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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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圣记-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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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打算,陈璟就不再多言。

    窗口透进来暖黄色的光。已经是黄昏,天际的云霞似叠锦,瑰丽灼艳。窗棂半推,梢间的帘幕在晚风里摇曳,素淡软滑的帘幕便如波纹荡漾。

    风很暖,很和煦。

    天色将晚。

    “婉姨,倪大夫、龚大夫,时辰不早,我要回去了。”陈璟笑着道,给他们施了一礼,“若是回去晚了,家里人担心。”

    顿了顿,他又道,“婉姨,别忘了您的诺言。”

    “谁治好了惜文,婉君阁就将惜文下嫁”的诺言。这个诺言,可以换一大笔银子,陈璟如是想。

    婉娘愕然。

    他还真想娶惜文不成?

    此前,婉娘也没心思想这些,她只想先治好惜文。陈家什么家底,婉娘心里一清二楚。若是陈璟非要娶惜文,婉娘有办法对付他。

    婉娘微笑,不再多留陈璟,喊了声外头的护院,让送陈璟下楼。

    等陈璟一走,两位大夫说话也更不客气了。

    “老朽献丑,这方子改改吧。”倪大夫先说。

    “还是改改妥善。”龚至离也说。

    婉娘笑了下,没有拂了两位的好意,让他们改了方子。

    两位老大夫斟酌片刻,最后把陈璟药方里的生石膏和犀角这两位极寒之药都给去了。去了这两味药,这方子仍是寒。

    所以,倪大夫交代婉娘:“先吃三剂。三剂吃完,再请大夫复诊。”

    这种寒凉之药,女子不能多吃。

    婉娘道谢。

    她喊了护院,给倪大夫和龚大夫也拿了个红包,里面各有五个一两的银锞子。一次问诊就打发五两银子,婉君阁真是财大气粗!

    两位郎中也走了,二楼就安静下来。

    天色已暗,婉娘喊了丫鬟,道:“去楼下,让贵客们都移步前面吃酒,今晚的酒水,都算婉君阁的”

    她这是要把人都打发走。

    婉娘拿了两张药方,思前想后,仍是拿不定主意。

    到底用哪个?

    陈公子嘛,年纪太小了,不像是有医术的。可之前在街上,他遇到惜文,看到惜文那样发狂,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惊呼说“这姑娘是疯了吗”?而是说,“妈妈别担心,姑娘只是一点小疾”。

    从那点,足见他真的通医理。

    他说话,像郎中的口吻。

    而方才,他明明没有问过惜文的病,也没有看过惜文的药方,就能一口断出惜文用的药材,这点最让婉娘折服。现在想起来,婉娘都觉得震撼。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惜文之前的药方,是刘大夫开的。难道陈公子和刘大夫串通的?

    不像啊,刘大夫干嘛自己砸自己的脚?

    今天事情传出去,刘大夫也不好看。

    但是也不能否认陈公子和刘大夫串通,想骗更多的钱。这样的话,反而更加合理。

    转念一想,婉娘又觉得陈公子不是骗子。

    婉娘不了解陈公子,但是了解刘大夫啊。假如刘大夫一直在做戏,阅人无数的婉娘早就发现了蛛丝马迹。婉娘和刘大夫打交道四五年了,对刘大夫的为人秉性一清二楚,刘大夫骗不了她。

    况且,陈公子也是没有露出半点异样。

    “不会是骗子的”婉娘最终得出这样的结论。

    那么,他的药方,要不要用呢?

    倪大夫和龚至离,虽然看着是两个经验老道的郎中,可是他们也赞同陈公子的诊断啊。这么说来,陈公子医术应该更好。

    婉娘没有那些世俗偏见,她不会觉得郎中一定要是老年人。

    也许就有天纵奇才呢。

    “是一条命啊。”婉娘想了半天,还是无法决定,说到底,她是在乎惜文的,怕自己一念之差,害得惜文枉送了性命。

    下这个决心,真的挺难。

    婉娘沉默坐了半晌。

    她一生,很少遇到这样难以决断的事。

    半刻钟后,婉娘终于站起身。她将倪大夫和龚至离修改的药方,仔细叠起来,收在茶盏底下;而陈璟的药方,她又看了一回。

    她喊了护院,把陈璟开的方子,递给了护院:“按方抓药,抓两副就够了。”

    今天这些大夫,诊断时都是胡言乱语,只有陈璟所言让婉娘信服。既然如此,就相信他吧。

    假如惜文真的被医死了,也是她的命数。

    婉娘也算女中丈夫,最讨厌犹豫不前的。

    护院拿了药方,去抓了药。

    一刻钟后,护院回来,把药交给婉娘,然后说:“抓药的坐堂先生问,这药方给谁用,用这么峻猛的寒凉药,若是体虚怕受不了。我说是我家小姐,坐堂先生一个劲说不妥。婉姨,真的要煎药吗?”

    “煎!”婉娘声音果断。

    她这个人,不会在同一件事上,犹豫两次。

    既然下了决心,婉娘是不会再反复。

    护院忧心忡忡,说了句是,转身让小丫鬟去煎药。

    里卧,突然传来凄厉的叫声。

    惜文的病又发作了。

    婉娘脸上乌云密布。

    她起身,进了里卧。只见惜文手里拿了枕头,使劲要打自己的脑袋。丫鬟不给她打,她就打小丫鬟。

    那玉枕,一千两银子买的,没有打到小丫鬟,反而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惜文披头散发,眼眸通红,似要吃人般。

    从前那般温婉文静的惜文,现在病成这样

    婉娘倒也不心疼东西。来婉君阁的贵客,都是一掷千金。婉娘只是心疼惜文。十年前,婉娘捡了这个逃难的小姑娘,就把她当个伴儿,养到今天。

    当惜文是摇钱树,这是真的;也疼惜文,这份感情也是实在的。

    婉娘就是这么一个人,理性和感情能熟练融合在一起,从来不只讲感情,也从来不只谈生意。

    “清儿。”婉娘上前,抱住了惜文。

    惜文的小名叫清儿,从前在婉娘身边服侍。婉娘开了这间婉君阁,才给清儿改名叫惜文。

    “我苦命的儿。”婉娘叹气,“你若是好不了,娘倒是宁愿你去了。这般遭罪,娘于心何忍?”

    惜文听不懂,一个劲挣扎。

    婉娘也抱不住她了,只得叫人把她捆起来。

    捆得次数多了,惜文胳膊和身上,都是勒痕。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药终于熬好了。

    小丫鬟端了药来。

    惜文挣扎了半个时辰,也渐渐没了力气,软软躺在床上。婉娘喂她喝药,她也不知道张口,说话她又似乎听不见。

    “来,掰开她的嘴。”婉娘只得硬灌了。

    两个护院上来,帮着掰开了惜文的嘴。

    惜文被呛了直咳嗽。

    折腾了许久,才将一碗药灌下去。

    瞧着她眼神无光,浑身发软,婉娘知道她的癫狂已经过去了,暂时不会发作,就让人把绳子解了。

    惜文呆呆的,任由人折腾。

    婉娘服她躺下,给她盖了被子。

    惜文阖眼,片刻就睡熟了。

    婉娘也松了口气。

    这一整天,婉娘滴米未进,此刻觉得胃里空空的。

    她下楼用膳了。

    晚上,她歇在琼兰居的梢间里,给惜文做个伴儿,免得她夜里又发作。这段日子,婉娘一直都是衣不解带照顾惜文的。

    到了第二天的卯初,婉娘就醒了。

    她起来梳洗,穿着中衣坐在梳妆台前,由小丫鬟替她束发。

    发髻尚未束起,就有小丫鬟急促跑进来的脚步声。

    婉娘心里一个咯噔:是惜文不好了吗?

    她心头凉了半截。

    却见惜文的小丫鬟满面笑容,跑进来给婉娘跪下:“妈妈,小姐醒了,说要如厕,还问妈妈在哪里”

    婉娘蹭的站起身,疾步往惜文的房间。

    自从惜文发病以来,整日昏昏沉沉不说,还发狂谵语。她不发作的时候,也是不言不语,虽然她脑袋里很清楚,却从来没有完完整整说过一句话。

    这还是惜文发病以来,第一次说话。

    惜文,终于说话了。

    婉娘喜得眼眶都湿了。

    这是好了吗?

    那位陈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第017章惜文

    午后的琼兰居,墨瓦白墙间,素淡静谧。

    惜文刚醒。

    她病后,一直在静养,每天都要睡得饱饱的,不到下午不起身。

    四月的暖阳筛过窗棂,在妆台投下繁复疏影。

    惜文坐在妆台前的锦杌上,任由丫鬟为她梳头。她的目光,越过半推的窗棂,落在院落里。

    琼兰居的院墙不高,爬满了绿色藤蔓。被阳光轻拥的藤蔓,正随风摇曳,掀起绿色涟漪。墙角种着芭蕉,宽厚的芭蕉叶绿影婆娑。

    院中的两株梨树,也开满了晶莹梨花。繁花盛绽,若一树皑皑白雪,也似一团银色琼华。

    惜文纤柔皓腕撑起下颌,怔怔看着院落的梨树,她纤浓羽睫下的眸子慵懒又妩媚。

    “等会儿去折几枝梨花,我要插瓶。”惜文后头,吩咐身后的丫鬟。

    她眼眸清冽明媚,声音软糯恬柔,午后阳光的金色碎芒落在她的眉梢,让她的神情似叠锦流云。

    丫鬟道是。

    惜文很喜欢素净的东西。

    两人正说着话儿,丫鬟已经帮惜文梳了高髻,鬓角插了两把纯白珍珠梳篦,简单大方。

    另一个丫鬟拿了几件褙子和裙子出来。

    惜文选了件杏白色仙鹤瑞草褙子,月白色挑线裙子。她肌肤凝雪,衣衫简素,妆容疏淡。素颜白衫里,却幻化出烈烈风情,艳潋妩媚。

    院子里,传来敲门声。

    惜文看了眼丫鬟:“去看看是谁”

    丫鬟道是,咚咚咚快步跑下楼,去开了院门。

    惜文自己,也附在妆台上,往下看。

    来客,是个穿着孔雀蓝褙子的窈窕妇人和一个穿着佛头青缂丝直裰的年轻男子。

    惜文唇角微勾,露出一个浅浅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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