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天道:“先生,小民只是路经贵县,现有一桩大案子,要禀报给知县大老爷。”
那人乜着他道:“知县老爷是你想见就见的?说,什么事儿?”
叶小天道:“本县新任典史艾枫艾大人,路上遭了山贼,被杀了。”
“咳咳咳咳……”那书吏一口气没顺下去,呛得一阵咳嗽,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惊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叶小天道:“贵县新任典史艾大人,半路遇贼,死了!”
那书吏瞪大眼睛,骇然看着叶小天,不敢置信地又仔细询问了一遍经过,终于相信了叶小天的话,那书吏怔了片刻,便急急闪出书案,对叶小天道:“快!你跟我来!”
那书吏引着叶小天冲出签押房,水舞、乐谣和福娃儿正站在院中,那书吏一见水舞俏丽的姿容便是眼前一亮,再看见憨态可掬的福娃心中复又一奇,不过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典史遇害的消息,却也无暇多看。
负责洒扫的那个老苍头儿听说这年青人要见县令,也不晓得他是什么身份,还在那儿装模作样地扫着地。地面已经很久不曾扫过了,反正县太爷平素不来此地,地上厚厚的一层灰。
老苍头儿也不洒水,抢起一把大扫帚扫得尘土飞扬,户科书吏捏着鼻子道:“行了行了,你别装模作样儿了。赶紧让开,我有大事要去见县尊老爷。”
老苍头急忙往旁一闪,那书吏就带着叶小天,捂着鼻子穿过长廊,往二堂里闯去。
二堂上,罗小叶言简意赅地汇报完了本部的事务,此时正换了税课大使陈慕燕向县太爷汇报,陈慕燕简要汇报了一下本县可怜的税收情况,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述说起了税丁们的血泪史。
葫县不是农业大县,在农业上是收不到多少税赋的,本县的税收主要依赖商业和运输,因为本县是从云南到湖广的驿路要道中的一段,所以这一段的过关税收就成了本县的主要经济来源。
可是这段驿路的运输,几乎完全掌握在本县大豪齐木手中。这个齐木是屯田戍边的军户后代,齐家在本地数百年,也算是一个坐地户了。
他的父亲当年在一次事故中为了救当今巡检罗小叶的爷爷罗老巡检而死,从此齐家就成了罗家的大恩人。他的哥哥继承了军职,他则自谋生计,召集一群脚夫,干起了运输的买卖。
因为有巡检司做后盾,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后来渐渐成了气候,如今俨然是本县第一豪强。原本他是要仰仗巡检司的,现在他势力极大,又是罗家的恩人,就连巡检司都被他压了一头。
如今的齐木历经几十年经营,势力盘根错节,已成葫岭一霸,和本县彝、苗两大部落三足鼎立,税丁这种生物,在无权无势的小民眼中无异于猛虎,在他眼中却是小猫小狗,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不过双方原本也没什么交集,税课司哪敢找他的麻烦。不过花知县前两年一直是无为而治,眼看到了大考之年,他才如梦初醒,想让政绩好看些,于是给税课司下了收税的死命令。
由此一来,税课司就只好硬着头皮收齐木名下那些产业的税,和他们起了冲突,前不久陈慕菩手下的几个税丁刚被齐木的人打过,现在还在家里养伤,医药费都没地方出。
孟县丞与齐木一向沆瀣一气,听陈慕燕在这里告状,心中冷笑不已。他心里清楚,花知县毫无实权,根本就奈何不得齐木,这税课大使也不是真要告状,只是在诉说委屈推卸责任罢了。
花知县正听得心烦意乱,那名书吏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花知县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目标,大怒起身道:“李云聪,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本县正与各位大人商议公事,谁叫你进来的。”
李书吏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顶嘴,却也丝毫不怕这位没啥实权的傀儡知县,他马上说道:“大老爷,您莫要商议公事了,现如今却是发生了一桩大事,要命的大事啊。”
花知县听他话里隐隐的调侃味道,心中更是恼火,可他也清楚整个葫县上下根本就没人敬畏自己,只好佯做没有听出,转口问道:“什么要命的大事?”
李云聪道:“大老爷,刚刚有人来县衙报案,说是本县新任典史艾枫赴任路上被贼人给杀了!”
众官员齐齐一惊,目光唰地一下投向了李云聪,堂上一时鸦雀无声。
过了半晌,就听“砰”地一声,却是花知县一屁股重重地坐回了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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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绿色的网
几乎无人涉足过的大森林就像海洋的最深处一样,静谧中充满了神秘的气氛,视线所及尽是稀奇古怪的植物,行走之际耳朵里似乎只能听到同伴的脚步声,但是不时就会发现那花花绿绿的植物下面隐藏着一些生物。
面前是从大树上悬挂下来的无数条奇形怪状的藤萝,华云飞走在前面,用竹杖轻轻一拨,藤蔓晃动起来,就有几条较细的藤萝突然活了过来,飞快地攀援而上,那是颜色与藤萝相似的几条蛇。
百余只硕大的蘑菇错落地生长在松软的腐叶丛中,你这边一脚下去,那边就有几只触觉灵敏的碗口大的甲虫从腐草中钻出来,爬上蘑菇,翅膀频繁地翕张,向你发出“嗒嗒嗒”的示威声。
几个人才能合抱的大树比比皆是,树叶茂密的程度,当下起瓢泼大雨的时候,站在它下面也不会淋到一个雨点。阳光在这样的密林中成了很奢侈的东西,你可以感觉到明亮,但很难看到一束光直接照下来,哪怕正当中午艳阳高照,林中也幽暗异常。
地面早被经年累月的植物落叶覆盖了,不知多少层的落叶烂成了腐泥,踏上去就像踩上了地毯,软绵绵的。叶小天和押着邢二柱的毛问智都有点不适应,但猎犬般走在前面的华云飞和努力学习猎犬的福娃儿却非常适应这样的环境,不知有多少次各种稀奇古怪、体形可能不大,但是身藏剧毒的生物,都是被他们两个发现并赶走的。
叶小天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是百年的皇帝、千年的土司,为什么从始皇帝、汉武大帝、唐宗宋祖,直至个性异常霸道的本朝太祖,对这片领地上的原住民不约而同地采取了羁縻政策,如非不得已,绝对不用兵。
在这种地方用兵。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就是赢了也是一场不忍卒睹的噩梦,几十万人的大会战在这里根本无法实现,小规模的接触战则只能在不占天时、不占地利、不占人和的情况下,以对方所擅长的作战方式,用人命硬往里填。
也许,一个庞大的帝国往里头填人命还填得起,但是他们填不起这个漫长的胶着战中所产生的巨大后勤消耗,如此巨大的消耗,就算不至于闹到帝国反旗处处、狼烟四起。也足以令它元气大伤。
华云飞贴在地上仔细观察着一片被人践踏过的草茎,然后跳起来,兴奋地道:“大哥,他们走的慢,咱们已经快追上了,离他们不远了!”
叶小天听了也兴奋起来,毛问智钦佩地道:“云飞兄弟,你这鼻子真比狗鼻子还灵啊,连离他们远近都能闻出来?”
华云飞知道这是个混人。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叶小天道:“云飞兄弟确实是个能人,你别看他小小年纪,他手上可是沾了二十……。哦!二十七条人命!”
毛问智大惊失色,道:“真的啊?”
叶小天道:“当然,当初他曾在暴雨中手刃强敌六人,后来被重兵围困时。又以利箭射杀了十八个人,再后来他被关进大牢,在狱中又干掉了两个。再加上前两天射死的那个家伙,可不是二十七人么?”
华云飞淡淡地纠正:“二十八人。”他不是在炫耀,就是很认真地在纠正,他就是这样一副清清冷冷的个性。
邢二柱在一旁听得浑身发抖,这么一个貌似清秀的少年,居然杀过二十八个人,简直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啊,早知如此,就是饿肚子也不跟表舅混呐,这都招惹的什么人呐。
叶小天奇道:“二十八人,还有我不知道的么?”
华云飞道:“齐木死后,我还射杀过他的一个心腹。”
叶小天道:“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怎么不知道?当时我已离开葫县?”
华云飞道:“没有,只不过这人死在城外密林之中,现在想必已经成了一堆烂肉,还没被人发现呢。”
叶小天努力回想着:“齐木的心腹……”
华云飞道:“齐木死后,只有他忙里忙外,必是齐木心腹无疑。只要是齐木的心腹,就该死!后来,他背了一个包袱离开葫县,放着大道不走,偏偏钻入密林,也不知是要去哪里,被我一箭杀了。”
毛问智道:“大哥,云飞兄弟这才是当绺子的材料啊,比你狠多了。”
毛问智兴冲冲地问华云飞:“他包袱里装的啥啊,别是有宝吧?”
华云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是在杀仇人,又不是做剪径的蟊贼,确定他必死,我就走了,我翻他包裹做什么?”
毛问智竖起了大拇哥儿,又对叶小天道:“大哥,云飞兄弟不但是当绺子的材料,而且是当‘大柜’的材料儿,这样的‘大柜’,大家伙儿服气啊。”
叶小天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说你究竟是被绺子害过还是当过绺子?怎么一副心向往之的德性?”
毛问智理直气壮地道:“就是因为被他们害过,所以才羡慕他们的威风啊!”
前方,华云飞突然站住了,手里持着一路披荆斩棘的刀,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叶小天发现了他的异状,忙道:“怎么,追丢了?”
华云飞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道:“我们……被包围了!”
随着华云飞的这句话,周围的密林一阵晃动,突然从树上面、腐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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