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月有些莫名,便是她的琉璃宫离得远,晚了那么一点,何来吃到一说,不过太后的脸色在她进来时,确实不太好看,她很低地咳嗽一下,乌兰识趣地赶紧弯下身子来,汝月低声问道:“你是几时得了消息说让嫔妃都到太兴臀的?”
“婢子就是方才进来回话的时候等得口谕。”乌兰也知道情况不太妙,连皇后都坐在那里了,只有她们来晚了。
“是谁来传得口谕?”汝月又追问了一句。
“太兴臀的黄公公。”乌兰见太后的目光冲着她们所坐之处,扫了一眼,立即噤了声。
怡嫔的声音又比方才丽嫔的大了一点儿:“以前说这个飞扬跋扈,说那个盛气凌人,原来皇上给了一点儿颜色,有人也是会开了染坊的,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了,真正是可笑。”
汝月很清楚,自己被黄公公摆了一道,怕是其他的嫔妃处,都早早地得了消息,赶过来坐着干等,唯有她落在了后面,也难怪太后会那样的神色,黄公公以前就与她不对付,也不知道又拿了谁的好处,才给她使绊子,看来只能事后才向太后说明缘由了。
“月嫔姐姐不是那样的人。”锦嫔忍不住也参与进来,替汝月说了一句。
“她是怎么样的人,太后还不比你清楚,你再多嘴多舌,小心自身难保。”丽嫔压根没将锦嫔放在眼里,见她也敢吱声,狠狠瞪了她一眼。
“都给哀家住嘴,这里是太兴臀,不是容得你们吵嘴的地方。”太后呵斥了一声,立即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方夫人已经在路上,快要到了,莫让人见了笑话皇上的后宫喧杂吵嘴不成样子。”皇后附了一句,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汝月。
汝月暗暗叹了口气,直接眼观鼻鼻观心,将嘴角抿紧了,这种时候原本就是多说多错,回头要责罚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乌兰站在她身后,见汝月成了众矢之的一般,心里头跟着难过,要是真的太后要惩处,她愿意为月嫔娘娘身受代过,回头见了黄公公,她要让小顺子去问问清楚,到底和月嫔娘娘有什么新仇旧恨的,要这样害人。
已经落了下风,汝月反而不紧张了,耳中听到方夫人已经到了太兴臀门口,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微微一动,随即门口一名青衣少妇,携着两个孩子缓步进来,大一点的是女儿,约莫七八岁,那个小儿子最多才三岁,走路还不太稳当,偏偏手脚胖乎乎的藕节一般,见人就笑,太后一见之下,神情都绵软了。
方夫人站定了双脚,欠身行礼:“绰华见过太后,太后千秋安康。”
太后直喊着:“不用多礼,平身平身,把那孩子抱过来。”
方夫人也不假他人之手,弯下腰来,将小儿子抱起来,送到太后的怀中:“孩子顽劣,太后请多多见谅。”
“不妨事,不妨事,哀家记得那年你离了帝京之时,女儿尚在襁褓之中,一转眼,小儿子都这样大了。”太后用手指去逗弄那孩子,孩子也不忌生,手臂软软地搭在太后肩膀,一味地笑。
第一百零六章:方夫人
这一家子出现,顿时将屋中原本沉闷又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扫而光,诸人的目光都落在太后和那个咿咿呀呀的孩童身上,皇后双目闪动,仿佛是心中激动,又不好显露而出,强行地克制住了。
方夫人听了太后的话,微微笑道:“太后记得清楚,绰华离开帝京已经整整八年了。”
“是,是,八年了。”太后听怀中的孩童嘟囔了一声,赶紧问了句,“他说什么,哀家一时没听清楚。”
方夫人笑着对那孩童说道:“锐儿,再说一次方才的话。”
“奶奶,饿饿,肚子饿饿。”锐儿在太后怀中动了一下,小声嘀咕起来,随即将手指送到嘴边,吃得啧啧有声。
太后呆在那里,像是被什么个定了身,忽然转过念来:“快,快去准备点心,要细软可口的,让膳房多送些进来,让他自个儿挑着爱吃的吃,皇上真是糊涂,到底在前头拖着你们娘仨说了多久的话,把孩子饿着可怎么得了。”
方夫人将锐儿的小手指从他嘴里拉出来:“其实也没有多久,只是孩子不耐饿,事先也没有备下点心来。”
锐儿晃着大脑袋在太后的肩膀后面转来转去,到处看,他是在军营里长大的,每日里见到的都是那些铮铮男儿,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哪里见过宫中这些花团锦簇的繁荣,走来走去又都是些穿着华贵的美貌女子,他的视线忽然停在了汝月的身上,眼睛眨了一眨,双手越过太后的身体,很有气势地喊道:“锐儿要那个姨姨抱。”
汝月觉着大家的视线一下子又聚拢到了自己身上,她今天穿得颜色也不艳,身上更没有挂着叮咚作响的小物件,怎么那孩子离得老远就瞧上了她。
方夫人的目光跟着看过来,见汝月尴尬的样子,柔声哄道:“锐儿不是饿了吗,先吃些点心,再让姨姨抱你好不好?”
锐儿瞧着各色的糕点,流水似的从宫女手中传过来,放在自己面前,眼花缭乱的,也就将要汝月抱的念头先扔在脑后,方夫人又给太后行礼道:“孩子吃东西时,喜欢乱动,太后还是让绰华来抱吧,不要踢到了太后的贵体。”
太后抱着软绵绵的一团,哪里舍得放开手:“无妨的,无妨的,哀家会抱孩子,抱得住。”
秋葵和双玉左右两边伺候着,锐儿只管在那一大堆的点心里面点要这个,要那个,他倒是不挑食,吃到腮帮子都鼓起来,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看来看去,伸手自己抓过一块来,要塞给方夫人,方夫人才接过来,他很是会做人,又抓过一块来,直接塞到太后嘴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奶奶也吃,好吃。”
太后张口就接了下来,结果是等锐儿吃个大半饱,太后从头发到衣襟悉悉索索地掉了一溜的点心沫子,狼狈归狼狈,太后却是难得这样舒心地笑个没停,太后一笑,诸人跟着也笑,锐儿反而奇怪地问道:“娘亲,锐儿是做错事情了吗,姨姨们都在笑锐儿。”
“姨姨们是喜欢锐儿才笑的。”方夫人掏出帕子来给他抹手抹嘴,将他从太后怀中给揽了回去。
太后觉着怀里空空的,叹了口气,这是方家的孩子,要是皇上能够给她添几个这样可爱的孙儿,那该有多好,这样子一想,又念起那个不争气的大孙子,心里头愈发失落。
“绰华听说太后才添了一个孙女儿,给太后贺喜了。”方夫人将锐儿抱在怀中,手势温和地拍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锐儿的眼睛微微眯着,有些倦意上来的。
“那个也别提了,生下来就没有省心过。”太后自然也知道朝露宫闹鬼的事情,心里头很是不悦,要不是皇上先下了口谕,她已经准备将小公主抱到太兴臀里来收养着。
方夫人没有一点想多问的意思,将锐儿哄得睡了,低下头来一笑,乌发如云,梨涡浅浅,才显出娇媚的样子来,按说姿容虽然不算倾国倾城,不过一屋子的嫔妃里头,能比肩的也没有两个。
“睡着了?”太后见锐儿呼吸慢下来,脑袋在方夫人胸前拱了一拱再不动弹,冲着双玉招招手,双玉立时差人搬了四张方正大椅子,合拢在一起,铺了厚厚的软垫,才让方夫人将孩子放下来,睡在身边。
“如今,你都儿女成双了。”太后才想起另一个大女儿,见她乖巧懂事,从进屋来,随着母亲给一起行礼后,再没有说过话,这会儿弟弟睡了,她才蹲在旁边,用垫子折出个小枕头来,垫在那胖软的脑袋下面,手势娴熟,神情柔和,“这个大的,也是乖的。”
“是,荀儿自小懂事,幸得她帮衬着,才看得住锐儿,太后不知,他平时简直就像只长了胖腿的球,四处滚,抓都抓不住,一个不留神,就不见了人影,边关之地,又是鱼龙混杂的,不知道为他操碎了多少次心。”方夫人见锐儿睡得安稳,才站起身来,冲着一屋子的嫔妃,行了个礼,“方门薛氏给各位娘娘请安。”
“不必拘礼了,你只管坐着说话便是。”太后指了指皇后道:“你们原本是旧识了,其他的这几个都是你走后才纳进宫来的,还有一个才生了公主,未出月子,不能前来,你只当是家宴,说说笑笑的才好。”
容妃领着几个嫔妃都起身给方夫人回了礼,虽说方夫人在品阶上低了,今日却是太后的座上宾,容妃更是掩着口笑道:“太后知道夫人要来,早早就准备下了,只说让我们坐着等你,我们盼着见一见传说中大将军的夫人,盼得脖子都长了。”
方夫人迭声解释,原先一个多时辰前就该过来,皇上多拖住说了两句话,她轻轻地咬了下嘴唇,埋怨着道:“那些男人一说起打仗的事情,简直就是没完没了,我家那口子,口沫横飞怕是能够说到明天一早去了,要不是我拖着两个孩子逃出来,还不跟着他饿坏了。”
一屋子的人又同声而笑,太后都抽出帕子来擦眼角了:“这个绰华,这个绰华一说话就能逗哀家开心。”
汝月虽然不曾见过方将军,听乌兰说得多了,也暗暗想出个英雄似的人物,这会儿被方夫人用口沫横飞四个字一形容,觉得那高达的形象,哗啦啦地碎了一地,但是那埋怨话,听起来带着俏皮,十分讨喜。
皇后这时才起身唤了一声:“绰华。”只两个字,嘴唇微颤却是说不出下头的话了。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方夫人眼中也有泪光闪烁,却是笑容不减,“皇后娘娘八年未见,却像是一点儿没有变似的。”
汝月从旁而观,这位方夫人显然和皇后以前便有闺中的交情,看情景,交情还绝对不浅,等两个人并排坐下来,太后宣了开席,大家都不用再拘谨着不说不动,一时之间,屋子里莺声燕语的,更加热闹起来。
秋葵借着布菜的档口,走到汝月面前,低声问道:“如何你来得这样晚,一屋子的人只缺了你一个,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太后差些要动肝火。”
“我收到口谕就晚了,匆匆忙忙赶过来的,起先还不知道,进了屋才发现的。”汝月咬了咬牙道,“乌兰说是黄公公来传的话。”
“这个老奴才居然给你使绊子,胆子包天了,你莫要着急,回头我给太后去说说,太后也是奇怪,你平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