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我一寒假都没动过,得运动运动啊。。。”
“好的。”
翌日,天气仍然阴阴的,不过陆从白还是如约,带着袁半去爬山。远上寒山石径早已不斜,白云深处是熙来攘往。两个人歇了无数次,好不容易才爬到山顶,半半用手撑着膝盖就不想站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气。
山顶上云雾缭绕,半半凭栏远眺,远处是X江,波澜壮阔,流水滔滔,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啊。
袁半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接下来便是她纵身一跃,坠入云雾之中,她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一心只念着那黄浑的江面,仿佛那才是她的归宿,她像一个教徒一样虔诚,信仰着能给她一种终极关怀的宗教,在那里,她可以寻到灵魂的归宿,觅得生命的意义。
生命或许是没有意义的,幸福都只是消极的,而不是积极的,幸福无非是从痛苦或缺陷中获得解放,但解放以后又必然产生新的痛苦,满足之后必然产生一种消极的空虚感,然后是新的不满足。既然痛苦是如此循环往复,那就彻底了结吧。
红色围巾在风中飘荡,在茫茫苍穹中是一抹明亮的色彩,掉了叶子的和还有那些常绿的树都是暗淡的背景。最后挂在了一棵枯枝上,自由凌乱。
冷风阴阴吹来,一缕一缕像针一样扎入她的脸庞,形成一种刺痛感,随着速度的增加,风吹得脸上肌肉开始变形,面目狰狞。下面是冰冷的江面,她终于要靠近它,奔赴她的终极栖息地。她看到了爸爸妈妈在那里大声说着半半祝你幸福。她看到了佩然和锦馨在那里撕心裂肺地哭喊说半半不要这样。她心里有种变态的快感,闭上双眼,她准备窒息,嘴角上扬,发出一声冷笑。
假如这是真的,该多好啊,一切都结束了。
“半半,你怎么了?笑什么。”陆从白拍了几张江面氤氲的照片,转过身看见半半闭上眼在冷笑。
“没什么啊~,我在感受这种冷,会使人特别清醒。”她想,这个时间,爸爸妈妈在家里做什么呢?嗯,希望她好好的。她要好好的。虽然她什么都没有,当然也没有谁会给她希望。他一直懂,想要的他们都不会给,也给不了。她抱着的其实只是一根浮木,她将继续漂流,不生气,不绝望,好好过。
她抬头又看到了陆从白含情脉脉的眼神,“哥,走吧,我们下山,这里真的太冷啦。”
“好的”,陆从白紧了紧半半的围巾,拉着半半下山了。
山路略陡,从上而下望过去,有一种滚下去的错觉。陆从白走在前面,袁半乖巧地跟在后面,他们走得很慢,半半只看到一只大书包,一颠一颠。
听说,要嫁一个下山时走在你前面,而上山时走在你后头的男人,才会比较幸福。
晚饭吃的湘菜,半半点了剁椒鱼头,辣子鸡块,水煮牛肉,每一款都辣到爆==。陆从白点了清炒油麦菜,还有一扎玉米汁。半半吃得热火朝天,嘴唇火辣辣地麻着,尽管一扎玉米汁所剩无几,还是麻得欲仙欲死。
“半半,你口味变了吗?这么辣你也吃?!你胃不好,还吃得这么欢。。。”陆从白满脸黑线,汗涔涔的。
“很好吃啊,你快吃,我一个人吃不掉。。。”
“好吧”
吃完饭,陆从*袁半去江边看烟火。所谓烟花绽放,就是一个燃烧的过程。每一朵都把自己的心念烧成灰,然后给世界一个最绚丽的微笑,有的是大大咧咧的红色,有的是漫天灿烂的金黄,还有的是极其魅惑的紫色。最后回归平静,无论好的坏的,漂亮的不漂亮的,善良或者邪恶的,这是一场使命,只等有人为之欣赏,为之鼓掌,为之欢呼。这也是一场最美的告别,而后,它将悄悄离开,永不回来。
紫色光芒下,半半的脸略显苍白,眉头微蹙,眼神是漠然的,谁都看不清里头的故事,只有一张微肿的小嘴特别突出。陆从白眼里的半半是暖和的,安静的,平凡的,而今却有点看不透了,有点疏远,有点淡漠,而又散发着一种妖冶的光芒,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并没有他预期的那样恢复如常。陆从白喉结动了动,她是妹妹。可她是妹妹又怎么样呢?
、第六章 他可以许她一世长安
陆从白思绪飘回到他初一暑假,那时候,陆从白的父亲陆善宇和袁建新在一个建筑公司,陆善宇是塔吊操作员,有一次吊运一批钢材时,绳子断了,钢材全部掉下来,正好砸死了个人,本来这事包工头已经私了了,后来建筑公司被告发,包工头就把责任全部推到陆善宇身上,陆善宇没有钱请辩护律师,就担下了罪名,被判了5年。
判刑的那天,N市正值炎热的夏季,那天下午,虽然没有毒辣辣的太阳,但一团团乌黑色的云气跟棉花一样缠得人浑身发腻,有一种想把这棉花扯烂的冲动,气压很低,压得人仿佛鼻翼被捏紧了,透气也觉得困难。
唐敏刚走出法院就晕了过去。
“姐!”唐玫扶住唐敏,尽量支撑着不让她倒下来,然后挪到法院门口的台阶上,坐了许久,唐敏才缓过来。陆从白立在一个石狮子旁边,白色T恤后背上湿了一大块,额头上汗珠密布,嘴巴紧紧抿着,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
唐敏睁开眼睛,左手仍然握着唐玫的手,撑着额头的右手向陆从白招了招,陆从白立刻跑过来,看着妈妈。
唐敏抬起头迎上陆从白的目光,“从白,如今我们家顶梁柱算是倒了,这样的话就靠我那点工资可过不下去,听说很多服装厂招收熟练缝纫工派遣到外国务工,我可以出国几年。我一走,就没人照顾你了,下学期开始你就寄宿吧。”
“妈,大不了我不读书了,我们一起打工。”陆从白愤愤不平,这样一个少年要他如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不行!你成绩一直很好,继续读下去肯定有出路,懂不懂?小孩子别想那么多。”唐敏是很心疼这个儿子的,从白的爷爷奶奶又去得早,不像袁家,袁半小时候就有爷爷奶奶手心里捧着,还有很多长辈疼着,而这么多年全靠唐敏一个人把从白拉扯长大。从白从小学习就优秀,她还指望他能考上大学,出人头地,无论如何都要他继续念下去。
“可是妈妈,我不要离开你,我不想让你那么辛苦。”陆从白心里很着急,从小就习惯了妈妈陪在身边,只有妈妈在身边,他才能开心努力地过每一天。他爱护母亲,委屈母亲,就是自己受了虐待。
听到儿子这么说,唐敏的心顿时软了,眼角湿湿的。她确实舍不得离开从白,而又很欣慰,从白知道体谅她了。“妈妈没有你想得那样脆弱,你也要坚强。我们都要坚持住!”
“从白,你妈妈说得对,做苦力赚的是血汗钱,考上大学坐办公室才好。这样,以后你住我们家来,也可以顺便给半半辅导辅导。姐姐,你说这样好不好?”唐玫看向唐敏,寻求认同。
唐敏伸手拉住从白的手,“这样最好,从白你以后就跟半半做个伴。我出国四年,然后回来正好陪你高考。”
“噢。”陆从白低下了头。
唐玫站起身,拍了拍从白的肩膀,“这个暑假,就多陪陪你妈。好了,别在这坐着了,我们先回家吧。”
“好的。”唐敏也站了起来。
暑假很快过去了,唐敏办好了手续准备出国,陆从白也搬到了袁家。
袁半的爷爷袁扬清生了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却清一色生的女儿。袁半二叔袁建中家的袁珈比袁半小五岁,而小叔袁建华家的袁颖比袁半整整小了九年。这个时候,袁半也才10岁,所以半半对家里两个小朋友没啥兴趣。陆从白来了之后,袁半就多了个伴。
陆从白念初中,而袁半念小学,镇上的初中距离袁半家比较远。陆从白每天骑自行车去学校,就顺路载着袁半一起去,晚上再带着她一起回家。初中上课时间比较早,放学又比较晚,结果是袁半每天六点钟就被陆从白拉起来,然后睡眼惺忪地吃早饭,昏昏欲睡地坐在后座上,迷迷糊糊就到了学校。晚上要等同学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才等到哥哥来。这样一来,袁半总是第一个到教室,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她莫名其妙地成了班主任钦点的钥匙管理员,每天胸前挂着一把钥匙。
一开始,袁半早去了教室就迅速补觉,睡得鼾是鼾屁是屁,晚上放学之后则抱着一本乌龙院看得口水直流,时间差不多了就关门去校门口去等陆从白,有一次看得忘乎所以,就忘记了时间,陆从白站在面前还没察觉。
“你在做什么?”陆从白站了许久,终于开口。
袁半心顿时吊到了嗓子眼,还没把书塞到语文书下面就被陆从白夺了过去。半半抬起头见是陆从白,心顿时安定不少,可怜地看着他:“表哥,你千万别告诉我妈呀,好不好?”
“好,我不告诉,但这书我没收了,还有的话都拿出来吧。”陆从白一脸严肃,看着袁半。
袁半低下头,弱弱地说:“我就这一本了。”
“真的假的?”陆从白态度决然。
“真的啊。”袁半心想,这个表哥真难搞,那么认真干嘛,乌龙院明明很好看啊。
“那我查查你桌肚还有书包吧,行不行?要是不止这一本,回家我就告诉阿姨。”陆从白还是很善良的,他当然不会告诉阿姨滴。
袁半想起妈妈那张凶残的脸还有指不定的一顿暴打,妥协了,默默地在桌肚里掏出了所有的乌龙院。“那先放你这里吧,礼拜天的时候我要看的。行不行啊~~”
“不行!这些书我回家就给扔掉。礼拜天我给你看点别的书,奖励是给你做好吃的。”事实上陆从白把这些小漫画藏了很多年,而他也因此习得了一番好厨艺。
“好吧,不看就不看了。”袁半一脸憋屈,嘴巴撅得老高。
陆从白拍了拍半半的头,“嗯,这样才乖~”
周末的时候,袁建新和唐玫通常不在家,家里只有袁半和陆从白。早上,袁半必然是要睡懒觉的,陆从白总是早早地起床,接着就在厨房捣鼓传说中每周一款的早餐。当出锅的荷包蛋从一开始的黑色发苦逐渐变为金黄色可口,陆从白的厨艺大有长进了。半半的口味偏甜腻,连早晨喝的纯牛奶都要兑糖,陆从白却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