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被狗咬了?”老张摊着报纸,犀利地顶了顶眼镜,“你女朋友挺能啊,咬你一口,还把你大半夜地踢回来……”
顾东林倒着牛奶不声不响。
“哦……”老张像一条闻到肉骨头的老狗,瞬间感到蹊跷,“莫非是威龙?”
严润鱼打着领带一蹦一蹦跳出来:“……怎么一大早就在说布拉迪威龙……你嘴怎么了?!”然后逻辑毫不留情地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道,让他把嘴张成一个O愣在原地。
“威龙是谁啊?”夏春耀揉揉眼睛,套着可爱的睡衣绕过他,捧起了牛奶舔了舔嘴巴,像只没睡醒的小仓鼠。
“不就是一个段榕嘛,至于如临大敌么……”老张一边在报纸后头端详着顾哲的脸色,一边轻描淡写道。
“哦。”严润鱼和夏春耀应了声,两个人齐齐往卫生间里钻。
钻到一半一齐尖叫。
“是那个段榕么是那个段榕么!顾老师还认识那个段榕么!好厉害!”
而严润鱼是一口气跳起来,差点撞到房
顶:“你们咬了!”
老张闷笑几声,摸着刚剔得光亮的下巴:“啃了?吮了?还是舔了呢?!好咸湿呀……”
严润鱼担心得回来坐下,嘴里喃喃:“这怎么行呢?这怎么行呢?小顾他怎么你了?”
而夏春耀叼着牙刷跟在顾东林屁股后面:“在追顾老师的人是段榕么?在追顾老师的人是段榕么?”
“这怎么,”顾东林从低气压中回过神,掸了掸衣服上的牙膏沫子,“一个复读机也就算了,还两个。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疼……”顾东林摇头,“我操真有他的,不知流了多少血。”
“我操!都操了!”老张激动得一把揉了报纸,眼镜都要滑下来了,一派悔不该当初的架势,“我操!早知道我就把你给办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顾东林大着舌头把昨晚的事情说了:“听起来又是意外,不过果然还是觉得奇怪。”
“他跟你热吻?”严润鱼不可思议地眨眨眼睛。
老张严肃地指出,一个人不可能既跟顾哲接吻,又是热吻。
严润鱼也奇怪:“三分五十四秒……就你那个温吞的样子,他就没打瞌睡?”
“我制不住他呀,可激动了那小伙子,乱来,跟打仗一样。”顾东林耸耸肩,顺手给夏春耀倒了满满一杯牛奶,“我头都晕了。”
夏春耀还没获得插嘴权,但捧着牛奶就很满足了,支楞起耳朵听他们说话。果不其然老张问他,接下来怎么办。
顾东林叹了口气:“我不清楚。我在这方面不太擅长。不过我确实是不太想再来一次。我没拧!�
25、天下一渣
顾东林若有所思:“我原本以为唯一不能承受的是人体撕裂。现在觉得光是肢体接触就很难。”
老张提醒道不准歧视同性恋啊。
顾东林解释说也不是恶心,是感觉不可控。
“心跳得特别快?面红耳赤?呼吸不过来?慌慌张张不知该如何是好?”夏春耀插嘴。
顾东林连忙接口:“对对对对……”
三人一致高妙沉默。然后互递一个眼色,让最小的上前做炮灰。
夏春耀委婉:“顾老师,这不就是喜欢么?”
顾东林很理性地考虑了一会儿。
“也不是。”他镇定地拉开椅子坐下,交叉着双手,“我喜欢麻仓优,光是看到她,腰就软了。也喜欢顾太太,虽然她不太喜欢我喜欢麻仓优,但是我居然不会因为这事跟她发动圣战。我的喜欢是温和而清明的。那种热乎乎又觉得自己很渺小的感觉,更多是难为情。是来自半熟不熟的人的好感,让我无所适从。老张亲我我绝对不会如此难堪,所以是亲疏关系的一个实例罢了。很多人容易把这个当成好感。”
老张把报纸一拍,张开双手“e on baby”,严润鱼瞪着眼睛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顾东林哗啦着热乎乎的粥,“我对他没期许,也没打算,所以不打算怎么办。无目的则无手段。”
“——我说,你是不是在他面前伪装得特别好,特别正常啊?”
“也没有啊。”顾东林想了想,“我这种人,素来是很真诚的,有什么说什么的。”
两人很明白他的所谓真诚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一致觉得怪了,这威龙先生的口味相当重,不由得不知该为哪个感到担心。严润鱼对朋友嘴上的伤心有余悸:“我觉得你还是别跟他碰面了。这个这个……万一……”
“他没那个意思,那跟我就没关系。他有那个意思,那也跟我没关系。若是太逾矩,我会削他的。”
三人立马达成共识:这个世界上的可怜人很多,不多一个开布拉迪威龙的,大可以换一个话题。于是早餐又回到了那种严肃活泼的气氛。其后的周末有轻松的远足和悠闲的阅读,顾东林登时觉得,这才是他应该过的生活:“钱不钱的……好像也没什么要紧嘛……”
老张睨他:“你这是刚发工资。”
“而且明天得去见布拉迪威龙。”严润鱼补充。
夏春耀突然咦了一声,问段榕怎么电话都没来一个。
“说明人家根本没当回事。”严润鱼想了想,“可能人家没那个意思?”
老张摇摇头:“你们
这群人……simple naive。肯定是顾哲忘记给手机充电了,赌不赌!”
顾东林这才不情不愿地满屋子找手机然后去充电。一开机就遭受了10086的轰炸,二十多通未接电话,短信有五十多条。顾东林咂舌,心想早知道就不该开通来电助手业务。
正想着又是一通电话过来,顾东林接了:“喂?”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才不善地喂了声:“……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
顾东林被那么沉重的口气弄得心里发毛,解释道是忘记充电了。
“整个周末没带手机?!你骗谁?”段榕在对面几乎是吼了起来。
顾东林深觉莫名其妙,但是却不像面对韩誉,可以轻轻松松笑出来,还觉得他很可爱。相反的,他觉得很有点烦躁:“……有什么事么?”
对面似乎很气愤,深呼吸了几口气,勉强想要自己平静下来,但是出口的效果还是很不理想:“你看看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
“没事我挂了。”
顾东林关了机往床上一扔,开冰箱拿啤酒:“沸反盈天。”
另外三人各做各的,偷偷从报纸、书、本子背后探出眼睛盯着他。
“睡觉。”他寡淡地把半罐啤酒搁在桌子上。“烦。”
“你居然会烦……”老张摇头叹息。
“他好——烦!我认识他之后,基本上就没自由支配的时间了!明明合同上写着一个星期四十个钟头,我算了一下,远远不止!每天都是他说去哪儿就去哪儿,一个电话叫下去看电影,一个电话叫下去打高尔夫,还每天两顿饭!暑假过了一半论文都没、写、过!书也没、念、几、本!如果我还在导师身边会被我师兄暗、杀、掉、的!”
“哟!”夏春耀捧着脸发花痴,“那可是段榕哟!顾老师你说的是真的么!”
“是没有歪曲过的事实,”严润鱼确认,“顾哲多久没有给我们做饭了?这个月每天都在下馆子,吃得都是些什么啊……”然后赶紧拉住顾东林让他坚定,不要被人骗得去。
“以一个基佬的眼光来看……顾哲只是在别扭。”老张举高了报纸,非常平静地叙述,“你以前怎么不觉得他烦?”
“因为以前他很体面很绅士,理解力超群,大可以一手夹雪茄一手举着红酒谈谈哲学……现在居然有脱了衣服发生肢体接触的趋势!与性有关,明白么!非理性,非程序化,不节制,不智虑,完全说不上好坏,连个评判标准都没有,是敏感、猜忌、以偏概全、头脑发热,不是掉眼泪就是嚼舌头,非常不好弄!我花了几乎八
年时间才搞定了一个!想起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就脊背生寒!现在让我再去搞定一个男的我有毛病?!”
三个人交换了下意见,认为此事既然已经谈论到不节制不智虑敏感偏见,就基本上死刑了,于是等顾哲安静下来以后,四个人打了局桥牌,结束了愉快并且有些小波澜的周末。
“不打算开个机?”夏春耀偷偷摸摸跟着顾东林进屋,“总觉得段榕好可怜哦……”
“送给你了。”
“我来看看我来看看嘛……”夏春耀七手八脚地坐到床沿,捧着他的手机打开,另外两个人立马在旁边候着,防止顾哲发火。
“五十多条短信!啧啧!我同意让他进门!”
“快念!”
“‘东林,你电话怎么突然断了?’27号……那是前天晚上,凌晨两点十分。‘明天起来给我回个电话,我有点担心,刚才你手机应该断电了’,凌晨两点二十二分……”
“等等!”顾东林一咂摸不太对,“那天晚上我骑自行车回来的,然后中途断了电话,他可能是以为我出事了才一直打……”
三人纷纷指责:“这你可真是太糟糕了,害人家担心一个周末……”
“相当糟糕相当没人性!”
“快去认错快去认错!那可是段榕啊!”
“对不起我错了。”顾东林是很真诚的,这时候立马很有行动力地发了条短信,然后手机响了起来。
顾东林一愣:“哟,顾太太!”然后忙着请安。
“……好贱。”夏春耀往严润鱼身边缩缩,“段榕好可怜啊……”
严润鱼无所适从地张开大长腿,往旁边挪了一步。
“什么?这个时候么?”顾东林看看表,“好的好的我马上过来。”说着就出了门。
“唉,看上直男的弯男,每一个都是折翼的天使。”夏春耀摇摇头,满目凄哀。
“我是弯的,纯弯,弯了有一个多月了。”老张冷不丁道,模样精英,口气淡然,“你要是非长腿叔叔不可,三个人也行。”
夏春耀啦啦啦啦啦啦唱着歌走了。
26、曲线救国
如果这世上有什么人可以制住顾哲,那首当其冲的,就是未来的顾太太。
未来的顾太太无论从哪方面看起来,都是个十分过人的女人。她身材高挑,曲线玲珑,习惯性画一点精致的淡妆,素来把高跟鞋当平底鞋穿,狠起来还能跑个一百米加急。她在城中最繁华的商业街工作,虽然只是占了摩天大楼某一层的一个小隔间,但无论是工作还是人脉,都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处理得仅仅有条,手段堪比一统德意志的俾斯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