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月默然一下,才低声道:“原来皇上都是知道的。”
“知道,寡人的那几句话,就让你的宫女出去做了门神,你以为那些人不到寡人面前来打听,但凡寡人说一个不字,她怕是早就被按了假传圣意的罪名,拖到刑事房去了。”明源帝端起茶盏来,含笑看着汝月,“不过寡人知道,她说的那些与寡人所言,没有差别,也没有添油加醋,很是妥帖。”
“所以,琉璃宫门口那些想看热闹的如今都慢慢地退散了,不再挤着要进来了。”汝月轻轻叹了口气道,“说到底,臣妾便是在这里狐假虎威,还是要靠着皇上的盛威震慑,否则臣妾就是那撑不住场面的空架子,一推就倒,散了一地,岂非丑态。”
明源帝听了她这个比方,先是一怔,随即扬声大笑起来:“不会倒,不会倒,寡人定然在后面好生扶持着你,让你挺直了腰杆子走到东,走到西,继续狐假虎威。”
“臣妾谢皇上扶持。”汝月讨了他这句话,等于得了一颗定心丸,赶紧要起身谢恩,明源帝哪里舍得她真的起来行礼,赶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但笑不语,坐了片刻后,常公公在外头回话,说是礼单都准备妥当,请皇上过目,明源帝让他将礼单呈上来,汝月好奇心起,才想要凑过去看一看,明源帝已经将颇厚的锦册放入她的手中,汝月这一回是真不解,稍稍低头看了两眼,只见第一页就写着赤金如意两对,红珊瑚如意两对,墨玉珊瑚两对,紫檀嵌宝首饰箱八只,长串的单子下去,叫人眼花缭乱的,“这些又是要准备宫中什么大事所用的吗?”
垂手而立的常公公顿时笑开了:“娘娘说的玩笑话,这些都是皇上准备下了,要送给娘娘的礼单,箱子都在外头排队,只等着琉璃宫的掌事姑姑过来清点,皇上还不放心,才让老奴先将礼单呈上来,给娘娘过目的。”
“这些都是送给臣妾的?”汝月捧着那锦册,有些发呆,“皇上为何要送臣妾这些贵重之物?”
“你这琉璃宫中,也快要办大喜之事,如何能够不多加妆点,这不过是先前的一部分,还有些,回头寡人想一想,再另外给你送过来,寡人方才想起库内有一架象牙雕花的四扇花鸟宝屛,放在这屋中也算合适,常公公且替寡人记下了。”明源帝十分喜欢汝月此时此刻的神情,觉得有种无辜的迷糊,忍不住探出手指,点一下她的鼻尖,“怎么不能送,难不成,你还不喜欢吗?”
“皇上真正是好记性,那架屏风在库内少说也有百来年了,说是名贵,就没有摆放出来,如今放置在琉璃宫的如妃娘娘处,才是美人珍品相得益彰。”常公公又说了一箩筐的好听话,才退身下去。
明源帝见汝月始终不开口,以为她是欢喜坏了,将那锦册从她手中抽出来,放置在一旁,拦腰轻轻将她的身子搂住,嘴唇贴在耳廓边,轻轻说道:“你身子可真的都好了,寡人想你想得厉害。”
汝月双颊绯红,咬着嘴唇才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第一百七十五章:取药
汝月觉得自己好像浸润在一汪温暖的水中,久久都不想缓过神来,原来欢爱到了这般温柔的地步,也会让人沉醉得无法自拔,皇上的手臂避开了她的腹部,很轻地搭在她的腰袢,指尖尚有温暖,簇簇地舔舐着她不曾平静的心,她低下头来,微微浅笑,在他看不见的位置,露出一点儿寂寥的心思。
紧贴在身后的人,温热的气息打在后脖颈处,慢慢的,像是覆上一层薄薄的雾气,汝月觉着少许的痒,然后是逐渐的心安,屋中的灯烛只留了两盏,光线昏暗而暧昧,她一抬眼却分明见着桌案上那本厚厚的锦册。
皇上突发奇想地送礼,怕是想要坐实了对她的褒奖,又或者是,心里有些发虚,想要刻意地讨好,汝月暗暗摇头,她实在想得太多,他是君王,便是真的做了什么,又何须向一个嫔妃来讨好半分,只需要他露出些许的赞赏,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
这一晚,汝月睡得很实,她做了个难得的美梦,梦里头是一家人团团坐在桌边吃饭,妹妹的年纪尚小,还不及桌子高,需要父亲弯身下去,才将妹妹抱到膝盖处坐好,母亲夹了一筷子的热菜,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她知道,她明明知道是个梦而已,还是很开心地将菜一口一口送进嘴里,吃得无比香甜。
“娘娘,娘娘。”乌兰见汝月的脸色不对劲,好似被人挟制着咽喉,眼见着一口气都要回不上来,赶紧连推带喊的想将她弄醒,索性用指甲在汝月的人中处按了两下。
汝月吃痛,睫毛颤动几下,悠悠地醒转过来:“这是在做什么?”
“娘娘做了噩梦,婢子生怕娘娘被梦境所魇住。”乌兰如实答道。
“不是噩梦,不是,是一个很美好的梦境。”汝月浮出一丝笑意来,“我梦见了父母双全,凑在一起吃饭。”
“可是娘娘的样子。”乌兰说不下去,索性捧了铜镜过来,“娘娘一额头的汗,气息急促,差些闭气过去。”
汝月不太相信地往铜镜中看了一眼,却正如乌兰所言,额头一层薄汗,将头发都打湿了,脸色发白,颧骨处染着潮红,气色都不太对劲,不由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
“娘娘,婢子以前就听人说,怀孕的女子身上阴气重,娘娘的母亲早已经过世了,这会儿梦见怕是不妥,要是娘娘不放心,婢子请钦天监的大人来看一看,压压邪可好?”
“这样也好,不过不用麻烦卫大人了,请掌事臀的明月来一次即可。”汝月轻声说道,“琉璃宫紧闭宫门,若是嫔妃都不能进来,而卫大人却可以,迟早会被人落下口实,拿了软肋,而明月年纪尚小,不过是个稚童,旁人想说闲话也是不能的。”
“娘娘相得周到,只是明月的本事如何能与卫大人相提并论。”乌兰终是不放心。
“他自小跟着卫大人身边,能学的也学得不差,何苦我们也不是要紧的大事,何必兴师动众的。”汝月想着明月当日在卫泽出宫之际,都能去朝露宫中探到究竟,卫泽的本事,他至少也学了又六七分了。
明月来得很爽利,穿着和卫泽一般的白衣,头发束得很齐整,先给汝月行礼,有段日子不见,眉眼间倒是生出少年人的英气勃勃,汝月一向与他交好,也不避嫌,将梦中场景都同他说了,又将门窗都打开,让他细看,明月显然也是有备而来的,在门户处贴了几张符纸,又撒了些香灰,他做事手脚很利索,又没有声响,乌兰见他比往日更添稳重,才放心下来。
“回如妃娘娘的话,娘娘梦见的双亲,怕是已经过世了。”明月等事情都做完,又想一想才斟酌着说道。
“我的母亲确实早年间就不在了,然而父亲只是出了家门做生意,一去未归,如何就知道是出了事?”汝月的声音微微发抖问道。
“娘娘不要着急,听小臣慢慢说来,娘娘说梦境里的人都入平常模样,醒转时,却虚汗不断,脸色发白,那其中也是有讲究的,如果娘娘怀着的是普通胎儿,那南柯一梦反而不会有所遗留,娘娘是身怀龙种之身,体内阴阳两气相冲,所以能够梦到已经亡故之人,如果说得极端,便是娘娘在阳间见到阴间之事,而阴间之人也同样在看着娘娘的一举一动。”明月十分有耐心地解释道。
“不对,我还梦见了我妹妹,她好端端的在太兴臀住着呢。”汝月反驳道,她虽然知道父亲这么久都没有消息,怕是夜长梦多,依旧不想听到任何的坏消息。
“那么,娘娘的妹妹怕是已经病了。”明月轻咳一声道,“如果娘娘不信小臣的话,可以遣人去太兴臀一望便知。”
“不是不信,否则也不会请了你过来,可有破解之法?”汝月轻叹了口气才道。
“不算什么大事,娘娘近日来忧思重重才会如此,等心境放开了,即便是梦到这些,也不会觉得身子不适,或者醒转的时候就忘记得一干二净了。”明月指了指窗户道,“窗外的花丛太高,将日光遮挡了,回头娘娘差人整修掉更好。”
“那么,家父到底……”汝月不死心地又多问了一句。
“小臣能力有限,不便替娘娘解惑。”明月小声应道。
汝月了然地笑了笑,其中几分无奈:“我明白了,多谢你来这一次,回去也替我谢过卫大人。”
明月点了点头,做了个手势,请汝月稍许避让开,然后在枕头下面用手指扫了扫:“娘娘这种状况不过是偶尔所为,千万不要挂心。”
汝月原先是不太信这些的,但是前有柳贵妃的事宜,她不敢大意,请明月来,不过是求自己一个心安,等人一走,她还没有开口,乌兰已经料得她的心思:“娘娘是在想娘娘的妹子在太兴臀是不是真的病了?”
“明月的话,不能疏忽。”汝月眉眼之间皆是忧虑,“差人过去问一问。”
“娘娘的妹妹是住在太后的太兴臀,便是有些小毛小病的,太后自然会请了太医去看,娘娘不必费心的,否则传到太后耳中,娘娘有了逾越之为,太后怕是要不欢喜的。”乌兰当下阻拦道,“她才住进去的时候,已经托了秋葵姐姐照应。”
“她是民间长大的,我担心她在宫里头住不惯。”汝月的心思里头,桦月还是她离家时候的孩子。
“娘娘才进宫时,可住得惯?”乌兰低下头来笑了笑道,“婢子才进宫时,每天晚上都要偷偷哭几次,枕头就没有干燥过。”
汝月怔了一下,才点头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说的是,太后不会对她不好,太后一向是菩萨心肠的,对底下的人都很好,莫说是老臣家的女眷了。”她有些察觉到了什么,张口问道,“乌兰可是不喜欢我那妹妹?”
“那是娘娘的亲妹子,在婢子的眼睛里头,和娘娘是一样的,若是她搬到琉璃宫来住了,婢子一定也尽心尽力像服侍娘娘一样的服侍着。”乌兰睁大了眼睛,看着汝月,“娘娘如何会那样以为?”
“也是,她不过与你匆匆一面之缘,是我多心了。”汝月微微一笑道。
等了片刻,乌兰凑过来说道:“娘娘若是依旧不放心,不如还是让人去太兴臀问一问,娘娘的妹子要是无恙,也省的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