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曳澜对他的主动请缨自然不会有意见,吸了吸鼻子,低声道:“劳烦您了。”
“这话就见外了。”凌醉看着她双目微红、楚楚可怜的模样,下意识就想调笑一句,只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合适,赶紧咳嗽两声掩盖过去,“你留这里陪着纯峻吧,这两天俗事都不要理,我回府去找几个机灵的管事过来帮忙,决计不要你们兄妹操心的。”
只是他才走,将军府又来了访客——秋聂来了。
这是秋曳澜第二次见到秋聂,这个与阮清岩同科取中的男子此番没了才出贡院时的奄奄一息,顾盼之间颇具神采,他对于秋曳澜出来接待自己感到十分诧异:“阮兄现在……?”
“表哥如今正陪着外祖父跟前,寸步不离,所以不能出来迎接,真是对不住。”秋曳澜强打精神解释,末了又想起来,“还请秋翰林代表哥与上官告声假。”
秋聂金榜名次还没阮清岩高,但两人都年轻,所以全部被点入翰林院栽培,既是同科,也是同僚。
这会听了秋曳澜的话,秋聂微微颔首:“郡主请放心,如今京中差不多都知道将军府的事了,想来丁大人也当有所耳闻。”
两人不熟悉,秋聂又不像凌醉那样看到美人就喜欢自来熟,所以客客气气说了会话,秋聂就告辞而去。
他走之后没多久,凌醉从景川侯府带了人过来,接下来再有来客也不用秋曳澜操心了。
这一次她悄悄走到阮老将军的门外张望,却立刻被阮清岩喊了进去:“祖父的情况你也听齐老太医说了,眼下我有几件事要交代你。”
秋曳澜忙道:“表哥请说。”
“祖父一旦……”阮清岩已经收拾过仪容,除了眼眶微红外看不出来哭泣过,又恢复了从容不迫的神情,平静的道,“我是肯定要丁忧守孝的。”
这是应有之义,仕宦者鲜少能躲过——能躲最好也别躲,不然隔了十几几十年,都难免被政敌翻出来攻讦。
秋曳澜心里有数,也不意外:“我知道。”
“但阮家祖籍不是京中人士,莱州离京虽然不算太远,单人快骑来回也得两三日。”阮清岩继续道,“祖父膝下亲生子孙已无人在世,丧主只能是我,须守三年之孝。留你一个人在京中,委实不能放心。”
“表哥是想?”秋曳澜勉强笑了笑,心道,你总不好带我去莱州吧?
却听阮清岩道:“我有心带你同往莱州,但想想三年之久,你到底不姓阮,如此委实不妥。”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一抹乏色,“早知道也不去打高门闺秀的主意,随便拣个良家贤惠女子娶了,这样倒也有理由带你一起过去了。”
秋曳澜咬了下嘴唇:“其实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所以我刚才仔细想了想。”阮清岩根本没理这句话,道,“决定为你找个靠山。”
秋曳澜诧异道:“什么?!”
“我打算让你拜凌小侯爷之母茂德长公主为义母。”阮清岩揉了揉眉心,道,“早先凌小侯爷就这么建议过,只是我想既然我在京里,咱们自己能解决的事儿,自己来就好,犯不着去打扰长公主。但眼下……”
秋曳澜呆了一呆,才道:“我这会有孝在身,也能拜义母?”
“茂德长公主向来心软,又最偏宠凌小侯爷。”阮清岩道,“这事由我跟凌小侯爷去说,应该没问题。”
又说,“长公主跟景川侯都是薛相一党,上次薛家小姐闹出来的事情,让薛相对我十分愧疚。如此你若做了长公主之义女,回头薛相定然会对你暗中照拂。”
“谁要薛家的照拂?”秋曳澜冷笑,“那个薛家小姐……嘿!”
“不要意气用事。”相比她听到薛家就勃然大怒,作为受辱当事人的阮清岩却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既然你也认为薛家小姐对不起我,那薛相代女补偿一二难道不是咱们应该得的?”
秋曳澜一想也是,却还是悻悻道:“那薛家小姐神经病一样,瞎子都能看出来表哥你有多无辜,她竟拣着你欺负!谁知道回头会不会把火烧到我身上?”
这话让阮清岩皱紧了眉,思索良久,才道:“你平常就不要出门,薛相是不会让薛小姐去西河王府的。若王府跟你为难,打发人去告诉茂德长公主,请长公主替你出头。”
担心妹妹到时候不好意思,他索性直说了,“我逢年过节都会为长公主奉上丰厚的脂粉钱,再加上同凌醉的交情,长公主给你出头是应该的,该麻烦的地方你不必忍耐。”
秋曳澜沉默片刻才道:“你别说这些开销都你出!如今我也有产业了……”
“你的产业都是你的嫁妆,你以为西河王府以后还会给你多少东西?”阮清岩一口回绝,“南方的豪富非你所能想象,这点支出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过得好我才能放心——这事就这么定了!”
桃李 春风 酒 千杯 第六十三章 阮老将军离世
秋曳澜心里乱七八糟的出了门,走出一段回廊了,才发现冬染跟在身后,她停下来揉了揉额:“什么事?”
“大小姐那边到现在都没过来,您说是不是再打发人过去问一问?”冬染悄声道,“毕竟凌小侯爷如今都在张罗上了,大小姐一家却还没到,这……”
“大表姐还没来?”秋曳澜也是一怔,阮老将军虽然还没咽气,但也进入弥留之际了——阮慈衣这个明面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孙辈怎么能够不快点过来?“已经打发人去请过了?”
冬染点头:“去的人回来禀告,说那边有些事情,大小姐得晚一点过来。但如今凌小侯爷跟秋翰林都来看过,大小姐一家却还没有影子,这……”
秋曳澜凝眉片刻,道:“再打发人去问问。”顿了顿又说,“留意一下,若不是实在不能及时来的事情,催一催吧,不然回头大表姐肯定要被人议论。”
两人正说着,前头倒有消息来,道是阮慈衣一家可算到了——来的是三个人,阮慈衣夫妇,连那个不讨秋曳澜喜欢的方子俊。
听说这个乖戾的所谓外甥也来了,秋曳澜就觉得心头一阵腻烦。
只是这孩子毕竟要喊阮慈衣一声母亲,曾外祖父即将辞世,他也确实应该过来的。思前想后就叮嘱秋染:“好生留意那方子俊,别瞧他年纪小,端得是个能惹事的,而且心思不大正。”
秋染应下后,她才去前头迎接。
这时候阮慈衣一家都换下了艳丽的颜色,但也没敢直接穿孝,夫妇两个看起来有点心事重重,只有方子俊还是神气十足的左顾右盼,看到秋曳澜,嘴角一撇,故意把头扭到一边。
看他一副记恨的模样,秋曳澜更加不喜欢他,只淡淡唤了声大表姐,跟阮慈衣寒暄两句,才朝方农燕不冷不热道:“表姐夫也来了?”
方农燕看轮廓,十来年前应该很是英武不俗的,不然也不会被当时正当得意的阮老将军瞧中。不过一贬禾州十余年,风尘仆仆之余,到底显得锐气不足而圆滑有余了。他第一眼看到秋曳澜时,眼中流露出一抹惊艳,但很快记起彼此身份差距,立刻收敛起来,低头垂目不敢多望,客客气气的问:“我们来迟了,郡主,祖父如今怎样了?”
“老太医说……不是很好。”秋曳澜招呼完他也就不理睬了,只向阮慈衣道,“大表姐,我们快进去吧。”
瞥见方燕农带着方子俊跟在后面,她毫不客气的道,“子俊还小,先不要过去了,里头如今都忙着,别一个不小心碰着了他。”
这熊孩子不但不懂事,而且分明对阮慈衣心存恶意!秋曳澜可不放心他靠近已经只剩一口气的阮老将军——本来现在阮清岩就够心烦够难受的了——横竖她不怕得罪方家父子。
闻言方农燕好一阵尴尬,心知一定是上次方子俊的作为大大得罪了这位小姨子,正想说两句缓和场面的话,不料方子俊却尖声喊道:“这里是阮舅舅的家,关你什么事?!要你拦着我不见舅舅?!”
“啪!”
见秋曳澜一怔之后,冷冰冰的望过来,方农燕赶紧反手一个耳光掴得方子俊住了嘴,怒叱道:“怎么跟你姨母说的话?!”又代儿子向秋曳澜赔礼,“郡主别跟他计较,也是我们多年来膝下就这么一个子嗣,把他宠得不知天高地厚……”
秋曳澜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会,眼角瞥见阮慈衣也是一脸的尴尬,只是慑于自己脸色难看,嗫喏着说不出话来,才淡淡的道:“表姐夫还是在前头看着子俊吧,如今满府的人都有事儿要忙,实在招呼不周全,还请你不要见怪。子俊小,给下人带未必齐全,不如姐夫自己看着。先请姐姐进去看了外祖父,姐夫看如何?”
方农燕晓得她这个郡主虽然没有了父母长辈撑腰,一来深得阮清岩疼爱;二来据说也是上达天听的人物,自不敢不应。
等离了这对父子眼前,阮慈衣才很不好意思的道:“俊儿他……也是不懂事,方才真是冒犯表妹了。”
“表姐今儿为何晚来?”秋曳澜没接她这话,反问道。
阮慈衣脸色僵了一下,才道:“家里有人身子乏,给她请大夫耽搁了会。”
“噢?我看大表姐与表姐夫都好好的,就是子俊也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秋曳澜一猜就知道这个“有人”十有八。九是方农燕的姬妾,心中大怒,嘴里却故意道。
阮慈衣苦涩一笑,道:“不是我们,是其他人。”顿了顿,才道,“是有了身孕了。”
秋曳澜皱眉道:“大表姐,咱们以前没怎么见过,您又是姐姐,按说很多话我是不该讲的。但如今这里没有外人,请您容我放肆一回:即使表姐夫子嗣不多,难得有姬妾怀孕,所以格外慎重。但外祖父这边,是他发妻的亲祖父,难为还不如一个妾紧要吗?”
这根本就是故意扫阮慈衣面子——方家又不是没有下人可以照顾那怀孕的妾,至于把方农燕一家都拖着走不开身?!
“唉……”阮慈衣幽幽一叹,却没说话。
她这样,秋曳澜也不好再说她,只盘算着要怎么处置这回事?
两人到了阮老将军的屋子,阮清岩跟阮安是一直守在这里的,见状起来见礼。阮清岩见阮慈衣独自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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