩,连食物咸甜都不能分辨,只知道下意识的寻宇文化及报仇,直到在杨广的宫中见到活生生的小拾,生命才重新充满色彩。只是我们比邪王幸运的多,这样的日子只过了半年,但那半年却如一世那么漫长。”
石之轩微笑道:“这便是我们父子之间的缘分了。哈,既已分辨清楚,为何你们两个小子还不过来拜见为父?”
寇仲徐子陵面面相觑,萧拾正拼命的躲他,他们却在这里替他唤了爹,以后见了萧拾可如何交代?
“怎么?”石之轩讶道:“难道你们不是阿拾的兄长么?又或者阿拾并没有承认我这个父亲?”
他们自然是萧拾的兄长,萧拾也的确没有不认石之轩的意思,他虽远远躲着他,话语间却还是承认他的身份的。
两人苦笑,这样算来,石之轩倒真可算的他们的爹了,寇仲向来脸皮最厚,出了名的能屈能伸,更何况萧拾的亲爹也确实是他们的长辈,笑嘻嘻便唤了声爹,又道:“子陵不要害羞,小拾绝不会因此而责怪我们呢!“
徐子陵当然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保命无论做了什么,萧拾也只有庆幸的份儿,何况只是唤声爹。况且寇仲这没志气的小子早叫出口了,无奈之下,亦乖乖唤道:“爹。”
石之轩老怀大慰,虽然没有听到萧拾亲口唤他一声,但他最亲近的人已经认了他的身份,一声爹既然唤了出口,再想洗净脱身是想也休想。
石之轩欣然道:“此地非久留之地,我们换个地方再叙如何?”
寇仲徐子陵腹诽,既然知道非久留之地,为何非要等到他们乖乖的唤了爹才肯带他们离开?
不知为何,他们对石之轩有没有能力带他们脱身完全没有任何怀疑,或许是石之轩的气场太过强势,他们浑忘了方才还认为即使宁道奇亲至也救不了他们的小命。并排站在石之轩身后,顿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浑似被欺负的小孩终于等到了能为自己出头的孔武有力的家长一样,志得意满。
一声杖子触地的闷响传来,人人耳鼓嗡鸣。
独孤阀的第一高手尤楚红,长身而起,右手碧玉杖柱地,以她沙哑的声线冷喝道:“石之轩,你当我们是死人么?”
观望许久的众人,原被石之轩所慑,均不敢抢先出手,只在原地静观其变,指望他们三个谈崩最好,否则也等旁的人牵制住石之轩他们才好出手。此刻眼看三人准备一走了之,尤楚红终于率先发难。
石之轩嘴角溢出一丝轻蔑的笑意,斜睨道:“当你是死人又如何?”
尤楚红冷冷嘲道:“天下皆知邪王遁术举世无双,邪王要走,自然无人拦得住,但若带着这两个小子,老婆子倒要看看你如何飞的出这天罗地网!”
“天罗地网?”石之轩哈哈大笑:“捕雀的网儿也敢拿来捉天上的苍鹰,真是可笑!便让我们父子三人见识见识你所谓的天罗地网!”
笑声中,身形忽然拔高,向独孤阀的大船扑去,寇仲徐子陵同声惊呼:“小心箭矢!”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雷寇徐叫石之轩爹的事了吧,他们两个反正喜欢乱认爹娘。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砸自己的脚,我这就是了。昨天既承诺了向雨田的番外,又答应石之轩要出场,偏偏单位又突然有活动,天啊,我快死了!写了这章的一半我跑去弄番外,结果番外越写越长,眼看赶不及了,再回来赶这章。
唉,终于弄好了,番外的话,再过一个小时发。
☆、番外:向雨田(上)
作者有话要说:硬着头皮说一句,没能写完,明天继续。
听到碧秀心在门外说起改邪归正,我忽然就想大笑一声。
改邪归正?天下人皆可改邪归正,他石之轩可以改邪归正,他岳山可以改邪归正,但我向雨田不会,我是何人?我是邪帝。邪帝邪帝,若能改邪,安敢称帝?她们还是那么一如既往的喜好给自己脸上贴金。
人人皆称我为邪中之帝,但我却不知何为邪。
我只是达成了他们所梦想的人生,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抱最美的女人、杀想杀的人,为何就成了邪?或许是因为我想杀的人多了些,或许他们怕成了我想杀的人。
然而这一切与我无关,我只是肆意狂放,无比快意的活着,喜欢的就抢过来,不喜欢了就丢掉,不想看到的就杀掉,如此而已。如此……而已。
我忽然间就厌倦了,那日我将艳冠秦淮的尤物从床上撵走。
会哭吧?或者恼羞成怒?我已见了无数次。
然而她只是静静的穿好衣服,款款的出门,慢慢的转过身来,柔柔的道:“你真可怜。”
那一瞬间我几乎忘了自己从不对自己的女人动手的宗旨,只想捏断她的脖子。然而最终还是没有,我狂笑。
可怜?我可怜?我邪帝向雨田可怜?真是天大的笑话!
小酒肆里,我看见肥胖的老板娘揪着她干瘦的相公怒吼,只为了少收的一枚铜板。我忽然就想起了那句话,“你真可怜”,这世上可还有我在意的事?这世上可还有我愿意付出热情去追求的东西?我忽然沉默。
大街上,我看见面目蜡黄的妇人跪在地上苦苦央求嗜赌的丈夫回家,我忽然就想起了那句话,“你真可怜”,这世上可还有什么是自己努力想抓住或挽回的东西?这世上可还有什么人正努力试图抓住或挽回自己?我蓦然无语。
我看见一身白衣的少妇箕坐在丈夫的坟前,哭的昏天黑地。我忽然想起那句话,“你真可怜”,这天下可还有什么能让我流泪,这天下可还有什么人肯为我流泪?我沉寂。
这群可怜的卑微的我一只手指就可以戳死一群的人,我忽然羡慕他们。
似乎在突然之间,我发现自己的生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