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噗”一声笑了,这才正眼看李晋容,“你真是有趣。”
李晋容荣辱不惊,淡淡点头,“谬赞。”
男子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我无处可去,不如你收留我吧?”
李晋容上下端详这男人,他生著一张桃花脸,眼睛狭长,下巴尖尖,乍一看漂亮得雌雄莫辨,但举止又显然是男子的潇洒不羁。
男子摆手道:“你不要白费力气了,你一介凡人,何能探破我真身?”
李晋容确实探不破,只问道:“你如何觉得我会收留你?”
男子摸著下巴,“你不是希望天下太平麽?我也是天下里的一份子。”
李晋容摸著雪阳的脑袋,雪阳懒洋洋地顶了顶他手指,男子好奇地看著他怀里,李晋容笑著点头,“好。”
“还不知道你如何称呼?”
“胡仙。”
“……”狐仙?
“古月胡,仙人的仙。”
“原来如此。”
回到家中,阿山正要饿狼扑虎飞扑过来,看到跟著李晋容回来的陌生男子,硬生生阻了去势,指著胡仙道:“少少少爷,这是什麽?!”
李晋容拉下阿山的手指头,“这人叫胡仙,往後与我们住在一起。”
“为什麽?!”阿山尖叫道。
胡仙上前友好道:“你放心,我修道已久,只吃荤,不吃素。”
李晋容:“……”
阿山面无人色躲到李晋容背後,胡仙抹了抹自己的脸,讪笑道:“这,是口误,我只食素,不食荤……”
阿山哭诉道:“公子,我不要和他住一起!”
李晋容拍拍阿山的脑袋,忽然皱了皱眉,往日阿山在他眼里真身的形相总是盖过人形的,今日不知为何,却是公鸡的形相淡了,反而化人的模样,少年肉呼呼的脸与清瘦的体形变得清晰?
李晋容喝了药,满嘴的苦味,拈起一颗蜜饯含在嘴里,却也不甚管用,雪阳游过来,李晋容也塞给他一颗,他一骨碌吞下去。李晋容笑著挠了挠他身体,发现茶壶里没水了,去找阿山,却见到他和胡仙在後院里“打闹”,准确说是阿山一厢情愿的斗气昂扬,胡仙却是左一下右一下,完全逗著他玩,没有认真。李晋容摇摇头,拎著茶壶到灶房,自己烧水煮茶去。
李晋容有时候也会反省自己是不是太信任直觉了,许是天生带灵力的缘故,他识人几乎有种本能的趋吉避凶。阿山是他见过的第一只妖怪,虽然只是鸡妖,但被凡人追得灰头土面的,实在好笑,李晋容就收留了他。雪阳是第二个,其实李晋容开始真以为他只是普通的蛇,因为他不像阿山身上有种特殊的“气”,也勘不破真身,只觉得冰天雪地的,他这麽小,又孤零零一个,委实可怜,便捡了回来,认真取了名字,带在身边,渐渐发现他极通人性,便对他起了喜爱之心。胡仙……也是同样道理,只是直觉这物总是飘渺,而且他的直觉并非无错,甚至那次错,几乎让他万劫不复。
李晋容用葫芦瓢将水舀出来,一边想著心事,在狐仙庙前出现的胡仙和彼狐仙有何关系?龚生失态之时尚提到狐仙庙,狐仙真的无害?天降神威,奉达天庭,狐仙真的可以达成他的愿望?
李晋容正要舀水,愣了愣,水桶里飘著几根……头发?
一只手覆到他手上,冰冷冷的,李晋容吓一跳,往後一退,撞到来人怀里,李晋容松了一口气,推了推他道:“你著实吓我一跳。”
雪阳侧头看他,李晋容後知後觉道:“你怎麽化成人形了?”
雪阳靠得他很近,李晋容有些不习惯,往旁边挪了挪,雪阳袖子在水桶上拂了拂,把葫芦瓢交到李晋容手上,李晋容不疑有他,把水继续舀到锅里,门边一声轻响,李晋容回头,胡仙倚门而立,笑吟吟望著他们。
“你和阿山玩尽兴了?”
阿山从门後面探出颗脑袋,可怜巴巴奔到李晋容身边想抱住他,雪阳侧头想了想,伸手轻轻一弹,阿山险些跌倒,凶巴巴吼道:“你干吗?”对上雪阳冰冷的目光,又歇菜了,看到李晋容在烧水,立刻屁颠屁颠拿出茶饼来。
厨房小,四个大男人一站几乎没了转身的余地,李晋容想把人都赶走,阿山却会错意,眼巴巴望著李晋容道:“少爷,你莫不是要下厨?我要吃猪油拌饭!”
“……”
雪阳很实在,“你烧什麽我吃什麽。”
胡仙叹气,“多烧两个素的就可以。”
李晋容:“……”
阿山很积极跑出去,不忘回头把胡仙也捎走。李晋容看雪阳,雪阳轻车熟路化作蛇身盘到他腰上。
李晋容郁闷道:“我只是想煮茶而已。”
结果却还是为了家中几个嗷嗷待哺的嘴,出了趟门,买了些菜回来,烧了一盘酱肘子、茶香鸭、麻婆豆腐、脆皮黄瓜,一半荤一半素,正正好好。
看雪阳生冷不忌,胡仙撑著下巴,手下把一块豆腐戳得稀巴烂,“你是什麽东西?”
由於这句话字面意思听来十分不善,於是饭桌上不管是人不是人,都向他望了过去,胡仙举手道:“我只是作为前人善意的提点一句,若要修道,万不可食肉,以免积累孽业,毁了修行。”
李晋容觉得有理,看著雪阳和阿山,阿山捧著猪油拌扒拉得欢,颇有点事不关己的意味,李晋容道:“阿山,你以後可不许抓著虫子就往嘴里塞了。”
阿山顿时萎靡下来,李晋容看向雪阳,雪阳看著胡仙道:“我吃什麽,与你何干?”
胡仙不以为忤,甚至耐心解释道:“天道有常,报应不爽,你今日所为,必招明日之果。”
雪阳看著胡仙,忽然笑了笑,李晋容愣住,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雪阳笑,很好看,却冷冽甚至讽刺。
“如果真的有报应,你就不可能还在我面前说这些话了。”
“听阿山说,他是你主动收留的。”
李晋容将药颠进壶里,用蒲扇扇著火,回头见胡仙抱胸站著,清清闲闲的模样,便将蒲扇递了出去,“你来。”
胡仙挑眉,李晋容笑道:“你不来,我便叫阿山来。”
胡仙斟酌了会儿,只好拖拖踏踏走过去,从李晋容手上接过蒲扇,拉著板凳屁股一坐,有一下没一下扇著,李晋容挑剔道:“控制著火候,水还没沸,先把火扇大些。”
胡仙勉强依他所言,李晋容看了一会儿才放心到边上休息,胡仙道:“那雪阳倒是没有陪著你。”
李晋容道:“他不喜欢药味。”
“他也是你主动收容的?”
“是,只有你是自己贴上来的。”
胡仙对李晋容话中调侃不以为意,“你哪儿捡的这麽苦大仇深的精怪?”
李晋容摸著下巴,笑而不答,胡仙又道:“你最好离他远一些。”
“为何?”李晋容问的平淡,听不出情绪。
胡仙看了他一眼道:“世间万物皆有灵,灵有其形,而他我却看不出他的形相。”
李晋容接话道:“或许是因为他法力太过高深?”
胡仙好笑道:“若是他法力如此高深,为何委屈自己在你这儿待著?”
作家的话:
噗 顶著锅盖冒出来 俺俺俺真的不是故意消失2天的!
☆、09 龙气
李晋容也笑,“我这儿管吃管住,哪儿不好?”
胡仙又盯著李晋容一会儿摇头,“你命宫坐紫微星,本是帝王之命,但福德宫、兄弟宫皆遇煞,特别是兄弟宫,煞星辰 戌陷地,怕是不得善终。”
李晋容紧紧抓住衣摆,慢慢又僵硬地松开,脸上却露出轻松不以为意的笑容,“你何时拿到我的生辰八字?”
胡仙像是专心於煎药壶下火候大小,“但凡有些道行的,连天道都能算得,遑论个人命数。”
李晋容慢慢放松下来,像是感叹道:“确实,人生在世,个中冷暖自知,然而皇皇天道之前,却只是蚍蜉。”
胡仙道:“你有帝王命,却没有帝王运,只是一身真龙之气护身,下半辈子倒也能化去许多劫数。不过你和雪阳在一起就未必了,他在吸收你的龙气。”
“下半辈子?”李晋容颇有些玩味,“他要拿就拿去吧。反正我的下半辈子也不是很长。”
胡仙眼睛一亮,扔下蒲扇一闪就到李晋容面前,笑吟吟捞起他一缕鬓发,凑近著闻他的龙气,“既然你如此大方,不如也分给我一些?”
李晋容笑道:“我喜欢雪阳,可是你算得什麽?”
胡仙有些委屈道:“怎麽都是拣的,待遇差这麽多?”
李晋容有些好笑,“谁让你是眼巴巴自己凑上来的?自然掉价。”
胡仙唉声叹气,李晋容转身离开道:“把药煎好,要煎两回,再给我送来。”
胡仙看他心意已决,却还是最後提醒了一句,“今日肺腑之言,望你警醒,别引火却不自知,到时候不能收场。”
李晋容远远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
李晋容醒来,已经是安之若素,推开雪阳手脚,真瞧不出他冷漠又持重的模样,睡相却这般令人发笑,替他掖了被子,李晋容又有些後悔,知道雪阳是个大男人让他还以蛇身同床共枕是他最大的让步,雪阳可别天天变化了人形,他可吃不消。
外头月色正好,李晋容竟然一时睡不著,添了两件衣服又裹了披风出门去,算著日子快到过年了,往日只有他和阿山,今年却多了雪阳与胡仙,虽然对胡仙身份还有所疑,但始终多了些人气。
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寒风拂面,月色清清冷冷,照得两朵梅花更见寒意,李晋容咳嗽两声打算回屋,却听到身後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回头看了一眼,空无一物,大概是多虑了,又走两步,脚踝上忽然被什麽用力抓住,李晋容一下往前跌去,低头一看,一个衣不蔽体裸露著两条长腿的女人匍匐在地,大抵是察觉李晋容看她,也抬头对著他一笑,鼻青脸肿,身上也伤痕遍布,抓著李晋容的手甚至泛出紫色,却坚持地往他身上爬。李晋容蹬不开她,正惊慌失措,另一只手搂著他的腰一提,一片洁白的袖子在他眼前一挥,女人尖叫著弹开,竟不见了。
李晋容惊讶,雪阳一只手还搂著他,俯下身抬起他的脚。李晋容回过神有些尴尬,推了推雪阳示意他起来,“我没事。”
雪阳看了他一会儿,低头吻了下来,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李晋容不像第一次那麽惊讶,只是睁著眼睛等他的解释。
雪阳道:“莫让鬼气侵了身。”
李晋容了然,“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