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连皇后都当着哀家的面夸赞过她,汝月好是好,哀家只怕是女大不中留。”太后若有所指地看着两个人,“所以近来让她教了几个小的出来,听说做起事来都有模有样的,不如将她们够唤出来,哀家也过过眼。”
汝月得了令,去后面将四个小宫女领出来,送到太后面前,太后看得分外仔细:“哀家倒不是特别看中容貌长相,不过生得狐媚子似得也绝对不能留在身边,否则出了事端,辛苦的还是哀家自己,稳重端庄些的叫人安心。”
四个人敛身行礼,清一色水粉的宫女装束,太后问道:“前一阵是哪两个犯了事的?”
棉珠和漱玉赶紧双双跪下:“回太后的话,是婢子年少无知,已经知错悔改了。”
“房公公那个老奴才,管事管到哀家的太兴臀来了,哀家都没发话,他就谴了沧澜过来,哀家早晚要找他麻烦。”太后笑着啐了一口,“都起来,都起来,哪个年轻时候不做错点事情,知错改了就是,哪个又是芳华?”
芳华听到名字被点,上前两步:“回太后的话,婢子是芳华。”
“双玉向哀家提过你,说你的女工有些本事,汝月以后有承继人了,抬起头来让哀家看个清楚。”太后的好笑容凝固在嘴角,脸色一下子沉下来,“你原来姓什么?”
芳华咬了咬嘴唇道:“婢子原名姓沈。”
太后的嘴角稍微松一松:“哪里人氏?”
“柳州人氏。”芳华忐忑不安地回话。
汝月见太后问得详尽,又显出不悦之色,虽然不知道芳华是因为什么犯了太后的忌讳,耳边却听得太后漫不经心地说道:“既然是个勤快的孩子,膳房那里还缺人,明天起就去那里做事。”
芳华手脚无措地站在那里,听到要被安排去膳房,脸色煞白,一双手互绞着,哭都不敢哭。
汝月想要抓着最后一点机会,让太后收回方才的决定,嘴唇刚动,就见正对面的卫泽对着她很轻地摇了一下头,意思很明确,不许她开口求情,她知晓卫泽的本事,分明是知道些什么,这会儿不能明说,手背将嘴角一掩,到了嘴边的话,统统都给咽了下去。
太后没事人似的,与卫泽接着喝了两盏茶,卫泽指点一下后花园中花草的摆设,哪一棵需要挪移,哪一片需要补种,太后赶紧唤了花匠过来,按照他的指示逐一记下。
直到汝月送卫泽出宫,走到大门口,不见卫泽开口,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卫大人方才为什么不让我替芳华说一句好话?”
卫泽转过头来,温和地看着她,眼中一片柔情之色:“你以为太后是在开玩笑或者一时兴起才做了那样的安排吗?”
第二十三章:关心则乱
“太后只说不喜狐媚的女子,我去挑选宫女时,是特意选好的,四个孩子都是规规矩矩的秀丽脸孔,芳华就算比其他人长得好些,又不至于才见一面就惹了太后的不快。”汝月是真的着急,本来眼睛因为看那竹简就红通通的,这会儿看来,像是要落泪一般。
“太后在后宫待的时日长久,见过各色的女子,总有些长相会犯了她的忌讳,平日里,她不明说,哪一个又敢去问,你方才要是去问了,那么芳华就远远不是发配去膳房那么简单。”卫泽抬起手来,在汝月的发鬓轻轻一触,很快又放开,“这孩子看着与你特别投缘,是缘是劫,还真是难预料。”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汝月紧张地抓住了卫泽的衣袖,“芳华虽说进宫做宫女,但是在太后身边伺候和到膳房打杂是完全两码事。”
“汝月,关心则乱,膳房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卫泽挑起嘴唇笑了,看着自己的衣袖快被汝月扯烂,笑得有些无奈:“在宫里你比我有办法的多,也算是太兴臀的大宫女,不就是个膳房,还要我来教你怎么做不成,我只需你牢牢记得,最近别惹太后不快,特别是开春节之前。”他的身子俯下来,在汝月耳边低语,“这话只同你说,其他人才不管我的事,你要给我好生的过日子。”
汝月耳朵**辣的看着卫泽头也不回地下了台阶,她当然知道卫泽所说的办法是哪个,有钱可是鬼推磨,她向皇后讨来的那五百两算是有地方可用了。
芳华走的时候,眼泪汪汪地拉住汝月的手,不说话不求情,泪珠子大颗大颗从雪白的脸孔边滑落,反而叫人看着心疼,汝月打定决心要买通膳房的管事,亲自送她道了膳房门前,没来得及进去就被人硬生生拦下来。
“她可是太后下令要送进来的人,你就别掺合进来了。”膳房的管事如意抱着双臂站在门口,斜眼看着汝月,噙着一丝冷笑,不客气地往外撵人,“你是前臀的大宫女,膳房里头油污重,别染脏了衣裙才好。”
汝月平日里很少和膳房的人打交道,见两个粗壮的宫人一左一右地站在门口,摆明是早就做下准备,从袖中摸出十两的银锭,用袖口遮一遮,直接塞进如意的手中。
如意约摸着没想到她这样识趣,银子掂在手里沉甸甸的,没张嘴呢,汝月已经笑吟吟地发了话:“我知道膳房的活吃重,要不是如意姐姐能干,哪里能够让太后顿顿吃的舒心不是,我这个妹子胆子小,又不会说话,好歹手里算勤快,盼着如意姐姐多照顾些,给她些不容易出错的活,等熬过这阵子,我接了她回去,再重重酬谢。”
真金白银的没人不喜欢,如意不作声,将银锭先收好,脸色是和缓些,依旧不肯放汝月进门:“不是我有意刁难,方才听你说还要接她回去,我就不知道是我当时听岔了,还是你想错了,太后的意思,以后她就留在膳房做个粗使的,怕是没有翻身的日子了。”
汝月越听越是心惊,勉强笑着说道:“如意姐姐也是知道,在宫里没有绝对的事情,太后不过是生一时之气,慢慢气消了,还是要接她回去的。”
如意收了她的钱,自然不会逆着她的意思说话,敷衍地跟着说道:“也是,那些嫔妃娘娘还有被锁进冷宫的时候,何况是我们这些下人,既然你都嘱咐了,我也盼着她能早些回去。”声音刻意地压一压才道,“要是想见人,白天不方便,你晚上过来,几双眼睛明着暗着盯得紧。”
汝月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捎带着往屋内瞧一眼,里面正是热火朝天的干活时间,人来人往的,芳华那个小小的身影早被淹没在里面,她不忍心多待,匆匆地走了,将如意的几句话翻来覆去的想了几次,依然没有弄明白太后将谁的气撒在无辜的芳华身上。
几天里,汝月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白天做活,晚上将皇后指明要的那个屏风面绣成了,日子比预算的要多拖了两天,汝月担心皇后等得急,当天晚上送去丹凤宫,见云欢出来,她将用缎子包好的成品,传递过去。
云欢接在手里,没来得及看,见她转身就走,赶紧地喊住了:“你这是着的什么急,皇后娘娘还等你进去回话。”
“近来太后的心情不太好,我也是抽空溜出来,万一被旁人多事看了去,传到太后耳朵里,好事也说不清了。”汝月实在没那个心思陪着皇后说笑,只觉得心里烦的一团糟,“要是皇后娘娘对成品不够满意,劳烦捎话过来,我再重新做过便是。”
“不会不满意,连那个荷包,皇后娘娘都要时常拿出来看的,我看你也不急在这一时,进去回个话,非但能讨个赏,还能在皇后娘娘面前落个好,何乐而不为呢。”云欢不由分说,上前挽住汝月的手,连拖带拽地弄进丹凤宫。
皇后看起来心情不算好,屋内灯火通明,站在走廊边逗一只会说话的五色鹦鹉,手指在笼子边扣两下,鹦鹉直着嗓子就喊:“皇上驾到,皇上驾到。”
“给皇后娘娘请安。”汝月打起精神来,不想让皇后看出任何不妥,“皇后娘娘要的屏风面已经完工,请娘娘过目。”
云欢笑着将屏风面展开:“娘娘是没看见,这实心眼的汝月,怕娘娘看到绣品欢喜又要赏她,说什么都不肯进来。”
汝月明白云欢是在替自己说好话,感激地看了看她,皇后的手指在几枝春竹图案处,细细摩挲,口中赞道:“果然是极好的手艺,比本宫想的还要好,怎么能够不赏,定然是要赏,要重重的赏,上一回本宫问你要什么,你只要那不起眼的几百两银子,今天本宫倒要问问你,愿不愿意到丹凤宫来做事,太后那边自然有本宫去游说,你只需做些绣品,月钱是太兴臀那里的数倍,住宿的屋子给你腾出单间,总之都要比那边好些。”
汝月有种冲动,想向皇后讨个恩典,放芳华从膳房出来,这念头不过是一闪而过,放出来或许没有那么困难,只是日后又该怎么过下去,芳华要是依旧待在太兴臀,太后见着她的脸孔,很难说会不会再次发难,要是调离了太兴臀,便如同自己与绿云一般,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一回,曾经亲如姐妹的情分,慢慢的淡下来,生分了。
“要是难做决定,再容你回去想一想便是。”皇后和颜悦色地说道,笼中的鹦鹉还在欢快地叫着,她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有股说不出的惆怅扑面而来。
云琅手中拿着件披风出来,轻手轻脚地搭在皇后肩头:“娘娘,夜深了,外头风大,别着凉了。”
皇后也似怀着重重心事,返身进屋,留下云欢和汝月两个面面相觑,汝月捉摸不透地问道:“要不要再进去请辞?”
“不用了,娘娘看着也疲累,应该就休息了。”云欢也逗弄了一下那只鹦鹉,“它学会这一句话不容易,可惜皇上都没有来听过。”
“皇上有很久没来丹凤宫了?”汝月小心地问道。
“总有几个月了,据说一直留宿在柳贵妃那里,偶尔还去另外几个嫔妃之处,唯有丹凤宫像是被遗漏了一般,娘娘心里愁苦说不出。”云欢像是已经把汝月当成自家人一样,毫无避讳地倒起了苦水,“娘娘的性子就是拗,其实在皇上面前服个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说是不是?”
汝月但笑不语,可不敢去接话,听听也已经是了不得了。
“反正我和姐姐劝过娘娘好些次,她放不下身段,想想也是,娘娘未出阁入主东宫之前,在娘家也是当稀世珍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