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捏住了汝月最阴暗的丑态,只要寻着机会,她定然会将这件有意思的旧事重提,来提点提点汝月千万不要忘本的。
绿云说的话,都是针对汝月的,两个人在年少时相识相知,委实比和桦月做了几年的姐妹,了解更深,汝月的优点是不少,缺点却更多,她就不信,巴掌落在汝月身边的人脸上,汝月能忍着不出头,既然都退到昔时宫来,留在身边这唯一的一个,必然是最心腹的,汝月最大的短处便是心软,不趁此机会表现表现,皇后娘娘以后如何会得重用于她,她实在不想再回到那个老太监身边去了,这怕是她最后一次要跳出沼泽的机会了。
“慢着。”汝月果不其然,开了口阻止。
绿云的手掌还高高举着不动,一双眼却瞟向桦月,等着皇后娘娘的进一步指示。
“如妃是要当着本宫的面,包庇这个宫女吗?”桦月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就等着汝月承认,只要她承认,那么打不打一个宫女是小事,如妃以下犯上,胆敢冲撞皇后却是真。
“好端端的食盒是怎么招惹了皇后娘娘不悦的,真是可惜,昨天还是完整无缺的,我还想着要来完璧归赵的,找来找去就没有找到,正要来同如妃陪个不是,却没想见着被扔在此处,四分五裂的。”薛绰华来得无声无息的,站着那么多的人,一方面是尽在留意皇后与如妃的唇枪舌战,另一方面是薛绰华脚底却是有些真本事,那些侍卫先是慌乱,待看清楚来的是方将军的夫人,反而暗暗松了口气。
今天的场景,便是皇上亲自过来都必然又要多费许多口舌,还要碍于种种宫规,而这位方夫人是当今新皇后娘娘的亲舅母,要是她肯站在长辈的身份上头劝解开了,那么大家就当成没事人似的,散了就好,两头都不得罪更好,所以立时自动分在两边,让方夫人如入无人之境地走过去,弯下身来,将食盒给捡拾起来。
桦月一怔,绿云从开始时,就控制住乌兰,生怕她去哪里搬救兵,没想到这要来的没来,不该出现的却站在眼前,她是不知道舅母从边关回来的事宜,如何回来也不将住在丹凤宫里头的方锐表弟接走,那个孩子简直是个猢狲投胎,一刻都不见消停,半刻没让人看着就能上房揭瓦,皇上来一次,他也不忌讳,能够四肢都巴在皇上身上,连声唤着要去看弟弟看弟弟,皇上居然答应了他的请求,不过陪着她喝完一盏茶,就带着方锐去了太兴殿,回来时,却是常公公送回来的,只说皇上又去御书房办理公务,把她气得牙根都发痛。
方锐明明是她的表弟,如何胳膊肘往外拐,那个是他劳什子的弟弟,同他又没有半分的血缘关系,这一下倒好,表弟还没来得急送走,与祖父各种不对付的舅母又出现在眼前,桦月的喜好习惯都随着方国义,方国义素来不喜欢这个儿媳,连带着她也看舅母十分不顺眼。
薛绰华已经按着规矩给她行了个浅浅的礼,桦月知道已经十有八九占了上风的局面,因为舅母的出现给打破了,脸色十分难看起来:“你说这食盒是你从昔时宫带走的?”
“不过是来求一饭一菜,一啄一饮,如妃娘娘替臣妾打包了带回去吃而已。”薛绰华只当什么都看不出来,清楚地回道。
“信口雌黄,这个食盒是本宫在皇上的案桌上头看到的,本宫还知道是如妃送过去,想让皇上吃了以后,念起往日的旧好,可笑之极。”桦月一口就给你否认了。
“兴许是方将军夫人看错了,宫里头相似的食盒也是很多的。”绿云十分会讨巧说话,
“真的是给臣妾吃的。”薛绰华不知道顺着台阶下来,再正儿八经不过地反驳道,“臣妾看来还要陪如妃娘娘给一个新的食盒了。”她抬起眼来,不推不让地笑着问道,“皇后娘娘何苦与个食盒动气,它是死物,哪里懂得得罪不得罪的事情。”
“这里是昔时宫,不是闲杂人等可以任意进出的地方。”桦月顿悟了,这位舅母摆明了不是来帮她的,正巧是赶着要来解救汝月的。
“皇后娘娘不是也站在昔时宫的地界里头?”薛绰华笑得很和气,根本不等再看桦月的脸色,将食盒全部拾起,放在乌兰的手里头,“回头再配个新的来,旧的也要收好。”
乌兰将摔成几瓣的捧在手里,有些不明所以然,却见方夫人冲着她轻轻眨眼,连忙应声道:“是,是,婢子先去将这个收拾妥当了才来。”
乌兰是一溜烟地走了,本来要惩处的对象都没在眼前了,桦月想说的话变成了一根又粗又锐利的鱼刺深深地卡在喉咙里,想吐都吐不出,想咽更咽不下去,一张脸慢慢地发红了:“方夫人的意思是,如果本宫要治别人误闯昔时宫之罪,那么定然要将本宫也一并罚了进去才算公平周到?”
“臣妾绝对不敢有这样的意思。”薛绰华连忙就否认了。
桦月被堵得一口气差些上不来:“那么本宫问你又是什么意思?”
“臣妾的意思是,食盒是臣妾拿走的,娘娘在皇上那里看错了。”薛绰华又强调了一次,不过是蝇头小事,这位新晋封的皇后娘娘都能这般小题大做,那颗心眼还真不是一般的狭小,便是比起那位钻了牛角尖的前皇后表姐,更是不如了。
绿云显然比桦月还能早些领会到薛绰华话中的意思,从背后,很轻很轻地拉了桦月一把,桦月的身子一僵,约莫是也想到了,这会儿既然薛绰华在场,那么原本准备好的这些后招一个都用不上了,既然如此,不如给了舅母面子,顺着杆子慢慢往下滑。
“娘娘,方将军夫人说的不差,兴许是婢子一时眼花看错了。”绿云将过失直接往自己身上拉扯,“惹得皇后娘娘不悦,回去婢子会得自请领罚的。”
桦月颇不自然地说道:“如何这个也会看错,差些冤枉了如妃。”
“是,婢子下次绝对不敢了。”绿云的脖颈越垂越低,将眼中的怨恨之色草草地掩饰去了。
“既然如此,没必要再坐纠缠,摆驾回宫。”桦月几乎是咬着牙将这句话说完的,那些侍卫释然地跟随在其后,来得匆匆,去得匆匆。
“是你将那盒子素菜拿去送给皇上吃了?”汝月没有要感激方夫人的意思,冷声问道。
“你不是说了,皇上都没有吃过你亲手烧的,我拿去给他尝一尝,有什么不对?”薛绰华丝毫没有察觉出汝月是要动气的前兆,她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宫门,咋舌道,“皇后娘娘好大的火气,你预备如何修缮宫门?”
“不劳烦方夫人费心,宫门是皇后下令所拆,那么就原封不动的摆放在这里,我不会去要求修缮的。”汝月将薛绰华扔下,自顾着转身进去。
“你都没有问我,皇上吃过那道菜以后说了什么!”薛绰华冲着汝月的背影,朗声喊道。
“我委实不想知道。”汝月回了这一句,已经转个弯,走得不见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虚以委蛇
“真正是不识好人心。”薛绰华又大声喊了一句,她就不信汝月听不见。
汝月却是越走越快,像是后面有洪水猛兽要追来撕咬一般,乌兰还从来不曾见到娘娘走得这般快过,即使以前在太兴殿时,娘娘都是关照,在宫里的规矩,无论多大的事情,都不许跑动,她已经直接迎了上去:“娘娘,皇后娘娘有没有再为难娘娘?”
“皇后已经走了。”汝月见薛绰华没有立时追赶上来,微微松了一口气,“便是方夫人不出现,我都会护得你周全的。”
“婢子见娘娘一脸慌乱地进来,还以为是又出大事了。”乌兰踮起脚尖,看了看汝月身后,“娘娘,后面没有其他人了。”
汝月不能明说,她走得这样快,只是不想听到薛绰华将皇上的原话搬出来,她是真的不想听,好的歹的都不想听。
“娘娘,宫门大开,如何是好?”乌兰担心地问道,天气阴寒,风从长廊吹过来,像是呜咽声不断。
“先将屋门关上便是。”汝月不甚在意的说道,昔时宫的宫门倒下,其实已经表明当年的门禁已破,她在宫里与宫外没有太多的计较,这里已经困不住她。
“那娘娘还抄录法华经吗?”乌兰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一个不留意,娘娘又在身上割出伤口来。
“没那个心思,抄录出来的也不虔诚,你且将这些写好的先收起来。”汝月轻声说道。
“娘娘那时候,若非方夫人出现,娘娘是要为婢子违抗皇后娘娘了吗,娘娘真傻,皇后娘娘是在气头之上,她不好乱动娘娘,才找的婢子出气,若是娘娘阻拦,不是正好让皇后娘娘占了上风,捉了痛脚。”乌兰收拾妥了,才又开口问道。
“我不会坐视不管的,绿云知道我的性子,我也无所畏惧,因为我就是这样的性子,改不了的。”汝月在屋中慢慢走了一圈,住了七个月的地方,虽说简陋,要是赶着搬出去,似乎又有些舍不下了,有些时候,心情就是这样纠结着。
乌兰叹口气,娘娘说的不错,要是那时候娘娘不出手的话,她虽然会更心安,却不会像这会儿鼻端发酸,只想要流泪:“娘娘,婢子不明白,方夫人明明是要和娘娘交好的,便是她知道已经不是娘娘的舅母,言语之间依然亲热的很,为什么她会摆了娘娘一道,让娘娘在皇后娘娘面前吃了个大亏,纵然是她及时赶到了,要是赶不到呢,娘娘就此和皇后娘娘撕破了脸皮,对她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她是把我当成亲人一般,不过桦月也是她的亲人,如果我是她的话,当然希望两厢和好如初,我是如妃,而桦月是新进封的皇后,对于皇上而言,都是可以恩宠并施的女子。”况且在她们这种大家大户的女子看来,皇上从来不会属于一个女子,那么她与桦月平分秋色,无论是对于方家还是对于皇上,都算是最好的平衡之策。
只可惜,她已经尝试过退让,每每她多退让一步,桦月必然要前行两步,没理也不饶人,在桦月的眼中,她倒是成了后宫里头最有危险的人,那么只要她在宫内一日,桦月就不得安宁一天。
“方夫人送到皇上那里的食盒,却没想到会被桦月见到,否则她应该会再小心点的。”汝月却没有说,看着薛绰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