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怡菲不由得呆住了,看着金锭子上边不断升腾的青烟,如果方才自己伸手去拿的话,可怕这只手要遭殃了,她愣了愣,然后伸手从腰间抽出软剑来,满面怒气,也不说话,飞身一剑,就要刺向管中豹,列云枫手疾眼快,一把拉住她。
管中豹此时也直直地瞪着那个冒烟的金锭子,然后看向装着金锭子的褡裢,再伸出自己方才拿金子的手,并无什么异样,不由得十分困惑,不知道那锭金锭子上边怎么会有毒。
看了半晌,自己也没觉到什么异样,才怒道:“小子,你才瞪眼说瞎话呢,有毒?我们少爷从来不屑于用毒,告诉你,我们少爷要杀你们这几个人,还不是像碾死个臭虫一样简单?哼哼,都不用别的,只要用金子砸都砸死你!有毒,要是有毒,我怎么没事儿啊?”
列云枫向洛怡菲笑道:“小姑娘,你说如果贼偷东西的话,会不会把东西弄走,然后自己留下来啊!”
洛怡菲狠狠地瞪着管中豹:“姓管的,你当我是笨蛋啊?你下毒会毒到自己吗?”
列云枫笑道:“姑娘,你太抬举他了,就算要下毒,也轮不到他来下,他是受人之命而已。”
管中豹气急,把褡裢放在一旁,抽出腰中的大刀,嗖地一声就向列云枫砍来。
当啷一声,管中豹只觉得刀背上被什么东西打中,震得手腕一麻,那口刀差一点儿脱手而出,他也没看清楚是谁出手,晃荡个硕大的头颅左顾右看,一时找不到,不由得急了,大声骂道:“那个不开眼的混账王八蛋暗算我,有种地站出来,这样鬼鬼祟祟地算什么东西?”
坐在一旁的澹台梦摇头轻笑道:“枫儿,江风日下,人心不古,你帮了他,他不但不领情,还反口咬人,真是天无天理心颠倒,人无人性世炎凉。”
列云枫笑道:“施恩何必图报,救人哪顾痴愚?管兄,我相信你不知道这金子上边有毒,可是你就没怀疑过你的哪位少爷不会过河拆桥吗?
”管中豹有些发愣,虽然列云枫和澹台梦的对话他是似懂非懂,可是其中的意思他还是听得出来。
他的少爷是什么样的人,他当然清楚,可是,少爷真的会杀人灭口吗?好像没有必要吧,自己不过是个跑腿打杂了,对于很多内情都不了解,也懒得过问,而且自己的哥哥还是公子身边的红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公子怎么能杀了自己呢?
那方才的毒药是哪里来的,这个少年下的吗?
应该不是,自己不是亲眼看着这个少年端壶倒酒吗,哪里有机会搞鬼,而且这个少年也没有必要和自己捣乱,他又不知道自己是谁,除非,除非那壶酒有问题?
转念一想,又不对,如果是壶里的酒有问题,那少年怎么能隔着酒壶就看得出来?
管中豹瞪着眼睛,僵楞在原地,拼命地想这些问题,心中已然有了疑惑,只见列云枫拿着酒壶,悠然地过来:“兄台实在还憨厚坦荡了,如果那毒能用肉眼看得出来,还算什么毒药吗?”
他说着话,将壶中之酒倒在自己的另一只手的手心中,澄亮晶莹的酒液,在列云枫的手心中汪成一块剔透的琥珀。
列云枫随手放下了酒壶,然后用指尖蘸着手心中的酒,在管中豹的手掌上轻轻一划,只见酒过之处,青烟升腾,现出一道狰狞的黑线来。
管中豹立刻傻了,那壶中之酒先倒在列云枫的手心中,如果是酒中有毒,列云枫一定会先中毒,这样看来,酒里边没毒,那就是金子上边有毒了,是他们少爷要杀他灭口?
没有什么不可能,管中豹从来都不会怀疑他们家少爷的心狠手辣,也见惯了他们家少爷虐杀手下,可就是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杀自己。
临行之时,少爷吩咐,因为今天晚上要在这个秋爽斋见一个很重要的人,所以他奉命将这里清理干净。干净的意思就是等到他们少爷光临的时候,任何活物都不能在场。
这些金子是哥哥给他的,告诉他眼下时间紧迫,让他拿着这些金子把店中多余的人统统赶走。
管中豹连想都未想,就拿着这个褡裢来了,他从来都懒得动脑筋去想事情,少爷向来只发命令,并不授意手下人如何行事,在少爷的眼中,如果连办点儿事儿都要问一句怎么做的话,这个人要不要就没什么用了。所以每次少爷都是哥哥给他出主意。
他拿到这些金子的时候,也感觉到心疼,用这么多金子去清理场子,实在太浪费了,还不如杀人来得痛快,哥哥训斥他,解决事情有很多办法,但是聪明人往往会用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
钱,虽然不是这个世间最好的东西,却往往是这个世间最有用的东西。
可是,少爷为什么要杀他?他从来都是忠心耿耿地为少爷卖命,他即不知道主子的秘密,也不会坏主子的好事,管中豹越是想不通,就越觉得满心的委屈。
列云枫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头:“兄台,人在江湖无归路,休怪嫌恶自惹之,兄台要看开些才好。”
那边澹台梦淡淡地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自古皆然,看得开是心灰意冷,看不开是自寻烦恼。”
管中离握着刀的手,有些发抖,如果少爷真的要杀他,他要怎么办?以他的武功和能力,无法和少爷抗衡,如果就这么跑了,还得连累他的哥哥,管中豹咬着牙,想不出一点儿对策来,头痛欲裂,大叫了一声,飞跑出去,连那个装着黄金的褡裢都不顾了。
冷到绝时夜孤寒
金子,流光溢彩,瑞华夺目。
金子,就那样明晃晃地摆着哪儿,洛怡菲盯着那些金子发呆。
那个褡裢已经被列云枫拿到那边去了,借着烛光,他和澹台梦慢慢地拿着金锭子端详着,烛光下的金子,澄澄的亮色更加地璀璨了。
洛怡菲不由得咽了下口水,心里把那个管中豹骂了不知道千遍万遍。
其实刚才,她本意是要拿着那锭金子走人,当然她也没打算真的走,只是想走了以后再回来,反正达到目的她是不肯罢休,可是白白到手的金子要是不要的话,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何况,她现在囊中日渐羞涩了。
如果是在别处,洛怡菲再也不会为了一点儿小事儿发愁过,不就是钱吗,她做一趟买卖就来了啊,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她洛怡菲从小流浪江湖,就是有千般愁,万般苦,可就是没有为钱发过愁。不是吹牛,只要她洛怡菲一出手,弄到的钱就够她逍遥一阵子。
可是现在她到了藏龙山了,自从到了这儿,她可连做买卖的念头都没动过,洛怡菲虽然书读得不多,但是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句话,她还是听说过。
不过,对任何人来说,这到嘴儿的肉,忽然就没了,洛怡菲的心里还真有些不舒服。
只见列云枫拿起一锭金子来:“方兄无势宁能热,穷鬼多羞祉自苞,这东西不能无不可不无,太多则是非起,太少则恩怨多。”
那锭金子翻来覆去在他手中摆弄着,澹台梦笑道:“酒色财气、成坏住空、喜怒哀乐,生老病死,都是人人脱不开的东西,如果你要说它的好坏,刚才那句不好,普通人听不明白。”
列云枫笑道:“那山谷道人的‘管城子无食肉相,孔方兄有绝交书。’呢?”
澹台梦摇头:“也不好,太文了。我知道一首,相传是个佚名的女子所作,那诗虽然不是名人所咏,但是却很淋漓尽致,想来那诗者也是街巷闾间的平头百姓,身受贫厄寒苦,才会有此感触。所谓诗言志,志寄情,应该如是。”
列云枫笑道:“小师姐这么说,我也知道了。”
澹台梦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你又知道了?说说看。”
列云枫道:“上次小师姐已经输我一次了,难道这次还要赌一回?”
澹台梦笑吟吟地:“赌就赌,难不成我还怕你吗?你要输了,就要答应我一件事儿。”
她眉眼间都是笑意,笑得有些俏皮,好像小女孩子在心里地打什么鬼主意一般,而且还是很得意的样子。
列云枫忍不住问:“什么事儿?”
澹台梦笑道:“等赢了你再说,你呢?你要是侥幸赢了,要什么彩头?”
列云枫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输了,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儿。”
澹台梦眼波流转: “就猜到你只会东施效颦,不过枫儿你要输了的话……”她说着忍不住又笑,好像算定了列云枫一定会输一样。
列云枫道:“小师姐如果一定要赢我,难免会要耍赖,我说出来,就算对了,也说不对,我哪里有法子让你说真话?”
他这话说得淡淡地,可是大有深意,若是澹台梦想赢他,只要动了这份心思,就一定会赢到,聪明如澹台梦,焉能听不出来此中之意。
心念一动,看着灯光下列云枫浅笑晶亮的眼眸,一霎间竟有些恍惚,自己竟然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一抹淡淡的红晕浮到脸上,蓦然间缓过神来,又有些嗔意:“我什么时候赖过你?你要不放心,我们一起说出来。”
两个对望一下,异口同声地道:“半轮残月掩尘埃,依稀犹有开元字,想得清光未破时,买尽人间不平事。”
他们两个自顾自地说着话,手中依然未停,将那些金子翻了个底朝天,然后又一个个地放进褡裢里边去。
两个人犹自未觉,这边洛怡菲却看得呆了,虽然这两个人不是举世无双的容貌才情,但却是有过人之姿,难得有这份心有灵犀的默契,洛怡菲心中有些失落,猜想这两个人一定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惜自己孤孤单单长了这么多年,除了一个江湖混混儿一般的师姐,就再没有一个亲人了,可这个师姐,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天晚上也许和她一起喝酒,明天早晨就不一定跑到哪里去了。
她心中又是羡慕又是伤感,忽然列云枫过来,手里拿着两锭金子,放在她桌子上:“那人既然留下这份卖命的钱,江湖规矩,见者有份,这个给你。”
啊?
洛怡菲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这个少年如此大方,到了手的钱还肯分给她,方才他既然能破解金子上边的毒,那些东西自然就归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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