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祁夜没有说话,只定定看着半晌,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笑了,“哥,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口不应心了。”
虽然他看不见,但慕容沙华总觉得他脸上的笑太过刺眼,面对他时,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我如何口不应心了?”
“如果如果不是我,或许你们真的会在一起【108】。”白染宁愿意跟慕容沙华回往生教,就代表她的心里,并非完全没有慕容沙华。
慕容沙华也笑了:“你真这么认为?”
“其实,她与你在一起,我会更安心。”
“你错了,只有她在你身边,你才会真正安心。”
萧祁夜苦笑一声:“可惜,她永远也回不来了。”
“怎么?得知她没死,你好像很平静,难道一定也不高兴,还是说,你早就猜到她没死了?”
萧祁夜举目,夕阳西下,人间至美风景,他却再也无法观赏:“不,我一直都以为她死了,只是不论她是死是活,原来的那个白染宁,都早已从我的生命中离去。”
慕容沙华觉得他的想法简直太悲观了,以往的他,也并不是这个样子,难道说,身在高位久了,再坚韧的心也会被逐渐腐蚀?
“算了,你如何想那是你的事,总之,我不会放任她不管的,莫子卿这个人,不可信。”
萧祁夜陡然转首,“你要做什么?”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莫子卿,而莫子卿,却一心想要得到他,以莫子卿的个性,你认为,他会如何对待她?”
萧祁夜脸色骤然一白,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我了解子卿,他若是爱一个人,必然会竭尽全力呵护她。”
慕容沙华挫败地剜了萧祁夜一眼:“真拿你没办法,你们两个,分明是在彼此折磨【108】。”好吧,既然他这样说,那他也无需插手,只是希望,最终自己与他都不会后悔。
——
白染宁不知此去,这辈子是否还能再见到那两个人。
一个是她的心爱之人,一个是她的蓝颜知己,失去哪一个,对她来说,都是一件剖心剜骨的憾事。
暗门的总部,与和谷关只相隔一个城镇,白染宁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暗门要建立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后来仔细想了想,才明白了其中的玄妙。
暗门的出身,是前朝的反燕之士,边关鱼龙混杂,充斥着各国以及从事各个行业的人,对一个**组织来说,将总部建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不但可以逃避朝廷的追捕,还能招收各种各样的人才,一举两得。
一路上,白染宁找尽各种理由延迟行程,说不上为什么,虽然已经决定要跟莫子卿回暗门,但她潜意识里就是不愿意,莫子卿虽然察觉了她的意图,却什么也没说,一路上随着她胡闹,都以包容的心态听之任之了。
后来白染宁自己也觉得有些过分,但她不想跟莫子卿回暗门的心思却有增无减,她甚至想过逃跑,反正天大地大,莫子卿再有本事也抓不到自己,大不了去北秦躲一辈子,她孑然一身,没什么好留恋牵挂的。可每当逃跑的念头浮起来时,又会被莫子卿无微不至的照顾给扼杀,倒不是因为感动,而是良心过意不去,怎么说,是她主动要求他带自己会暗门的,再说,如果自己跑了,难道他不会恨上加恨,倒是都倾尽整个暗门的力量与朝廷作对,那样的话,她不等于是害了萧祁夜,害了慕容沙华吗?
思前想后,最终得出结论,无论如何,她都不能逃。
不逃就不逃吧,她可以在往生教混的如鱼得水,在暗门也不一定会差。
“姑娘可否听老朽一句【108】。”中途休息时,白染宁正在与内心中的小恶魔天人交战时,身后冷不丁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把她吓一跳。
回头看去,竟是被萧祁夜软禁数年的莫渊。
在贤妃没有告诉她真相前,或许她还会同情他,只是现在一个谋逆之臣,凭什么得到他人的同情。
莫渊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无谓一笑,抚着下巴上长长的胡须,在她身旁坐下:“卿儿是个只认死理的傻孩子,有时候做事确实偏激了些,但他本性不坏。”
白染宁说不上讨厌莫渊,但也绝对不喜欢他,只冷冷淡淡回道:“他是好是坏,与我无关。”
莫渊叹一声,目光转向正在不远处和暗门弟子交代事宜的莫子卿身上,目光突然变得很慈祥:“是老朽害了他,如果不是老朽当年鬼迷心窍,也不会有今日,卿儿也就不会跟着老朽受苦了。”
白染宁心道,你知道就好,一切的罪孽都因你而起,不过嘴上却说:“一个人心态只与自己有关,与所有人都没有半点关系,不论你当初怎样选择,莫子卿还是莫子卿,他若心中纯善,即便你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他也不会有半分改变,若他心中本恶,就算你是天下少有的大善人,他也一样会走入歧途。”
“姑娘说的是。”莫渊没有反驳,对她所说,心悦诚服。
白染宁看着莫渊,冷冷一笑:“既然你明白,那还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老朽自知罪孽深重,只希望卿儿莫要重蹈覆辙。”内疚的愧悔,在莫渊苍老的脸上一闪而过。
愧悔有个屁用,莫子卿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有一半的原因都是因为莫渊,白染宁强迫自己对莫渊生出些好感都强迫不来:“他是你的儿子,该怎么做,你身为他的父亲,有责任也有义务帮助他【108】。”
莫渊沉沉一叹,原本就显得苍老的面容,变得更加沧桑:“卿儿若肯听老朽一劝,也不至于闹到今日这般天地,如今,这天下间,能帮助我儿的,也只有姑娘了。”
白染宁愣了愣,然后“扑哧”笑出声来:“大叔,你这玩笑开得可不好,我又不是观世音,可普渡不了你的宝贝儿子。”
“是,你不是菩萨,但你在卿儿心中,就是菩萨。”
白染宁要晕了,这大叔,怎么这么会开玩笑呢,她是莫子卿的观音菩萨?哈,这说出去要笑掉人的门牙啦!
“大叔,您别再跟我开玩笑了,我虽然喜欢听笑话,但不爱听冷笑话,你要是实在闲的没事做,可以去锻炼锻炼身体,或者找别人唠嗑去,我跟你有年龄代沟,说不到一块。”
“姑娘,求你了。”莫渊倒是很执着,白染宁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他敢情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白染宁顿时心生不耐,站起身,捂住耳朵:“好吧,你不走我走。”
“姑娘!”莫渊紧追而上:“你难道不想再见皇上了吗?”
白染宁的脚步,随着他这句简单的询问而停了下来:“我”看到莫渊脸上笃定的神情,白染宁收起彷徨的神色,唇边扬起一抹冷笑:“我不想,我与皇家,已经恩断义绝。”
“皇上对姑娘的心意,难道姑娘真的一点都未察觉?”
白染宁笑得更欢了:“你儿子对我的心意,难道你也一点都不知道?”
莫渊神色陡然一变,有些紧张,有些痛心:“他这是在胡闹!”
“听到了吗,你爹说你在胡闹【108】。”白染宁挑高眉梢,冲站在莫渊身后的莫子卿道。
莫渊倏地转头,正对上莫子卿沉冷冰寒的目光:“爹爹,您被萧祁夜关得时间太久了,很多事情,您已经无法理解了,儿子不怪你。”
莫渊看着曾经那个热情善良的少年,变成如今这般淡漠阴诡的模样,心似痛得要裂开一般:“卿儿”
“爹爹,您身子不好,还是去那边休息一下吧。”不由分说,命手下的人将莫渊带到不远处的树荫下休息。
白染宁双臂环绕,看着如今这比之从前大不相同的男子,忽然觉得好笑:“你不是大孝子吗?就这么对待你爹?”
“我怎么了?我将他救出,又让手下好好服侍他,我这么做,难道不算是孝顺吗?”莫子卿含笑反问。
白染宁眉心一蹙,现在只要跟莫子卿说一句话,她就会有种厌恶到极点的感觉。
这货不是莫子卿,这货绝对不是莫子卿!
“你现在看到的,才是真正的我。”蓦地靠近她,莫子卿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你曾经是那么的爱我,为何后来却变心了呢?是我不够坏吗?”
白染宁扭头,想避开他的钳制,“莫子卿,我已经答应跟你回暗门,也答应嫁给你,你还想怎样?”
手下加大力气,莫子卿用力捏紧她的下巴,不让她有分毫逃开的机会:“你难道要我娶一个没有心的空壳过一辈子?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说什么答应嫁给我,你的心里,可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白染宁倔强昂头:“既然你不喜欢没心的躯壳,你可以放我走,或者,杀了我。”
“我怎么能忍心杀你呢?娶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108】。”
“你神经病啊,既嫌弃我心里没你,又说一定要娶我,你想如何?要不要把我的心挖出来,然后把你的意识强塞进我的心脏里?”
“挖心?”修长冰凉的手指,沿着白染宁的锁骨,滑到她的心口:“如果可以,我还真想把你这绝情绝义女人的心挖出来看看,看看它究竟是黑是红。”
白染宁挑眉:“那你就挖。”
莫子卿轻蹙眉心,眸中涌动着奇怪的暗流,让与她对视的白染宁心惊不已,经过这些天的相处,白染宁知道,但凡他露出这样的眼神,就一定不会有好事发生。
经过漫长的等待,莫子卿终于开口了:“你说得对,或许我真该挖出你的心好好瞧瞧,不过,现在我并不想这么做。”他停了停,看了眼在树下休息的莫渊一眼,然后凑近她问:“刚才我爹,对你说了什么?”
“想知道?去亲自问你爹啊。”白染宁明知这时不该招惹莫子卿,却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你真是太让人心寒了,你对谁都可以掏心挖肺,为什么偏偏对我是这般冷漠如霜?”
“莫子卿,说话要凭良心,我对你莫子卿够仁至义尽了!”
“仁至义尽?什么叫做仁至义尽!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跟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