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一哄而散,李晋容款步走下阁楼,镇子里正介绍来帮忙的锺伯恭敬笑道:“老爷,我泡了茶,给您端到书房里,您喝著暖暖身啊。”
李晋容失笑道:“别叫我老爷,听著不习惯。”
锺伯赧颜道:“您可不是举人老爷吗?”
李晋容笑了笑,“锺伯可叫我先生,或者随意点,您也算是我长辈了,唤我晋容亦可。”
锺伯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锺伯下去後,李晋容感觉到怀里的雪阳在动,将它撩了出来,雪阳躺在书案上,左右看看,又伏下身,李晋容笑著刮了刮它脑门,“你怎麽这般懒惰?可是饿了?”
小蛇软趴趴由著李晋容折腾,李晋容看著它,忽然福至心灵,将它又撩到腿上,用胳膊卷起它的小身板,想掰开它嘴。
雪阳看了李晋容一眼,懒洋洋想甩开头,但是力气不敌李晋容,被捏得死死的,眼神顿时不善起来。
李晋容却不管不顾,硬撬开雪阳的嘴,本意只是看看它的牙长得如何了,虽然在他这里它可能用不太到自己的牙,但是看到它的舌头,李晋容愣了愣,它的舌头舌尖并没有分叉。这……不是蛇?
小蛇忽然一翻腾,逃出李晋容的魔爪,游到桌上,仰面躺著。
李晋容看它晒著肚皮,好笑起来,戳戳它柔软无骨的身子,“你不是蛇,你是什麽?”
雪阳摆了摆尾巴,侧过身,显然不想理李晋容。李晋容一根手指就把它轻松挪了过来,在它身上上下其手,竟然摸到四个小肉瘤,因著雪阳实在小,若不是用手摸,之前竟毫无所觉。
“先生?”是锺伯去而复返。
李晋容道:“进来吧。”把雪阳放到腿上,省得吓到锺伯。
锺伯端著茶壶进来,看到雪阳果然吓一跳,说话都不清楚,“先、先生,那是什麽?!”
李晋容摸著雪阳的身子,虽然冷冰冰的,却十分光滑好摸,“日前上山救下的。”
锺伯大惊失色,“先、先生,使不得啊!蛇可是冷血的东西,你你对它好,它说不定反过来害了先生啊!”
雪阳似听懂他所说,抬高了身体,靠在书案上,寒冷的目光看著锺伯,锺伯被它吓一跳,刷一下跳到老远。
李晋容按下雪阳的头,雪阳乖顺地盘在他腿上,慢慢缠上他一根手指,脑袋枕他手背上,李晋容心里有些笑意,看到锺伯手上还拿了什麽,体贴道:“锺伯,你拿的这是?”
锺伯这才想起正事,总算平静了些,却还惴惴不安瞅著雪阳,不敢靠近,“这是城里知府家公子送来的帖子,邀先生去品梅会的。”
李晋容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随即道:“送帖子的人可还在?”
“这……把帖子交给我,那人就走了。”
“可否麻烦锺伯替我走一遭,婉拒知府公子?”
“这……先生,这是为何?”看李晋容不回答,锺伯苦口婆心道:“先生虽然是举人,在青平镇上也颇受爱戴,可是那到底是官老爷家的公子……先生实在不宜得罪啊。”
李晋容想了想,叹了口气,“罢了,劳锺伯替我费心了。请帖便放下吧。”
李晋容揣著雪阳回家,看了看请帖,是後天午时,李晋容不作他想,找到阿山,阿山正在为李晋容煎药。
“少爷,您回来啦,药马上就煎好了。”
李晋容摸了摸怀中的小家夥,“阿山,雪阳不是蛇?”
阿山奇异地看李晋容道:“蛇蛇本来就不是蛇啊……”
“……那你为何叫它蛇蛇?”想到阿山当初执意不要他取的名,给自己取了小名就叫阿山,李晋容还有些哭笑不得。
“因为它长得像蛇蛇。”阿山理所当然道。
“……”李晋容半晌道:“你煎了药给我端来吧,其它草药寻个时候晒干了,也好保存得久一些。”
阿山从令如流,李晋容快走出去了,又回头道:“你可知道雪阳是什麽?”
阿山搔了搔头,“不知道。”
李晋容不再多说什麽离开。
☆、03 围殴
後天来到清雅轩,两层高的阁楼充满文人墨客的书卷之气,和老板打了个招呼到後院,满院子梅花傲雪孤寒,清冽之气萦绕,让人折服,只是院中没有什麽知府公子,更没有其他来赏梅的士子,那人转过身,竟然是知府千金,韩知画。
“韩小姐。”李晋容心中大白,面上却不动声色,寻常地打了个招呼。
韩知画几乎是腼腆地笑了笑,迎了上来,“少白。”
李晋容道:“可是品梅会取消了,韩小姐特来通知的?实在是有劳了。”说罢拱手一礼。
“……”韩知画勉强笑了笑,又柔声道:“少白,我知道你畏寒,今天特地炖了一锅麻油鸡汤,这会儿正在厨房里热著呢,我给你端来?”
李晋容看著韩知画,韩家小姐知书达理,温柔又矜持,朝他笑了笑便往屋里走,李晋容摸著怀里小蛇突出的脑袋,唤住她道:“韩小姐贵为知府千金,实在不敢多劳,府中仆人素知我喜好,已经备好暖身的膳点,在下这就告辞了。”
韩知画咬了咬嘴唇,转身道:“你到底是对我哪儿不满意?”
李晋容道:“实不相瞒,韩小姐花容月貌,温柔贤淑,实在是贤妻之上选,却是在下没有这个福分,早已有了婚约,只能辜负小姐的错爱。”
韩知画脸色惨淡,却咬牙傲然一笑,抬著下巴道:“你可是嫌弃我不同於平常女子,不通女红,却一味浸淫在四书五经、史书中?”
李晋容温良得体笑了笑,“如何会?女子并不输於男子,理应有读书识道理的权力。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早已与其他姑娘定了亲,无论是韩小姐还是那位姑娘,都不愿意委屈了,以韩小姐的德容,必能寻到比我更适合的良人。”
韩知画跺了跺脚,转过身道:“你走吧。”
李晋容作揖告辞。
石城离青平镇不远却也不近,难得来城里一趟,想到家里有个嘴馋的,李晋容弯了一次市集,买了两包炒米糕,还买了些杂粮,打算让阿山熬粥喝。穿过巷子正要回去,三个轻裘缓带,光鲜富贵的公子哥带著家丁堵了上来。李晋容面不改色,点头算是招呼了,便想擦身而过,其中一人拦上前,“少白,你行色匆匆地是要上哪儿去?”
李晋容淡然道:“自然是回家。”
另一人阴阳怪气笑道:“品梅会可有趣?”
李晋容不用多想便知道是知府公子透露的,知府千金虽然娴雅得体,她孪生哥哥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霸。
“来时确实期待,可惜临时取消,只能失望而归。”
“失望?不是吧?韩知画可是方圆百里有名的美人,和美人独处,怎的失望而归?”
李晋容垂目不语,旁人也瞧不出他什麽心思,三个富家子弟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李晋容,韩知画虽然读过不少书,但终究是女人,她将来要过谁家的门,还是得她堂上做主的。大家都知道韩小姐对你的心意,可是知府老爷与夫人却迟迟没有决定,可见对你是不满意的,你可别痴心妄想,自讨苦吃啊。”
三个公子哥都笑起来。
李晋容不以为忤,只轻轻一笑,笑是好看,三个公子哥又对视一眼,却是觉得被轻蔑了,向身後家丁使了眼色,家丁纷纷上前,李晋容淡道:“韩公子虽然胡闹了些,但知府老爷终究是好官,何况有韩小姐帮衬,你们怕也讨不到什麽好处,不如放我回去了,你们与韩小姐的事,我不会插手。”
“刚让你给自己掂量,你便妄自尊大了,我倒要看看到了知府老爷面前,谁才要不到好!”
李晋容其实不想惹事,只是事情犯到他头上,也容不得他回避,富贵人家的家丁各个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李晋容自得病以来消瘦了些,三个富家公子都以为这次能好好教训这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穷书生,不想李晋容动作实在灵活,不仅躲过家丁的棍棒,手脚一翻一勾,还能把个大汉子给摔出去。
“你──!”富家公子大惊失色。
李晋容很久没这麽活动筋骨了,打了一会儿竟然觉得多日冰冷的身子热和了不少,怀里有冰凉凉的东西滑来滑去,想必是雪阳被闹醒了,在他身上爬。正拦截住蒙头打下来的棍子,李晋容手刀砍向对方关节,只听家丁哀嚎一声,李晋容手肘把人撞了出去,雪阳从他衣襟里探出脑袋,众家丁包括三个公子哥都吓一跳,雪阳“啪嗒”掉地上,李晋容没有捞住,一个家丁怕得厉害,反而先下手为强,一棍子朝雪阳七寸之地狠狠敲了过去,李晋容正被另一人绊住,阻拦不及,只能伸手一挡,“啪”一声,竹棍断成两截,李晋容吃痛,却闷声不响,一脚把缠住自己的家丁给踹出去。雪阳昂著身体看李晋容,李晋容伸手,雪阳一下子绕到他胳膊上,脑袋在他受伤的地方碰了碰,李晋容手臂肌肉收了收,随即又放松,看向三个公子哥。彼时三人身边只剩两个家丁围护,几人对视片刻,拔腿就跑,李晋容看著几人背影,心中叹气,真是没事找事。
雪阳慢悠悠爬向巷子外头,李晋容上前换只手抄起它,它似乎还很努力地往某个方向伸长了身体,李晋容顺著方向一看,竟是家酒楼。
是饿了?
李晋容把雪阳藏衣服里,理了理衣衫,恍若无事一般走进酒楼,幸而已经过了用膳的时间,酒楼人不多,李晋容挑了二楼临窗的位子,大鱼大肉要了一桌,当然也不乏素菜,还要了一壶温酒。他倒要看看能吸引雪阳的是什麽。
饭菜摆满一桌,小二奉承了这大主顾一会儿,就被赶下去了。李晋容抬起袖子,雪阳从他袖子里探出脑袋,叼住一块鸡腿,过一会儿吐出一块骨头,啃得倍儿干净!李晋容好笑,也不急著吃饭,略有兴致地看著雪阳进食。别看小蛇身子弱弱小小的,胃口实在好,没一会儿一盘清蒸鸡全都下肚,又转战到红烧富贵鱼,於是满满一桌菜硬是被清空了,李晋容只最後片刻在小蛇嘴下挑了些东西吃,喝了两口温酒,雪阳探过脑袋,围著酒杯嗅了嗅,李晋容好笑,一根手指抵开它脑门,“这个你可别打主意了。”
雪阳恍若未闻,绕开李晋容手指一头钻进去,於是酒足饭饱,李晋容在小二和掌柜几乎瞠目结舌的表情下走出酒楼,怕是二人撑破脑袋也想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