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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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惑-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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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皇上原本有几分迷离的眼睛兀地一定!在目触肚兜的同时,忽而以极迅速的势头而恢复了全部的理性。

感知到身前男人的动作停了下来,这女子似也隐然有了所悟,却又不敢凝目去顾、更不敢稍稍支声。

隔着帏幕一道的我瞧得明白,心里也十分清楚的知道,正是这一件紫色的肚兜打破了皇上的好梦。

这个颜色选的不好,紫色,太逼仄了!因为紫色,是皇上记忆中所深爱着的那个女人,她所钟爱的颜色……

☆、第一话湔裙梦断续应难(2)

“你不像她。”

思绪正起了飘忽,兀地便听皇上沉仄的一嗓子于这寂的发死、发瘮的氛围里昙然扬起。

我心一紧!

“你不像她……你不像她!”紧接着又是一嗓子,比之先前更带起了许多昭著无逆的决绝,甚至是暴怒。

这般冲人的气场已然令我不敢再偷窥,我错开目光直了身子回来,手抚心口竭力平复不受控起来的急急呼吸,耳廓还是灌溉进了内室鸳鸯榻里那皇者接连并起的咄咄声息:“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一点儿都不像她!滚!”

紧接着是衣袂擦着床棱“簌簌”的沉闷声,该是那榻上的女子被狠推了一把的样子。

我心揪更甚!同时又不觉聚拢了两道柳眉。

滚……这是在我们的寝苑里,皇上让滚,却又往哪里滚?

还不待我这不合时宜、不着调子的纷乱思绪有个微微的梳理,眼前这一道软帘便被人“铮”地一把挑起!

我心一个鱼跃!整个人就这么直勾勾的暴露在来人面前,随之而来的巨大惊恫使我忘记了挪步避开、甚至也忘记了行礼告罪,只下意识的倏然就深深低下了头去!

不过我的担心诚然是多余的,那自内室冲奔出的来人并没有多管顾我一下,就那么直愣愣一错我的肩膀就此自顾自离开的绝尘。

在确定身后足音已经渐行渐杳、行出宫苑后,我这悬着的一颗心才依稀向下放了一放!大着胆子回首去看,果然看见那一道彰显身份的软黄袍角贴着进深转弯处一扫,便远的再也瞧不见了。

偷窥皇上与自家主子的伴驾侍寝,诚然是一项十分无礼又不可饶恕的罪过!

而我这般却也已不是第一次了,我习惯了。

同样的,我的主子、内室里这被皇上颇为嫌弃的女人湘嫔,也不是第一次这么无辜的承受起了天子全部莫名的怒气。

这是湘嫔数不清第几次被皇上推下了软榻……

而皇上口里的“像”,指得是前朝为大行皇帝殉葬而去的先帝宠妃宸贵妃霍氏。那位贵妃在殉葬之后,被当今这位弘德帝追封为“恭脀翙昭圣皇后”。

在我西辽开国至今,上溯百年国运,尚没有一位皇后被追赠五字尊号的。大抵都是四个字。即便是开国皇帝的发妻澹台皇后,也只是在四字谥号之后将“皇后”改为了“天后”以示其尊崇。前朝那位皇后首开了西辽五字谥号的先河、且还是由贵妃追封的皇后。这般无边荣耀,不仅只因她深得前朝皇帝宠爱那样简单。

更因为……

她是现今弘德一朝皇上的母妃,却又不是,因为弘德帝并非她所生,而是过继在她名下得她恩养、认她为母。

同时,这位仅比弘德帝长了四岁多的女人,她也是弘德帝这一辈子最爱的人……且是深爱!

皇上与她之间有一些怎样的过往,我并不能悉数知晓,但我知道她对皇上并没有丝毫男女之爱,她始终都是以一位母亲的礀态来对待这个过继在她名下、得她恩养与教导的孩子。

我之所以会知道的这般清楚,是因她原是我服侍的旧主,并着现下正蜷缩在内室软榻上不知是正哭还是正茫然的湘嫔,都是曾服侍在她身边的宫人。

我唤作妙姝,湘嫔唤作倾烟……

那是一段该从何说起的往事呢?始至如今也仍不能够知道究竟是缘还是孽!

当初永庆帝殁,弘德帝登基,自改元之后没几日,新登基的皇上便将恭脀翙昭圣皇后身边贴身伺候的大宫女倾烟留用。

宫女身份再尊崇也是宫女,承宠之后按理也只能从最末品的答应做起。但皇上他一改礼制,御口敕封倾烟为从三品嫔,赐号“湘”,赐姓“霍”氏。就安顿在这锦銮宫慕虞苑里。

慕虞苑是前永庆一朝的宫苑旧名,原本在换代之后,这些个苑名就该取了换上新的,但皇上却独独保留了这慕虞苑未作更迭。

这锦銮宫慕虞苑,正是故去的恭脀翙昭圣皇后生前所居。

而我们这些服侍在恭脀翙昭圣皇后身边的老人儿,自然而然就被归到了湘嫔宫里伺候。

昔时湘嫔倾烟、我妙姝、另一个姊妹簇锦、还有两个太监小桂子和小福子,大家都随主殊荣,同为恭脀翙昭圣皇后身边一等的女官及执事公公。改朝之后便是一朝换了新天地,这身份也就潜移默化的做了微妙的新转换。



不过也不知是以往共同侍主的情谊太深、还是倾烟这娘娘做的太不像一位娘娘,我与她之间大抵也没因了现今地位的悬殊,而滋生出怎般主子奴才的疏落……

因为时今才不过是弘德三年的开头,故这西辽后宫也委实还没有到了百花齐放、百鸟竞鸣的地步。弘德帝后宫里的女人就只有一位皇后萧氏,一位庄妃公孙氏,一位蓉妃王氏,以及这被赐了同恭脀翙昭圣皇后一个姓氏的湘嫔霍氏。

除开湘嫔之外,前面这四位都是皇上还为亲王时府里的旧人。但这四个女人当中,皇上留宿在慕虞苑湘嫔这里的次数却是最多的!这无疑显出一种湘嫔是这后宫里得着最大的荣宠、获得了最大的幸福的恍惚错觉……可其实呢?

这些恩宠不是因了湘嫔自己,而是因她服侍过那逝去的恭脀翙昭圣皇后才沾了光。

从赐的“霍”姓、到满是水乡桃花韵致的“湘”字封号……桩桩件件无一不彰显着这样一点。

皇上虽给了湘嫔看似尊崇的地位,但却不曾按惯例给她一宫主位亦或侧主位。明显就是把这湘嫔给当成了一个花瓶,摆在那里供以一遣心事罢了!如此看来,这嫔位似乎也就跟着又做不得什么真了!

是的,皇上本意是想要在她身上寻到一星半点恭脀翙昭圣皇后的影子,但皇上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对她失望、再燃希望,最后再失望、然后再希望……如此循环往复几多作弄,已经不止是作弄这还是作孽!到头来苦了害了的又是谁的心、断了的又是谁的魂?

天子天子,纵然有着无边权势、无量威仪,到底也是有着求不得之苦、与难遂愿之痛的呵!

其实平心而论,湘嫔与恭脀翙昭圣皇后还是有一些像的,这是如出一辙的温婉性子、如出一辙的缜密心思、以及对紫色的隐隐喜爱。

但对皇上而言……一个留在身边以滋排遣的赝品,即便再像,又怎么可能会像呢!因为她毕竟不是“她”,不是“她”啊!

这是湘嫔的悲哀,一生注定要埋葬在她人旧梦里、禁锢在金红囚笼里的命中钦定的悲哀!她的世界因了这一层莫名其妙的牵扯、因了皇上那一点固执自我的妄念,而注定再也无法使令岁月静好,更注定无法得一个平淡安稳的现世。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

这宫里的日子不会停歇;宫里的故事,还得一朝一朝不尽相同、却又好似殊途同归的一直往前走……

☆、第二话牡丹幽兰承深意

几缕清风灌了窗子幽幽的扑面而来,把我轻薄的衣袂跟着带起了曳曳的势头,我甫地牵回神志,有些哀凉的叹了一声之后便掀帘子走进去。

倾烟已经把那半敞的衣裙重整了好,我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她正一个人懒散散的歪在榻中间。她睁着一双有些迷离的眸子,那双眼睛里除了放空就是颓废,除此之外看不到一丝该有的感情跌宕,连泪水都没有。

是啊,对于皇上的嫌弃,就连我这个贴身宫娥都已看得习惯了,她这做主子的难道还做不得无喜无悲么?

“湘嫔娘娘。”我低了低首。

她没有动,闻了我这一声微唤后,只转目有气无力的扫了我一眼。

她都是这么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了,我倒是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是该告诉她皇上还会回来的?还是该告诉她皇上不会再回来了?我诚然不知道这两种情况究竟哪样一种,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须臾辗转,我终究只吐出一句平平板板的没什么内涵的话:“您不该选紫色的!”出口不由就跟着红了面,因为这话不经意就昭著了我方才的偷窥!

不过偷窥就偷窥了,那又不算什么闺阁密事,因为我这主子跟皇上根本就没什么实质性的进一步举动!若非如此,我又何至于一次次蘀她悬着心的偷看进展?

果然见倾烟放空的神情跟着我这话起了一恍,她旋即一叹:“妙姝啊……本嫔,就要坚持不下去了。”当真还是有气无力,听得出来她有多么心力交瘁。

“什么话!”我不由蹙眉,边又迎她近了一步去,抬手把她扶了一扶,“娘娘,这才哪儿到哪儿不是?”复敛眸定声,“皇上他还什么都不懂,他还没有从那场虚空旧梦里走出来。等他走出来了,他便会意识到眼前之人的理当怜惜、昨日弃我去者的不当上心。娘娘……”我探身附在她耳边又沉一沉声,“时间终究是会把一切都消磨平整的,可以消磨掉恨,也可以消磨掉爱……但在这之前,我们自己却一定不能够轻言放弃。就当是为了我们这些跟在你身边的人!”临了的时候我又补了一句。

这西辽后宫里的下人们,从来都不大讲究什么靠着自己得到权势,一向都是随主殊荣的。我以及现下这慕虞苑里的一干人,我们是被分在湘嫔身边伺候着的,那么她便是我们独一无二的主子,是我们全部的、所有的希望!若是她倒下去,我们的日子过得会有多艰难,一众人谁都明白!

所以,即便在这两年多三年的流光里,我亦跟着消磨掉了所有的喜怒哀乐,我亦觉得很是疲惫,却也不能放弃对倾烟的鼓励,不能让她垮下去。她不是一个人,所以她不能够自私的选择放弃,她也没有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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