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汤是再也喝不下去,一看到那一层漂浮的油腻,胃里就冒酸水,就随便吃了一点青菜,喝了点稀粥。
姜明边收拾碗筷便笑道:“鸡汤已经很清淡了,看来以后要给你弄些燕窝之类的补品了。”
何蔚蓝只当他是在笑自己的胃口差,也不反驳,瞥眼之间看到病房前站着祥叔,眼睛里本来是带着点笑意的,这会也沉了下去。
“姜明,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姜明顿了顿,扭头看她又望着窗外,娇美的侧脸在阳光下苍白得隐现着透明的色泽,唇角紧抿着。
“你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想出院的话,随时就可以走。”
姜明说着,心里就涌上一股苦涩。
何蔚蓝没有说话,他收拾好碗筷了,房间里一时笼罩在沉默下,姜明看着在阳光下跳跃的那些细小尘埃,只觉得此刻的沉闷一块大石头一般压在他胸口堵得他呼吸都困难起来。
“我不可能一辈子都躲在这里的,我迟早是要面对的。”
她的声音幽幽传来,没什么波澜, 那些细微的尘埃却因为空气里这小小的变动而剧烈跳动起来,像是要挣扎着摆脱某种命运。
过来好久,姜明才听到自己绵长的一声叹息,“陆承佑这两天一刻不停的找你,找遍了所有的旅馆酒店,医院,诊所,甚至于孤儿院,福利院,收/容所,如果不是因为没有你的住院登记,可能他早就找到你了。”
姜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可能是因为此刻的气氛太沉闷,也可能因为他别的一些他自己也猜不透的原因。
何蔚蓝只淡淡一笑,没说什么,虽然她这里很清静,她不是傻子,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陆承佑会这么轻易的让她跑掉。
姜明看着那笑容,心里越发的不舒服,她怎么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陆承佑和孔道贤势如水火,而她是孔道贤的女儿,她还以为陆承佑会像以前那样对她吗?
“如果陆承佑找到了你,他会怎么对你?”
姜明想都没想的就问出口,眼睛里的担心急切那么明显。
何蔚蓝终于扭过头来,看了他一会儿,笑了。
“你这么担心做什么,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她这闪烁其词的话,明显的就是在逃避。
“蓝蓝。”
何蔚蓝不让他说,“姜明,谢谢你这两天的照顾,不过,我希望的我能自己解决自己的事,你才从国外回来,因为我一天不休息就来医院了,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明天我就出院,然后你也可以请假休息两天了。对了,姜明,你抽空去趟孤儿院,孩子们都想你了。”
姜明还想说什么,她摇头笑笑。
“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因为没有办住院手续,所以出院也很简单,东西收拾一下就行了。
她东西刚收拾好,祥叔进来了,恭敬的站在门前。
“小姐,老爷让我来接您出院。”
何蔚蓝对与他对她的称呼,以及他说话的语气颇为不满,不悦的皱皱眉头,却没有发火。
外面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已经下了*,街道上一些凹陷的地方,已经囤积了水,空气里都是潮湿的。
何蔚蓝望着窗外,因为雨的缘故,一切都是模糊一片,只感觉一大片一大片的景物往后退,因为是茶色玻璃,玻璃外是细长的道道水渍,玻璃内是一张苍白的脸。
车子弯弯转转,窗外的视野越来越线空旷,明显不是要去孔家的方向,
“你要带我去哪里?”
祥叔笑笑,“小姐别担心,老爷知道您出院了,就一直在等着您呢。”
车子在墓园的门口停下,因为下雨的缘故,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墓园的门口还停着数辆轿车。
她对这个墓园不陌生,但是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有些胆怯了。
她没有忘记,她和孔道贤的三次碰面都是在这墓园里,那时候,他手里也是拿着一束百合,也是来看人的,以前她不知道他看的人是谁,也不关心,而现在,她似乎已经猜到了,却不愿意说服自己去相信。
只要走进去,或许就可以证实一切,可是,这一步走起来却那么难。
“小姐,请!”
祥叔请了三次,何蔚蓝才恍恍惚惚的迈出脚步,她不知道去哪里,便跟着祥叔走。
簌簌的雨声响在她耳边,突然就变成了一切杂乱无杂的喧嚣,她突然有股想回头的冲动,她还是胆小,或许她还需要时间,但是,“小姐,到了!”
祥叔的突来的声音打断她,她本意抬起的脚不得不慢慢放下,她看到不远处一个墓碑前站着的一个身影。
她一路只顾想事情,没有注意到周围环境的变化,这才发现,他们应该是在墓园的一角,这一角应该是专门劈出来的,大片青青的草地上只有一座墓碑。
祥叔不知道在孔道贤身边说了什么,孔道贤扭过头,朝她招招手。
何蔚蓝走过去,也看清了墓碑上的照片,那么熟悉的一张脸,熟悉到她闭上眼睛都可以想象到她微笑时唇角荡漾开来的温柔。
何蔚蓝眼前一阵眩晕,如果不是因为墓碑上写的名字是“舒眉”,她会以为,她就站在母亲的墓前。
而事实上,她就站在妈妈的墓碑前,无论是舒眉还是冯雅琴,她们都是她的妈妈,因为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到了这个时候,她不会再幻想什么同胞姐妹的狗血剧情。
小时候,她去邻居小朋友家里玩看到他们家里的相框贴满了照片,回来后就问妈妈,为什么相框里只有妈妈一张照片,妈妈笑着对她说,怎么是一张呢,有两张啊。她就问,另一张呢,为什么不拿出来放,妈妈然后就沉默了,接着抱起她说,有一张就够了,什么时候想我了,拿出来看看。
当时她以为妈妈是哄她,原来,是真的,只是另一张早就送人了。
孔道贤看着照片里的温柔笑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雨的缘故,眼睛竟然潮湿起来,开始娓娓道来一段他深藏于心底的往事。
陆承佑正站在陆氏大楼顶层俯视而看,一连几天都没怎么睡觉,俊脸有着疲惫的神色,尤其是眼睛下明显挂着一抹淡淡的青痕。
外面的雨淅沥的下着,不似秋雨那么*,此刻看在他的眼里却也多了份凄凉哀怨。
她已经四天没有消息了,他几乎要将这个城市的地挖下三尺去找人,可她该死的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踪影。
他想起了七年前,他醒来她却不见了,他也这么找过她,不,比着要疯狂千倍万倍,可是也只是到八年后,他才遇到她。
那么长的时间,他想都不敢想,如果这次也是一样,那他。。。
他闭上眼睛,竭力压下心里汹涌的狂潮,紧握酒杯,指关节泛白的凸起,几乎要撑破那薄薄的一层皮,可即便这样,他的身子还是在微微颤抖着。
一定要找到她。。。
敲门声打破了他的思绪,接着成非走进来。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消息?”
陆承佑没有回头,依然望着外面如细丝般的雨。
成非摇摇头,“何小姐没有去找陌笙,这几天我几乎都守在她的门口,并没有发现何小姐的踪迹,陌笙可能也真的不知道她在哪里,一有时间,也是满大街的去找。”
陆承佑轻嗯了一声,转过身又为自己倒杯酒。
“继续看着。另外这两天抽空去孤儿院一趟,看看他们需要什么。”
成非领命下去,桌上的手机就响了。陆承佑看看屏幕上闪着名字,拿起来。
“听敬尧说,你最近很忧郁。”电话刚被接通,宋雨农那调侃的声音就过来了。
陆承佑也不否认,扯了扯嘴角,“老四还是像以前一样欠扁。”
宋雨农笑得很欢,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这话不假,那小子确实该扁。”
“你还像以前一样欠揍。”陆承佑毫不客气的再加上一句。
宋雨农噎了一下,然后呵呵笑了开来,“二哥,你真风趣!”
陆承佑冷哼一声,宋雨农立即收敛了笑,正色道:“二哥,这边的货已经准备齐全了,只要和孔道贤说一声,合同就可以签了。不过,那天,我和泰叔一起去的,看那老狐狸疑神疑鬼的样子,不像是好对付的人,”宋雨农应该是在思索着什么,停顿了片刻,才支支吾吾的哈哈道:“再说,他可是嫂子的父亲,你不再掂量掂量?”
陆承佑一怒,再加上心情确实郁闷,语气不由得重些,“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了?有事就做事,没事找事做!”
“哎,等等,二哥。”
陆承佑停下等了一会儿,宋雨农才说话。
“嫂子真的跑了吗?”
陆承佑连骂他的话都省了,直接切断电话,脸色沉郁的扔在桌上。
手机在翻腾几下,消停了,但似乎不甘这样被忽视,不多时,又嘀嘀的叫了起来。
陆承佑的额际开始跳,一脸烦躁的看着手机,连个清净的时刻也不给人留,却在拿起手机时,眸色闪了一下。
“什么事?”声音里有着平复愤怒后的压抑沉静。
“陆先生,孔道贤要一大早就去了去了墓园,现在还没出来,不过,就在刚才,管家祥叔带着一个人进去了,那人撑着伞,下着雨,距离又远,我看不太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一个女人。。。喂,喂,陆先生。”
陆承佑切断电话,立即拿起外套,风一般的走出去,边走边拨手机给司机。
“我要出去一趟!”
雨势越来越大,眼前的一切都模糊,墓碑上的照片也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模糊,但是记忆里的这张容颜却愈加的清晰,无论是在何蔚蓝的心里还是在孔道贤的心里。
“。。。你母亲她很不爱照相,这张照片也是我硬拉着他去的,只洗了两张,我问她为什么不多洗几张,她却说你一张我一张就够了,如果我们真的分开了,如果你真的想我了,拿出来看看就行了。我的照片给了她很多张,她就给我一张,每次我想她了,都要跑到这里来看看。”
孔道贤看似轻松的语调,却像是这夏季的雨落在她的心底,勾缠出她莫名的心酸和苦涩。她想起了那条吊坠项链,犹豫着道:“我妈给了我一条吊坠项链,里面有一张妈妈和年轻男子的合影,应该。。。是你。”
孔道贤一听,神色有些激动,“她把项链留给你留,项链在哪里?让我看看,那条项链是孔家的传家宝,如果早点看到那条项链的话,我就能早点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