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老规矩,”吉虞俊笑道:“红爹爹,今日拢烟可有空闲?”
“拢烟啊,”红爹爹拖长了声音:“那几位小姐可得耐心等等了,也不知这个时候起床了没?昨日来了个阔商专点了拢烟。”
“那就快去催催。”肖启哼道:“红爹爹难道想要咱们付大小姐发火么?”
“哪能呢?”红爹爹笑着应道:“这就让人去催。”
“你这里的梅花饼和合欢饼各上两碟。”易静溪为胡佳宝点了糕点。红爹爹也含笑应了。
有人在厅中摆上酒席,不多时便有几位各具风流的公子进来房来,柔若无骨地依偎在各人身旁,倒酒劝饮。就连胡佳宝一旁也坐了一位,却是素手纤纤将糕点拈起巧笑嫣然地送到胡佳宝嘴边,看得付芝兰直摇头,心道这也太浪费了。吉虞俊和肖启则是将美人搂在怀里,肆意调笑。
“去弹一曲。”易静溪对身旁的男子道。
“小姐想听怎样的曲呢?”男子柔声问。
易静溪揉了揉额角:“欢快些的。”
男子取了墙上的琵琶微微福了福,手指轻扬,叮咚清脆的声音欢快地逸了出来,让人心情愉悦,易静溪闭目不语。
那男子弹了几曲,又有一人笑道:“不如我也来凑凑趣。”他取了一支碧绿的竹笛来,与先前之人合奏,一曲已毕,大家齐声喝彩,易静溪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笑容。付芝兰却越来越觉得没趣了,付芝兰平时都点拢烟作陪,大家也知道她的喜好,因此她一直是孤零零一人坐在一旁,虽然也有人替她倒酒,但那人却不敢离她太近,连揩点油都不方便啊,付芝兰心中悒郁。那位迟迟不露面的拢烟好大的架子啊!
许是付芝兰面上露出不快来,有一位男子特地移坐到付芝兰身旁,闻言道:“付小姐可是觉得无聊,不如我们来划拳如何?”
付芝兰懒懒地看了那人一眼,就听见吉虞俊问道:“拢烟怎么还没下来?这些功夫也够他梳妆打扮了。”
那人笑道:“昨夜来了位外地的阔商,人家难得来京城一趟,便让拢烟哥哥一直陪着。”
肖启脸上现出好奇来:“这阔商到底是何等人物,竟然这样轻易地成了拢烟的入幕之宾?”她一面说着一面留意付芝兰的神色变化,见她微微皱眉,与易静溪叫换了个眼神,心道芝兰倒还是一样的对拢烟上心。
“那我可不知了。”那人脸上微红,看得肖启心里痒痒的,叫道:“你付小姐心里不痛快,不如过来陪我算了。”
红爹爹急忙忙进来了,张嘴便道:“付小姐,哎呀,付小姐,今儿个可真不巧了,拢烟身上不爽利,不能出来侍候了!”他见付芝兰阴沉个脸,忙道:“付小姐别急着发火,拢烟说了,付小姐若是不介意,便请去他房里喝茶听曲!”
红爹爹这话一说,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吉虞俊突然叫道:“芝兰,你这次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其他公子也纷纷娇笑着向付芝兰道喜。
原来这拢烟虽然是风月楼的头牌,自十六岁至今已有六载,但能入得了他闺房的却是屈指可数。以前付芝兰尽管在拢烟身上砸了不少钱财,却还不曾得手过。
付芝兰微微一笑,说道:“还请红爹爹前面带路。”
拢烟在风月楼身份不一般,住的地方也不一般,却是独立的一幢两层小楼,楼前还有一个荷塘,冬季荷塘里还能见到几枝枯败的莲杆。
付芝兰随红爹爹上得楼来,只见门前立着个俊俏带笑的小哥,说道:“公子,付小姐来了。”一面撩起帘子,请付芝兰进去。
付芝兰进了房间,就闻到一阵幽幽暗暗的香味,一旁的细脚仙鹤香炉的鹤嘴香烟袅袅。正面挂着一幅红梅映雪图,颇有意趣,付芝兰勉强辨认一旁写着“江某人何年何月赠拢烟”的字样。付芝兰自然不知道这江某人乃是东翰国公认画技第一的人,这幅画便是卖到市面上也不少于千两,可见拢烟平日来往的俱是非常之人。
一张文案当中摆放,插着梅花的美人斛置于一角,桌上文房四宝俱全。
房间里不论桌椅器具,都是十分精致,博古架上随意摆放着一些玉器古玩,造型别致的盆景摆放在花架上,哪里像是青楼花魁的房间,说是大家公子的闺房也不为过。而一道圆形的拱门后面挂着重重白色帷幔,显然那里面才是拢烟的睡房。
付芝兰正捉摸这自己是直接闯进去呢还是再等上一等,就见帷幔微动,转出一个身影来。
出来的这人穿了身淡蓝色短衫长裤,身段玲珑,个子不高不矮,肌肤微黑,脸蛋生得十分的好,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一双眼睛乌黑发亮,十分有神,冲淡了此人神情的冷漠。
难道这人就是拢烟?付芝兰微愣。这人的确长得不错,可若他便是花魁……付芝兰觉得这人怎么都少了一股花魁的风流韵味,反而感觉精气神十足,不应是夜生活丰富多彩青楼的花魁啊!
这人看到付芝兰微微点头示意,说道:“付小姐请稍坐,公子正在梳妆。”他说完便又退了回去。
这人果然不是拢烟!
原本站在门外的少年送了茶水进来,又送来了几样别致的点心,退了出去。
付芝兰慢慢地喝了茶,吃了两块点心,帷幔又被掀起,出来的少年说道:“公子请付小姐进来叙话。”
付芝兰进到里间,只见一窈窕的人影坐在梳妆台前,十指纤纤,指甲上是着艳丽的大红,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一只镶嵌着红宝石的碧玉簪,在青丝间微微移动。扬起的手腕纤细,一只水头儿十足的老坑玉镯松松地挂在上面,红色的衣衫映衬着他手臂的白皙肌肤,似乎将这肌肤也染成了粉色,无限诱人。
付芝兰落了座,脸上带着一抹笑意看着美人梳妆打扮,心道果然不愧是花魁,单是一个背影,已让人遐思不已。
碧玉簪终于插在发间,梳妆台前的人慢慢地站了起来,微微转身,略略福了福:“让付小姐久等,实在是拢烟的不是。”
拢烟生得一张好看的鹅蛋脸,下巴尖尖,肌肤水嫩如白玉,双眉淡扫,眼波儿动人。他一袭粉红色束腰长衫,衣摆曳地,衣袖是流云袖,显得整个人风姿楚楚,见者倾心。
付芝兰笑道:“对美人我一向很有耐心,更何况美人梳妆,风情无限,我倒是巴不得等久一点。”
拢烟脸上微现红晕,眼光如嗔如怨扫过付芝兰,这轻飘飘的一眼却让付芝兰心里觉得痒痒的。
“付小姐这是取笑拢烟么?付小姐才得了新人,本应新婚燕尔才是,怎地来了我这儿?回去少不得丞相大人又要怪罪小姐了。”拢烟一面笑着道一面亲手接过侍儿送来的茶献给付芝兰:“小姐难道不怕么?”
“我娘?我娘上朝去了。”付芝兰道,心里倒是计较了一下若是付华明、于若可和卫迎寒等知道她来了青楼会是什么脸色,貌似会不太妙啊!
“上了朝也有下朝的时候啊!”拢烟笑道:“这茶用的是今年梅花上收来的雪水,付小姐大婚,拢烟便以茶代酒,敬付小姐一杯!”
付芝兰喝了一口,只觉得唇齿留香,赞道:“拢烟果然是妙人啊!”
拢烟以袖掩唇,微微一笑,百媚横生!这拢烟若是说他是个绝色美人倒也不是,但偏偏每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流露出一股媚态来,媚而不俗,让人不自觉地就坠入了这温柔陷阱。
付芝兰不由得感叹自己二十六年都白活了,以前说的那些“伪娘”什么在拢烟面前何曾有立足之地?而拢烟的美与媚却是浑然天成,完全没有一丝矫揉造作之意,这样的人物落在青楼,倒真是有些可惜了。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刺客
“今日累得付小姐久候,拢烟便抚一曲作赔如何?”拢烟在一具瑶琴面前坐下,冲付芝兰微微一笑。
今日怎么净听曲了,付芝兰心想,不过美人抚琴也是好看的,于是付芝兰十分享受地听拢烟抚了一曲。一曲已毕,拢烟道:“只怕丞相大人快要下朝了,付小姐不如今日先回去,改日再来。”
付芝兰微愣,怎么这就下了逐客令了?难道这青楼就纯粹是听曲的地方么,不是她之前想象地可以干点会和谐事情的场所?
拢烟歉意地笑道:“付小姐,真是对不住了,今日拢烟身子不适,改日拢烟再行赔罪,可好?”他眼光盈盈,看向付芝兰,付芝兰冲口道:“好!”
拢烟一笑:“苗风,送付小姐。”
苗风正是之前的那位少年,他一直静静地站在房间角落,悄无声息,这时听得拢烟叫唤,说道:“是!”他撩起帷幔:“付小姐,请。”
付芝兰无可奈何地又看了两眼拢烟,她可没忘记自己之前塞给红爹爹的银票可是有两百两,两百两就听了一首曲子,这拢烟的出场价也忒高了!
“付小姐,这边走!”苗风道。
“我还有几位朋友在这里。”付芝兰道。
“不必,付小姐还是先回丞相府吧。”
“为什么?”付芝兰才问,就觉得腰间一痛,有一硬物抵在了腰间。
“付小姐还是乖乖回府的好。”
“你、你做什么?”付芝兰被苗风推搡着向外走去,只觉得苗风抓住自己手腕的手似铁爪般。这人是谁?他要做什么?付芝兰眼珠乱转,正想找脱身的方法。
“付小姐还是安分些好!”付芝兰只觉得腰上又痛了半分,又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流了下来,定是流血了。
“付小姐要回去了,”在大堂了招呼的红爹爹见到苗风脸上有些讶异,喊了个龟奴过来:“去,把付小姐的车备好。”
付芝兰正想说些什么,觉得颈后疼了一下,张嘴竟然出不了声,***,竟然是点穴!
付芝兰上的是肖启的马车。苗风也上了车,手里的匕首一直顶在付芝兰腰间,他心跳得厉害,功败垂成,便在此一举了!
苗风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看向身旁的付芝兰,只见她脸色白得吓人,整个人已软倒在马车壁上,苗风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