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尘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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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念尘音- 第2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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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数日,密报再传,颀玡,殉。
  
  承弘二十八年初,后主继位,改年号,太登。
  
                  紫荆仙都(七)
  此时——
  寒冰室。
  
  听至此刻,陌念牵着雾辛的手,眉宇间的阴翳就像天边最深沉的乌云,然而经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却仍是力压着的静。“好了,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死了,之后行检会的音讯我们就一概没有了……”
  “原本不会的。还拜芒蔚所赐。”雾辛转头望着淅蔚,恨至极致,眼神幽暗,怨念之深让人胆寒,但陌念没有像她一样,而是低声地对众人继续讲出来。
  “我和雾辛当时怎么也没想到,到了下界我们竟然还会遇见伏火会的芒蔚!那个鬼魅一样的小男孩。居然可在人间冥界穿梭无阻,毫发无损!那个时候我们到了下界——”
  “——我们到下界,按理是可以去找在我们之前去世的人的!然而芒蔚从伏火会那里得知我们的死讯,又追到了下界来!我们成为亡魂已经全无灵力,芒蔚还借机耍弄,赶尽杀绝!他迫使我转世,当时第四任督道见我和他纠缠,还上前询问,可是他却无视我的苦求,不分青红皂白听信芒蔚,不再管我,任芒蔚耍弄够了,将我当作恶灵遣出!他故意告诉我当日颀玡已殉职,接着就将我遣至来世!”
  雾辛悲愤,用目光狠狠地剜过淅蔚的脸,转头泣不成声。陌念伸手搂抱雾辛,紧紧拥她入怀,闭上嘴已不愿再说什么。
  青葵看看他们,又环顾众人,用冷漠的声音履行职责:“太登元年,芒蔚十四岁,顽劣叛逆。无父无母,独自生活在现世,只有第四任督道作为师傅管教。第四任待他严厉,要求极高。反复教他作为督道须在人间中立无所偏颇,原本认为芒蔚断不敢在人间借冥界术法造次,知他与现世一组织来往密切,但却不知他自为懵懂孩童起就被那组织所利用。芒蔚幼时知道师傅不理他与那个组织中的人相处,其后便以为师傅允许他为他们做一切事情。第四任其时自有要事缠身,无暇细究芒蔚在现世的所为,更对芒蔚太过相信,以为他能自律明辨是非,谨遵自己的教诲。殊不知,芒蔚由亡灵带大,单纯顽皮,虽已十四岁,却仍是孩童心性,嫌师傅管教严苛,离开师傅监督,便常做师傅反对的事……”
  青葵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脸上,却忍不住去望那尊青铜龙雕,并避着淅蔚的视线。
  青葵并不奢望自己的话能让雾辛原谅第四任和第六任。其实在青葵看来,雾辛也不必原谅他们。……只希望她的态度有一点点缓和,对青葵说的话说一声“我知道了”,就行了。
  
  彼时——
  
  后主继位,改年号,太登。
  自后主登基,他对行检会开始名正言顺而又不动声色地打压。辅佐后主登基的是扶火会,不是先王的行检会。此时的扶火功成,依然躲在暗处,已悄然改名,伏火。何等狼子野心。
  颀玡与雾辛逝后,我将武御殿展婵祭司调至身边,撤祭司职,改封祭法殿辅祭。武御殿祭司职空缺,我借故逐步将武御殿内可靠的人员分散至其他各殿中,以示削弱行检会武御力量,让武御殿彻底沦于伏火掌控,此举正中伏火会下怀。对伏火来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即使是他们,也无法经古礼许可自行任命祭司,这一古老的权利仍然保留在行检会殿主手上,也就是,我的手上。
  
  太登元年,后主命行检会收徒。
  此时收徒,不啻于将孩子们往火坑里推。其时的行检会按原计划,是打算渐渐撤离紫荆仙都,移会西域,然而后主圣旨突降,权衡未果,我只能通过镜渊之术,征求圣雪祭司的意见。
  
  展婵闻之大惊:“雅阙殿主!镜渊之术……!”
  “展婵……”我苦笑,展婵当年在武御殿和我一样是圣童的时候,和我还有雾辛都是很好的朋友,她是真正担心我,我怎么会不知道。“……都这时候了……展婵,不知我以一年寿命交换,界神会不会与我结契呢。”
  “阙——雅阙殿主!难道就没有其他……”展婵没有把话说完便已是一脸黯然。我们都知道,我们所能做到的,没有比镜渊之术更安全的了,镜渊之术,也是只有祭司才能施行的湮缘术。她凝视我,欲言又止……可能,是在谴责我不该撤她祭司一职吧,我暗笑,然而那命定的轨迹,我早已看见。该我担的事情,我不会任责任旁落。
  为防无孔不入的伏火会,为了逐渐转移至西域的行检会的安全,为保圣雪祭司,就用一次镜渊,又如何呢。
  结契的时候,展婵在我身边一直守着我,怕我出事。施行镜渊之术所需的献祭太多,一旦我受不住,没有旁人帮助,我是绝无可能自己脱险的。其实,有了武御殿出身的展婵守护,我踏实许多。
  时至今日,仍留在仙都行检会中可以信赖的人,也不多了。
  所幸,献祭成功,终于在铜镜中看见圣雪祭司平静的面孔。
  也许是铜镜质地所带来的错觉,亦或其他,我总觉得,从来看不出年龄的圣雪祭司,似乎显出了几分苍老。
  不知为何,在面对祭司的时候,所有平日里不见的无助与脆弱都会在顷刻间重新侵入我的灵魂,我总觉得自己永远是一个小孩子,一个寻求安慰的孩子。我必须在内心里提醒自己:你现在是殿主,你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行检会的生死存亡。然而看见他,我也重新寻回了内在的一丝冷静与笃定,不再依赖于强迫自己。
  祭司指示,收徒。
  他的话音刚落,铜镜忽然爆裂,我差点为反噬所伤。知道铜镜只有在情况极险以致我的献祭不足以抵抗时才会如此碎裂,我不再试图继续进行了一半的联系,往后也不再主动通过这种途径联系那边。
  务役殿祭司呈来新一批圣童名单,我将名单删减大半,仅留下一些与湮缘最契合的孩子,希望这种契合能带给他们幸运,然后下令,收徒。
  
  前次,我收徒的原因只是因为那孩子年纪太小,仅有四岁,殿主不放心将她放在其他殿里照顾。而今,收那孩子来祭法殿的殿主已经离开,我已不再自称祭法殿祭司,却仍将这个叫涂夕的可爱小丫头带在身边。现今殿中的日子太过灰暗,是这活泼烂漫的孩子让我的生命多了几分难得的色彩。
  另一批圣童将至,前一次的其余五名圣童皆已更名,而涂夕这丫头却还只有七岁,几乎才是当年我初入殿时的年龄,因为我一直亲自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她对我尊敬,却不畏 惧“炫”“书”“网”,正像当年我对莲藏辅祭那般。小夕聪颖,也真得可贵,她的真从来不加掩饰,虽知道不利于她日后的生存,然而我确实不忍心将她的真就此抹杀。这是我少有的不忍心之一,同样,也没有后悔过。
  小夕敏锐,当着众人时,她就像一个小大人,一切举手投足都如跟她同时来的孩子一般,甚至最为懂事,不过若我偶尔空闲陪她入睡,她会高兴得甜笑如蜜,黏着我一个劲撒娇嬉闹,直等她玩累了,我假装板起脸来,她才意犹未尽地肯睡。这丫头身世坎坷,弃女出身,行检会中要求圣童的惯例我不是不知,且殿内、以至整个行检会内与她同龄的孩子也只有五个,我怜她孤独辛苦更甚于当年的我,这种时候也总悄悄纵容。她的仰赖让我觉得,也许,她把我看作是她目前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这种机会已经越来越少,偶有那么一日得空,小夕兴奋得兴高采烈。
  
  “这么兴奋你待会儿睡得着?别骗我。”我将她放倒在床上呵痒,又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她开心得咯咯直笑,不知道为了这片刻可贵的欢愉,我在房间周围布了多少防御。可即便身边阴霾笼罩,也依然要给自己珍惜的人以光明。
  “嗯……雅阙祭司!”她忽然叫我。小夕是现在唯一一个还会喊我祭司的人,虽然当众时她仍随大家一样称我殿主。在我受命承殿主一职后第一次陪她睡觉时,这小丫头曾失落地蹭到我身边,依偎着我半天都不说话,问她怎么了,她低着头嗫嚅半天,说改口之后很不习惯,感觉没有以前亲切了,我心里一动,马上允她在我们独处时不必改口……我总觉得,其实我不是个称职的殿主,我比圣雪祭司柔软太多,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我为太多微不足道的事情破例了……不过,也许,其实每个人都会如此吧。
  我点点头,“怎么了?”
  小丫头扭扭捏捏迟疑半天才下好决心鼓起勇气,问我:“祭司大人什么时候才给小夕更名啊?”
  小夕是弃女,估计很不喜 欢'炫。书。网'她过去买下她的主人家给她的姓氏吧。我摸摸她的脸蛋,“小夕,你才七岁。别的孩子七岁才入殿呢。”
  丫头的小脸涨红,不敢嘟嘴,却仍祈求地望着我:“可是……小夕已经入殿三年啦……小乐、小嘉他们总是把我看作小孩子……”
  哦天哪,小夕,你本来就是小孩子。我哑然失笑,将她揽到身边,认真地答她:“那好吧……小夕,你让我想一想什么时候更名合适。”
  “嗯!”她高兴地笑了,又马上说:“是!雅阙祭司!”她在我旁边的床上拖着被子滚来滚去,我逗着她玩,忽然她又像个球一样滚到我旁边,躺着仰面望我,小心翼翼地问:“小夕可不可以先问问……祭司大人想好小夕要叫什么名字了吗?”
  “嗯。”
  小夕马上一翻身趴起来,脸贴着我的胳膊,满脸期待:“小夕想问……是什么?”
  我拉过她的小手,在她手心里写下“元夕”。更名一事是她不可置疑的,我直到自己成为殿主后才知道,这名字确实是循着天命而定,并非我辈所能左右,然而她却似乎很满意,翻来覆去地念着“元夕、元夕”,一边在空气中来回写着这两个字。我告诫她仪式之前不可以给任何人知道,她笑着立刻清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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