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惜歌抬了脸,满眼是泪:“大哥,惜儿不愿嫁人。虽说时至今日父王仍是生死未卜,二哥和恪公子也杳无音信,可我还是不信他们都死了,我要等他们回来!”
皇甫竞叹了口气:“当初允你来殷州住些日子,是想着洛府本是咱们的亲外祖家,既是杏林世家能帮你调理身子,又没王府那么多糟心事儿,你还能轻松些。外祖母也说自会劝说你一二,未曾想啊,你还是这想法儿。”
“事儿已经出了一年多了,朝廷也未曾放弃救援捕捞,可十几艘船的大船队都是片骸未存,你想父王和阿晟还有恪……”
“唉,其实大哥也不愿认可这个事实。可是,人总是要活着、要向前看的啊。当初你昏迷初醒,就没瞧见母妃瘦得脱相了么?”
“母妃既要日日为你忧心,又夜夜思念父王和阿晟,还要应对打上门来要儿子的上官家。那腰瘦得两只手都能掐住,还不满四十岁的人却满鬓都是白发。”
“后来你日渐好了起来,母妃才觉得活着也有希望。她说,我的惜儿也要嫁人啦,我可得好好活着等着抱我的大外孙呢。”
“大哥,你别说了!”皇甫惜歌哭得抽搐不止,一口气未喘上来,便伏在皇甫竞胸前晕了过去。
皇甫竞忙扶起妹妹,手指抬起犹豫了再三,还是掐住她的人中,“惜儿,惜儿!你醒醒,当心犯了老毛病!”
撩起轿厢的帷幕对车夫喊道:“阿九,快一些,再快一些。”
跨坐在车辕上的墨儿惊问:“郡主怎么了,是又晕了么?”话音未落一个纵身翻入轿厢,打腰上的荷包里掏出一只小药瓶,挖出一块膏体分别抹在皇甫惜歌的人中和太阳穴上。
良久,皇甫惜歌幽幽的叹了口气,缓缓睁开了双眼。马车也正好进了仁和里,稳稳停在了洛府的大门前。皇甫竞也不等看门人撤下门槛再让阿九赶车进去,抱了妹妹便跳下车匆匆进了门。
“墨儿,看看四舅老爷在家么,去请过来给郡主诊脉。”皇甫竞一边走一边道。
墨儿也不顾自己身上还是小厮装束,点了头撒腿便跑。皇甫竞轻车熟路进了二门又进了后院儿,直奔妹妹在洛府的住处咏秋园。早有眼尖的婆子远远望见了,忙跑进院子里喊人,又有他处当差的瞧了,纷纷回院禀报老夫人和夫人们。
跟着皇甫惜歌来殷州随身伺候的两个大丫头璎珞和流苏,闻听婆子报信后忙到门口迎着,见自家主子被安郡王抱了回来,也不由得略有惊慌。又见主子睁着眼瞧过来,方才放下心来。
流苏一边安抚着小丫头们嘱咐噤声,一边快步走在前头打起帘子请安郡王进屋。璎珞没见到墨儿,知道必是去请四舅老爷了,便留在门口候着。若是老夫人和舅夫人们打发人来询问,正好一并院门口回了便是,还省得一路进去扰了主子。
皇甫竞由于心急妹妹的身体,毫不避嫌的闯进了后院儿,如今见妹妹除了身子软些并无大碍,忙将她放在床上嘱咐流苏好生看护,自己出了屋直奔院门。
璎珞见安郡王急匆匆的出了屋,不由得抿嘴一笑。指着院里榕树下的藤椅道:“王爷不如稍坐坐,奴婢去喊小丫头给您泡茶。”
皇甫竞本想去前面外书房略坐,毕竟这不是在自己府里,后院儿又都是女眷,还是避嫌些为好。若在外书房与表弟闲聊一会儿,想必四舅父给妹妹诊完脉,也会去前院儿找自己。
见璎珞如此善解人意,皇甫竞便笑着点头走到藤椅旁坐下。惜儿既是自己的亲妹妹,院门又四敞大开的,也就无嫌可避。她那小身子骨儿这两年实在太差,还是亲自守在院子里更安心。
小丫头君眉将烫过拭干的琉璃杯摆到藤几上,打开吉祥八宝锡罐子取了一钱左右的君山银针置入杯中,提起铜壶先低后高将七成热的泉水倾入,拿起一旁的琉璃片盖好那杯,躬身站到一旁。
皇甫竞摸了摸下巴,暗笑道有点意思。惜儿身边连个小丫头都这么术有专精,又如此深知每个人的喜好,想必嫁到萧家也游刃有余,用不了两年便能做上当家主母了。
可是如何让她打开心结?虽说如今是皇祖母赐了婚,她若还是如此怏怏的不快活,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哪个家族也不愿娶进门一个恨天怨地的媳妇吧?
君眉上前两步揭了琉璃片,“王爷,请喝茶。”
皇甫竞不再胡思乱想,端起杯狠狠的喝了两口。一大早儿便从京城赶过来,到了洛府得知妹妹不在,又跑到瑞江旁寻她,如今还真是又饿又渴。
刚放下杯,便见到洛四老爷拎着药箱进了门。皇甫竞忙站起身迎过去,舅甥俩寒暄了两句,便径直去了惜歌的寝室。
皇甫惜歌半靠在床上,见哥哥陪着四舅父进来,便欲起身施礼。洛四老爷紧走两步按住她,流苏过来接了药箱又搬了椅子请洛四老爷坐在床旁。
皇甫竞也不等流苏再给他搬椅子来,自己拎了一旁的锦杌便挨着洛四老爷低身坐下。好在从王府跟过来的丫头们都知道这位王爷的脾性,也就由了他。
洛四老爷歪头瞧了瞧自己的外甥,没说话。皇甫惜歌暗笑,这也就是自己带来的丫头啊,要是洛府里的,四舅父给自己诊完脉必得喊出去责骂一番。
“惜儿已经没事了,还劳四舅父又跑这一趟。您交给墨儿的药膏真是好呢,又提神又醒脑。”皇甫惜歌对洛四老爷讪讪的笑着。
洛四老爷哼了一声,还是伸手搭了搭她的脉,确定没什么异常方才接过流苏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手,又接过茶碗喝了几口茶。
“惜儿就快及笄了吧?五月初五?不如在洛府行了及笄礼再回京城吧。竞儿若是忙就先回去,过几日再与你母妃一同过来,还能看看赛龙舟。”洛四老爷放下茶碗,向皇甫竞偷偷挤了挤眼睛。
皇甫竞忍了笑点头,四舅父还真了解自己这个妹妹是属顺毛驴的,你若捧着她说呢,她必然比谁都懂事;若是戗着毛儿来,她就要上房揭瓦了。
果不其然,皇甫惜歌连忙开了口:“让四舅父费心了。惜儿还是尽早随着哥哥回去吧,在殷州住的日子也不短了,母妃身子又不好,怎能让她为惜儿奔波。惜儿赶紧回去陪陪她才是正理。”
“哥哥替我送四舅父回去歇歇吧,我收拾收拾就去向外婆赔罪,我…我出府前答应得好好的,却还是没按时回来陪外婆用午膳。外婆肯定生我的气了。”
洛四老爷笑着点头,夸赞了几句惜儿懂事了,便与皇甫竞一同出了门。出了门后低声告诉外甥,“这丫头,挺会装。”
皇甫竞听了这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孩子,可不能再让她任由性子胡来了,赶紧带回去好好调教调教才是正经,不然如何嫁人?
第一卷 菡萏 第三章 正面婚事(改错字的)
第二日一早,皇甫惜歌与洛府的亲人们一一惜别,随着哥哥安郡王皇甫竞回了京城。进了城门后,皇甫竞便打发自己的长随先快马回谨亲王府报信。
得知女儿马上就快到家,谨亲王妃忙嘱咐内院管家将眼睛瞪大些,手底下也紧起来,以免郡主进府后到处乱糟糟的看着不像样子。
王妃贴身伺候的谢妈妈笑道:“咱们王府向来都是规规整整地,哪里有过乱糟糟的时候儿?老奴看王妃实在是太想念郡主了,挺妥帖的一个人儿也乱了心神。”
谨亲王妃先是一愣,立刻又笑了,“可不是,是我太想惜儿了。”
当初王爷和阿晟在海上出了事,惜儿连一声都没哭出来便晕了过去。之后的五个多月,太医也罢江湖名医也罢,连自己娘家的擅长医理者全都来遍了,却还是对她的病束手无策。
后来竞儿请了个无名的道士来看过,那道士和竞儿私下说了什么自己也无从得知,却绝对不信那噩耗便能令惜儿病在床上那么久。
过去为了让王爷安心,这府里也没大张旗鼓的整顿过。趁着心爱的女儿人事不省为由,正好来一次大清洗。这谨亲王府,原来也忒乱了些。
再后来惜儿无医自愈,便由着她去了殷州洛府。有自己的娘家四哥帮着调养她那胎里带来的易晕厥老病根儿,有姐姐妹妹们结伴玩耍谈天儿,于身心都有好处。那时自己就发誓,等女儿回来,还她一个干净清明的家。
“禀主子,云妃来了。”谨亲王妃正欲在谢妈妈的搀扶下回房梳洗打扮一番,院门外一句句传了进来。
谨亲王妃并未停留,手搭在谢妈妈的肩上往里走着,一边走一边道:“请进来在西次间里等我一会儿吧。”
拔下头上的素白玉簪换上根赤金八宝钗,又挑了个蜜蜡兰花押发别在左鬓。挖了豆大的玫瑰膏揉开,润了唇又拍了拍双颊。
脱了身上的香妃色家常袍儿,在谢妈妈服侍下换了套浅褐金色遍绣缠枝牡丹的衫裙。
“怎么样,看起来气色还好吧?”王妃笑问。
谢妈妈含笑上下打量着主子,啧啧夸赞道:“老奴好像又瞧见了十几年前的主子了。这多好,郡王爷和郡主瞧见您这样子一准儿很是欣慰。”
又扶了谢妈妈的胳膊,谨亲王妃出了内室来到西次间,也不等云妃行礼便说道:“妹妹也莫多礼了,惜儿和竞儿想必快到了,随姐姐一同出去迎迎吧。”
回身嘱咐了几句,除了留下看屋子烧水泡茶的小丫头和守门婆子,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王府的大门处。
皇甫惜歌一路上都端坐在马车里,直到墨儿在轿厢外说进了景福街了,方撩起侧窗的垂帘朝外观瞧。远远望见街边熟悉的景色,不由得扁了扁嘴,见璎珞在一旁笑着瞧自己,方才忍了泪。
车停了下来。皇甫竞先下了马将缰绳交给长随,待墨儿撩了帷幕,便伸手扶妹妹下了车。而谨亲王妃瞧见门外马车停下,女儿被儿子扶了下来,不由得紧走两步迈出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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