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于候鬏来说,他的理由的名字,叫做李斯横。
李斯横揭开了黑布,回头对着候鬏招了招手“小九儿,你过来。”他看候鬏的视线一直游离在周围,心下只觉得好笑。大概这孩子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仓库,一时之间要被迷花了眼吧。
候鬏小小的吸了一口气,平静了自己的呼吸。他看过许多的“资料”,好吧,是*文包,静静的对比了一下双方的身材和性格,总觉得自己能够攻下李斯横这个退伍特种兵的概率稍微有些低。
对于攻受什么的,候鬏没有执念,但是对于属性,他却有那么一丁点执着。
——劳纸不是逗比啊,劳纸是妥妥的高贵冷艳啊喂。
在心里默默的如是一般的心理建设了一下,候鬏才收敛了脸上的一抹红晕,佯装淡定的向李斯横走去。
于是,这只假·高冷·真·逗比受,就屁颠屁颠的向着自家攻走去。十多步的距离,让候鬏收敛了那些莫名的情绪,认真的投入到对那块龙石种翡翠的审视之中。
对于一个玉雕师来说,很多雕刻的原材料是真正的一期一会。很多时候,很多玉雕师一生可能只会遇见那么一次极品的原材料。更有甚者,是仅仅遇见,而没有机会上手雕刻。
候鬏一直觉得,生在这个时代,对于玉雕师来说,是一件既幸运有可悲的事情。幸运之处在于,交通的发达,让他们比之自己的前辈,有更多的接触各种原材料的机会。南派的玉雕师雕刻北方特产的原石,北方的玉雕师琢磨南方特产的美玉,这都是很寻常的事情。
甚至,他们可以走得更远,接触异国的原料。
而且,候鬏执着于古法的雕刻,却并不执著于古法工具。现代的工艺和古代对比,毫无疑问的是要发达许多。合金的出现,让玉雕师可以自由的控制刻刀的硬度和柔软程度。候鬏一直觉得,事物的发展必然有他的道理,有需要,才会有改变。所以,他并不如有一些玉雕师一样,认为现代工艺的渗入,会破坏玉雕的古韵。却也不如另一些玉雕师一样,一味的依赖手中的现代化雕刻工具,而生疏了真正属于玉雕师的手艺。
他一直在寻找一种平衡。虽然以他在玉雕行业的地位,他的寻找显得有一些人微言轻。但是候鬏有他自己的坚持,他用合金的刻刀,也用碾玉砣。他用牙机,却也不曾生疏了指下的功夫。
至于悲哀,在于这个时代,好的玉料已经被开采得七七八八。作为玉雕师,很可能他们天南地北的辗转一生,却也找不到一块父辈口中的绝世原料。这是悲哀,也是无可奈何。
所以,对于这块龙石种,无论是否印证自己的猜测,候鬏的态度都是认真。
李斯横接过工作人员递上来的工具箱,打开盖子,从里面拿出了白手套。候鬏接过戴上,才小心翼翼的走近这块原石。
因为有人参看原石,所有周围的光线被调暗了下来。李斯横从箱子里拿出了手电,凑近这块龙石种,打了开来。
光线穿透了整块原石,映出一抹让人心悸的绿。这一刻,候鬏强迫着自己调整呼吸。他必须冷静下来,不能表现得像一个看见心仪的姑娘的毛头小子。可是心头奔涌的血液几乎逼得他眼眶湿热,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
太久了。他等待这样的一块原石太久了,已经跨越了他的前世今生。这样的一块原石,应该是很多玉雕师的梦想吧,候鬏默默的停顿了一下,恍惚想到,若是他家老头还在,先在恐怕要激动的蹦起来转上几圈才好。
用力的摇了摇舌尖,压下手指上雀跃的颤动,候鬏劳烦李斯横在这块龙石种翡翠上撒上一些水,再用手电筒照射,而后整个人凑到前面去,仔细端详它内部的阴影。他方才在照片上观察这片阴影的时候,就觉得有些蹊跷,也模模糊糊的觉得,这并不是人们理解的瑕疵。
电光火石之间,候鬏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曾经跟在老头身后,见过的一块无色翡翠。
那是他们爷俩儿很落魄的时段,过手的几乎没有什么好料子。那时候翡翠无色就根本不值钱,更可怕的是,这块无色的翡翠并不纯净,里面模糊的一团阴影。但是好在翡翠的个头够大,开出来之后就被送到他们这里,要求切碎打成花件。
候鬏还记得,那么一大块翡翠,出了好几个大件摆件,又出了百十个小花件。而他家老头居然没收钱。只说小花件什么的给徒弟练手了,权当顾客出料给他带徒弟,所以就不收钱了。
那人听说用他的料带徒弟练手原本有些不悦,但是验货的时候发现,那几个摆件精致优美,就连百十个据说是带徒弟练手的小花件也是古朴可爱,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候鬏那时候小,会做的东西不多,也就出了几个鹅如意,几个小无事牌罢了。虽然说是练手,但是手艺也不差,不至于让自家老头平白辛苦好几个月。他很是困惑的问老头为什么,老头没多说,却神秘的递给他一样东西。
那是成年男人拳头大的两块翡翠,形状上平白无奇,只是被随意切割。候鬏拿过一个在手中翻看,发现上面有着零星的小洞,仿佛是虫眼一般。而另一端,赫然趴着一条小拇指粗的肉虫。
老头告诉他,这是亿年玉虫。整条虫经过岁月的演化,俨然已经是翡翠的质地。通常这种虫与玉同化一体的,都需要是木化玉。翡翠并非木化玉,所以里面生长的玉虫的价值就更不可估量。
家里的老头是良善之辈,却也不是圣母之流。那个送来翡翠的人显然是不知道玉虫这种东西的存在,也更不理解它的价值,所以他免了他那笔不菲的雕刻费,也把他口中的“瑕疵”留了下来。
而如今的这块龙石种,内里黑斑的情形,就和当年候鬏在那块透明翡翠中见过的别无二致。
候鬏眯起了眼睛,心里的念头转过了几轮。他发觉,似乎重生以来,他的运气变得很好。曾经以为一辈子再也见不到第二回的亿年玉虫,居然也会再一次见到。
可是,他也心下不安。这块原石的价格太高,对于任何一家公司来说都是伤筋动骨。神仙难断寸玉,虽然觉得*不离十,但是他也不能肯定,他眼前的这块,是不是真的是玉虫。万一真的是黑斑,那样的结果并不是谁能够轻易承受的。况且,侯家没有竞拍资格,就是有,他也不能有把握劝说候启买下这一块风险如此巨大的玉石。
就这样放弃?候鬏微微皱起了眉头。
候鬏再看原石,李斯横却在观察着候鬏。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工作人员的视线,他覆在候鬏耳边轻声询问“怎么?不看好?”
候鬏盯着原石又看了一会儿,才轻轻摇了摇头。“出去说。”
这个时候,拍卖会的舞台上,竞拍已经开始了。李斯横和候鬏两个人也不好耽搁,便并肩向包厢快步走去。
☆、第36章 定乾坤
三十六。定乾坤。
包厢开了空调;但是缅甸的高温还是让候鬏觉得有些闷热。何况经历了方才一轮心绪动荡;候鬏将西服换给了李斯横;之后索性将自己的也脱掉。
桌上摆好了小甜点。这次的是薄荷冰激凌。蓝绿色的色泽对于候鬏这种只吃过街边两元一支的甜筒的人来说,显得有些奇怪。但是挖了一口填进嘴里之后;候鬏迅速爱上了这种带着薄荷的清凉;又不是很甜腻的玩意。
李斯横在瞄着候鬏的同时观察着拍卖会上的动向。抛却那块没有定下来是拍还是不拍的龙石种;李家这一次看上的其他原石;都是意外的顺利;几乎全部被收入囊中。因此,李斯横紧抿着的嘴角终于松懈下来;流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候鬏也不是一个劲儿的傻吃。他挖着冰淇淋;却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拿下那块原石。他有些怅恨前些日子被师门的事情绊住了脚;但凡他早些知道这块原石,也不会如同今天这样的仓促。然而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早知道。如今,他也就只能把拿下这块原石的希望寄托在说服李斯横或者是自家哥哥身上了。
李斯横看得出来,候鬏明显是不想说话。或者说,他正在盘算着,该怎么说接下来的话。所以,李斯横也并不催他,反而将一杯淡盐水推到他手边。李斯横推给候鬏的不是冰水,因为候鬏已经吃第二份的薄荷冰淇淋,缅甸即使再热,吃了这么多冷饮,总还是对身体没什么好处的。
银质的勺子在玻璃碗中刮了好几下,却什么也没有舀出来。候鬏低头一看,才猛然发现,自己面前的碗已经空了。抬头又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拍卖进度,需要投标的原石已经拍卖完了大半,之后便要进行那块龙石种的叫价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候鬏要做好说服不了李斯横,转而去联系候启,并且找李家充当买家,而后用侯家的资金吃下这块原石的准备。
候鬏就是再不懂,也知道一个公司在全然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筹措如此多的资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候启就是在宠弟弟,也未必会同意这样一件动摇侯家根本的竞拍。
现实摆在面前,候鬏自己都知道,要做好和这块原石失之交臂的打算。
他生于村野,长于市井。从来都是社会的最底层,也就习惯了许多事情。譬如失去,譬如不得不为之的放弃,譬如永久的错过。候鬏不觉得自己是被压迫被剥削的阶层,只是人生本来就有诸多的无可奈何。像是他前生那样的人,比之今生,少了许多的责任和义务,可能就要承受更多的遗憾吧。
豪门和市井,候鬏轮回经历过。也许并不能够全然比较,但是,有得有失,这才是人生。因为得失的权衡,从来都不是以金钱的多寡和地位的高低去评判的。
人的眼神并不能够全然表达那么多的信息,候鬏心头千回百转,在李斯横眼里,也不过是眼神的迷蒙到清明。伸手摸了摸候鬏的头发,李斯横心里轻微的叹息。也不知道这孩子哪里来的那么多心事。自己上辈子像他那么大的时候,大概还在心里揣着一个人,天天为他患得患失吧。而这辈子……他从李斯横的身体里醒来就是二十岁,又没有以前的记忆,哪里知道李斯横十八岁的时候是什么光景。
李斯横有的时候看候鬏,就像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