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侍卫递给凤之清备好的银票,凤之清将它放在茶几上。
少年眼眸微垂,继而微微颔首,身后的书童便过来取了银票收好。
本来凤之清就是沉默寡言的人,遇上一个比他还安静,确切的说是冰冷的凤之淩,厅里又陷入静默中,一时显得有些尴尬。
进宫(1)
凤之清坐着,他在等,等宫里人来齐王府宣。
时辰是算好了的,他来访之时应该是凤之淩刚用过午膳,而宫里还未来人宣。
为啥要算时辰?凤之清向来极有时间观念,一件事如果只需一盏茶的功夫,他不会花一刻钟去做,有这功夫不如去做其他事。更何况他极有自知之明,自己不善交际,不原与人过多言语,他根本就没几句要说的话。
当然他这么安排的时候,可并没想到对方会比他更闷,甚至比这寒冬还要冷,不免心想幸好没有再早一点来。
凤之清到京后已经进宫过两次,第一次是进京当日晚,第二次是前日清早。
太后念他长途跋涉需要适当休息,又初到京城也该有时间逛逛“故乡”,到京当日便令他不用日日前去请安。
还是那句天下事天下人说,更何况此地是皇城,必然更多人关注,虽说按凤之清的性子本不关心八卦,但自那次事件后也起了心观察外界,更何况天子脚下更要谨慎,他昨夜已收到消息知道凤之淩昨日到府后接到太后懿旨令他不用即刻进宫,次日午后再进宫。
请安按礼是在早膳后的,但今日凤之清在早膳前接到宫里的口谕,令他今日午后再进宫。
敢情老太后想让他二人一同进宫。
半柱香的功夫后,门口有侍卫来报,宫里来人宣,终于结束了这一场尴尬的静坐。
前后一共四句话,其中三句都是向来寡言的凤之清说的。
一个太监进厅来宣,凤之淩身体不便,没有起身,太监进来也是形式一下让他免跪,周围众人皆跪下听旨。
太监文绉绉的把皇帝的话传了一遍,大意就是今日皇上在宫里设了宴,给两位侄子接风。
湘儿与皎儿昨日便约好等凤之清进宫去了,她们便去逛逛京城,皇宫应该安全吧。
皎儿当然不是已经排除了皇帝下手杀凤之清的可能,但是在皇宫里,皎儿断定他不会出手。她并不认识皇帝,可皇帝的孝名却是天下皆知的,倘若他是黑手,也不会在他快六十大寿的娘面前下手。
皎儿与湘儿跟着凤之清走出齐王府,却见凤之清并没有像前两日进宫一样骑上马,而是坐回了来时的马车,车帘还未放下,凤之清坐在车内示意她们上车。
皎儿和湘儿并未进过宫,皇宫并不是可以随意进入的,她们作为“外族”又是“江湖人”,凤之清今日为何要带她们入宫?
进宫(2)
皎儿与湘儿上了马车,凤之清未作解释。
没多久齐王府内便驶出一辆马车(当然不是昨日那辆三匹马的),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向皇宫驶去。
湘儿与皎儿自从换了丫鬟服侍,身上明显的地方都没有放护身的物品,只在一些隐秘的地方塞了少许应急之物。进宫倒也不怕露出马脚。
湘儿在马车内郁闷,虽然可以进皇宫瞧瞧,可像皇宫这种地方,又不能到处游玩,只能跟在凤之清身后一动不动的站着,还不如她们去逛逛京城里的店铺。
皎儿反倒松了口气,昨日自己一句话不说都能遇到个事儿,要换做湘儿爱凑热闹的性子,说不定还拉她去妓院参观参观。
马车一路向前,皎儿突然意识到此时并未感到方才那种心痛,似乎只有看到时才会感到心痛。
马车轻轻地顿了一下,然后停了下来。传来太监恭敬的声音:“世子爷、公子,太后命奴才在此迎二位至永寿殿。”
宫里规矩,除了皇帝、娘娘、太后的马车外,他人骑马或者马车不允许进到宫里,所以,此刻马车停在宫门口。
前两次凤之清亦是下马换轿的。
凤之清下了马车,皎儿与湘儿自然也跟着下来。
前面的马车上凤之淩腿有残疾,皎儿看过去,却见昨日那名少年奔下马车,看了眼宫门内的轿子,对那来迎的太监轻声道:“公公,我家世子爷不便,请将轿子移过来些。”
凤之淩是世子,身份自在凤之清之上,凤之淩的轿子被移到了马车旁,凤之淩的两名侍卫将他们主子连同那轮椅一起搬上了轿子,原来那轮椅并非只是轮椅,此刻扶手处多了杆子,成了轿椅,杆子并不长,收起时完全看不到,十分精巧的设计。
凤之清等他上了轿后也上了后面那顶轿子,皎儿与湘儿立在轿后,当然身边缺不了那位金侍卫,还跟了另外一位侍卫。
只听得那太监一声起,两顶轿子便抬了起来。
皎儿一路看着金黄色的琉璃瓦,朱红色的绵延宫墙,汉白玉的钩栏望柱,建筑极其气势宏伟,却是一座金灿灿的牢笼,使人无比压抑。
轿子一路前行,宫道上有不少宫女和太监走动,见了轿子便停下来站立一旁,也有嫔妃的轿子路过,双方并不停下,宫道宽敞,互相并不妨碍。
面见皇太后
轿子还未到永寿宫门口,皎儿看到了永寿宫三字,门口的一个太监已转身匆匆进去禀报。
轿子在庄严的宫门口停下,方才那太监对着轿子恭敬的笑道:“世子爷、公子,已经到永寿宫了,请下轿。”
凤之清下了轿子,吩咐金侍卫在殿外等候,只留了两名丫鬟在身后。
前面轿子上的凤之淩也下了轿,由那名书童推着前行,凤之清跟在他右侧,略微落后一些。
皎儿看着前面宫门口的台阶,虽然只有两步,但恐怕凤之淩的轿椅要抬起,仅靠那名书童怕是不够的。但凤之淩的两名侍卫却并没有进宫,留在了宫门口马车那里。
只见,那书童只十五六岁而已,竟然在他背后双手搀上轿椅的扶手,将凤之淩连同轿椅一同带起,行了两步又放下,没有青筋暴起,没有汗水渗出,动作极为自然,熟练。
少年大力士?
凤之清也有些讶异,但是隐藏的很好,他本就不易显出情绪。
几人行到正殿门口,自然又重现了方才少年大力士的一幕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正殿。
其实铁砚虽然举得轻松,可轻松不代表喜欢举啊,虽然为了主子他命都可以不要,但心里也不免想,幸好这宫里没那么多台阶。
众人跨进正殿,只见主位上坐着一名雍容华贵却不失亲和力的妇人。
方才那太监已躬身上前,笑道:“回禀太后,平东王世子与镇南王公子到了。”
太后六十大寿在即,但看她容貌体态,却若五十出头而已。
太后见两人进来,未等两人行礼,便十分和蔼含笑的伸手招呼:“清儿、淩儿,不用行礼,过来这里。”
凤之清当然懂,太后是体谅凤之淩身体不便才免了礼。按礼应该行跪礼,凤之淩显然没法做,就像方才到齐王府宣懿旨时一样,免了礼。
凤之清恭敬的唤了一声太后,凤之淩的唇一同动了动,却是无声的。
凤之淩自进了殿里敛了些许冰冷,显得只是面无表情。
凤之清与凤之淩免了跪礼,不代表他们身后的三人也可以如此,凤之清之前竟然忘了这茬,他神情一顿。
皎儿与铁砚自然学过宫廷礼,湘儿却不会,而皎儿此刻扮演的是一名苗疆丫鬟,且不管凤之清是否已经看出什么,自然不能在他面前露出太多马脚。
皎儿跟着湘儿一样瞧着她们身侧的书童如何动作,学着一同行礼,两人都是极为灵巧的人,边看边跟着做,并没有慢他多少。但两人都没有出声,动作上可以看似一致,但旁人的话,却没法跟得上,湘儿当然不知道要如何说话,而皎儿是不能说。
只有铁砚一人的声音,好在太后脾气好,此时视线又落在那二人身上,并未细究,一声免礼,三人起身站立一旁。
皎儿十分好奇,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闷——这祖孙三人要如何拉家常?
两人凤之淩与凤之清分坐太后两侧,凤之淩坐的还是自己的轿椅,当然此刻已经恢复成轮椅模样。
凤之淩是嫡出的,又是世子,自然在凤之清上位。太后一手拉过一个,一同握着两人的手,看着左右两人,眼里满是怜惜。
凤之清出生时,亲生母亲就过世了,而凤之淩也在襁褓时丧母,小小年纪又残了双腿,算算也有十年多了。
这两个都是苦命的孩子。
老太后想起她两个早去的妹妹,眼眶一红,说话也哽咽起来。
太后先前见过凤之清,也问了些他在江南的状况,此时头偏向凤之淩关怀的问着。
冰山开口
凤之淩方才一句“太后”隐在凤之清的声音里,动了唇,却没发过声。
此时面对问询回答都是微微点头、摇头,但总有遇到非要答话时。
果然太后第五句话便问了一个让少年那原本面无表情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冰冷的话:“淩儿,你父王近来可好?”
凤之淩眼神一冷,冰冷且极其沙哑的声音响起:“很好。”
冷——众人显然皆是一颤,太后握着凤之淩的手一僵。
皎儿却从那声音里听出了深入骨髓的痛苦,心——又了揪起来。
那隐隐透出的无可奈何的仇恨原来是他的父王……
皎儿突然想起在十年前那次平东王来信请海棠去救治凤之淩时,曾听爹娘在一起说起,当年因平东王在王妃重病时宠幸了一名太医的女儿,导致本还有两年寿命可活的平东王妃没多久便去了。
皎儿在齐王府见他第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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