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打听得知日前夏春朝亲自携礼上留香阁坐了好些时候,唯恐此事乃是那两家做成的圈套,把他排挤出去,好独吞陆家干货行的鲜货。松月茶楼不比那两家,不过是中等买卖,论人情广博、本钱大小,皆要输其一筹。松月茶楼老板唯恐日后难寻到似陆家干货行这等守时守信的货铺,又惧怕陆家夫人叫自家汉子暗里整治他家,忙忙的买了酒盒担礼,雇了两个粗汉挑到陆家门上,与夏春朝打躬作揖赔不是,赌咒发誓都是那两家的主意,统不与他相干,只求夏春朝不与他计较,合同照旧云云。为显诚意,他自发自动的将货价提了一成上去。
夏春朝是买卖人,自然不会斗气伤财,当下将那李老板的礼物尽数笑纳,又重新订立合同,亲自送他出门。此事不胫而走,吹进留香阁刘掌柜耳朵里。那刘掌柜早前使人打探了吴记干货,方知那厮果如夏春朝所说,年前还只是个杂货铺子,临时上马的干货买卖,仓促之间并无几斤存货,又怎能供应留香阁这么大的日常消耗。若他不曾细查,就同这家订了合同,届时食材供应不上,又同陆家干货行断了来往,那才当真要伤了根本。刘掌柜正在惊魂未定,又听闻松月茶楼的李老板亲自上门赔罪,与陆家干货行重修旧好的消息,加之前几日和祥庄向夏春朝订货的传闻,这刘掌柜再熬不下去,也顾不得孟元臻的淫威,巴巴上门赔不是,将松月茶楼的故事重描了一遍。
这两件大事理毕,夏春朝心中两块石头落地,兼之有和祥庄的意外之喜,当真是锦上添花。
至此之外,近日再无旁事。陆诚勇因离京期限已近,推了一应的邀约,日日只在家中陪伴妻子。两人眼见又将分别,越发如胶似漆,难分难舍。
然而好日易过,转瞬便是月底,陆诚勇不日就要启程,陆家大小又忙碌起来。
这日夜间,夏春朝在屋里,使丫头将各样衣物抱出,足足摊了一床。她便一样一样的检视了,折叠整齐放进行囊里。
陆诚勇在炕上盘膝坐着,见妻子走来走去,十分劳碌,禁不住说道:“罢了,此番我又不是去打仗,不必带那许多东西,你也不必再忙了,还是陪我说说话的好。”夏春朝哪里肯依,说道:“你说的倒轻巧,在家千般易出门一时难。你这会子粗心大意,这也不用那也不要的,到了路上吃苦受罪的可是你!也算在外那么多年的人了,还是这样粗枝大叶的。”嘴里说着,手里也不曾慢下,停了停又道:“才做的两件大氅都放在里头了,你见人时记得换上。别刮得灰头土脸的也不记得换衣裳,吃人耻笑。路上怕起风,斗篷也放进去了。长春堂的金疮药,我今儿打发人买了三罐回来,都收在小布包里。虽说你此去不为打仗,也要小心些才好。遇上事多想一想,别血涌上头就扑上去,一昧逞凶斗狠,不相干的小事不值当以身犯险。气不过,就想一想我还在家等你。”
她手下不停,嘴里也念念叨叨,不防身子忽被人自后头抱住,知是自家相公,便也没动。陆诚勇将头伏在她背脊上,一双铁臂将她身子牢牢箍在怀中,低低说道:“你在家里,也要保重自身。家事虽要紧,也多想想自己。太太素来倒三不着两,你很不必往心里去。若她说的话实在难听,走开就是,不用理会,都等我回来再说。我不在家,没法子护着你。再有什么事,你同红姐儿商议。我这次去了再回来,便再不出去了,也必定再不叫你受什么委屈。”夏春朝鼻子一酸,揉了揉眼睛,轻声笑道:“我知道。”
第70章 V后新章
夫妻两个在房中缠绵了些时候,密密的说了许多话,直到起更时候,方才睡下。
翌日清晨,东方才发鱼肚白,夏春朝便即起身,忙忙的收拾了早饭,又把陆诚勇的行囊打开检视了几回。思来想去,开了自己的匣子,又取了两锭银子,拿手绢包了,塞在行囊里,又重新打上了结。
宝儿自厨房拿了早饭过来,夏春朝梳洗已毕,陆诚勇这才醒转。睁眼一瞧,见夏春朝正在忙碌,坐起身来笑道:“你今日起的真早,这才什么时候,就动身了。”说着,披衣下床,走到穿衣镜前穿衣戴冠。
夏春朝放下手中的活计,走过来,抿着嘴不言不语,替他将衣扣系好,衣衫打理整齐。陆诚勇垂眸望去,见她双瞳里盈盈闪烁,两扇睫毛如小扇子一般上下飞舞,微叹了口气,在她眼上亲了亲,说道:“我长也不过两个月就回来了,那么多年都熬过来了,还怕这俩月么?”夏春朝看了他一眼,抹了把眼睛,低低说道:“我这心里不安宁。”说着,也不睬陆诚勇,劈手扎挣了出去。
陆诚勇不善言辞,见妻子这幅模样,虽有满腹的话要说,却又尽数堵在喉咙里,一字儿也吐不出来。
夫妻两个吃过了早饭,陆诚勇便去拜辞老爷太太并老太太。
夏春朝同柳氏自来没有话说,留在屋里不曾过来。
陆诚勇踏入上房院子,入内就见忍冬在院里扫地,张口问道:“老爷太太在屋里?”忍冬答道:“太太在屋里,老爷昨儿夜里不知为什么同太太绊了几句嘴,今儿一早就往衙门里去了。”
陆诚勇微微一怔,今日是他出门远行的日子,本料父亲会告假一日,谁知又出门了。
当下,他也不同这忍冬多说,迈步进屋。
走进屋中,堂上无人,只听间壁抽抽搭搭的哭声,间或夹着几句迎夏劝慰之声。
陆诚勇挪步过去,进屋就看柳氏坐在炕沿上,不住拿手帕抹眼睛,迎夏立在一旁,正劝解个不住。
一见儿子,这柳氏越发哭的一声比一声高,迎夏无可奈何,只好望着陆诚勇道:“少爷,快劝劝太太。自打今儿一早老爷出了门,太太就哭个不住,这样哭下去,岂不伤了身子?”
迎夏话未说完,柳氏便扯住陆诚勇的胳膊,声声啼道:“勇哥儿啊,你可要为你娘撑腰啊。我跟你爹过了半辈子,好饭没吃上几口,好布没穿过一丝儿,熬了这半辈子的苦恼,好容易才有今日。临到头了,你爹竟然想讨个小的进来!我……”她一面哭一面叫,一口气没喘匀,两眼一翻,身子直撅撅的仰了过去。
陆诚勇不防如此,慌忙抢上去,将柳氏放在炕上,捶背抚胸,掐了半日的人中,又灌了一碗热汤进去,那柳氏方才慢慢醒转。
柳氏睁眼一瞧,又要咧嘴嚎哭。陆诚勇十分不耐,只问道:“母亲罢了,父亲这半辈子都不曾纳妾,怎么如今年过半百又想起这事来了?想必是误会了,断无此事。我今日就要出门,本是来与父亲母亲辞行的,见你们这样闹,叫我路上怎么放心?”
柳氏听了他这几句话,气的双眼圆瞪,向陆诚勇斥道:“我将你养了这么大,你就这么对你娘?!如今外人欺到我头上来了,你不说给我撑腰,反倒编排我的不是?!我白把你拉扯这么大!”陆诚勇最见不得他母亲撒泼,眼见柳氏又将大闹,便即起身,将此处丢与迎夏,往后院辞别祖母陆贾氏并妹妹去了。
柳氏见儿子竟拂袖而去,气急败坏,将一屋子器皿叮叮当当砸碎了许多。迎夏立在一边,待劝又不敢劝的。
陆诚勇撇下柳氏,走到后院,拜见祖母,言说离去一事。
陆贾氏端坐堂上,听了孙子一席话,点头笑道:“你为国效力,乃是正事。就是你太爷,在天上看你这等上进,心里也宽慰了。”陆诚勇自谦了几句,又说道:“孙子此去,心里有几件事放不下。一来,老太太、老爷太太都是有了春秋的人,平日总要以保养身子为上,别为了不相干的事,弄坏了身子,倒是不好。”
陆贾氏听出他话外有音,只做不知,微笑道:“难为你一片孝心,这些个我同你老爷太太都晓得,你安心出门为朝廷办事,家里的事不必记挂。世道艰难,你在外头,也要多多小心才是。”
陆诚勇不接这话,又说道:“第二桩,便是孙媳夏春朝。祖母知道,孙儿同媳妇一向要好。孙儿在边关时,除却老太太、老爷太太,最惦记的就是她了。她在家中好,我在外头才能放心。不然,我就是睡梦里都要记挂着家里,心不在焉,只怕就要误事了。老爷不管事,太太道三不着两,这些话我也只好同祖母说。”
陆贾氏听闻此言,心里已知其意,眉毛一抽,面不改色的笑道:“这个你安心,春朝丫头是个顶顶好的孩子,我心里也疼的紧。你放心去罢,这丫头就交在我身上了。她好一时,我就保她一时。”陆诚勇得了祖母口里的言语,心里这才微微松快,起身拱手道:“有祖母这话,我便放心了。媳妇儿就托给祖母照看,待孙儿回来,必定和媳妇儿一道好生孝敬祖母。”
陆贾氏含笑点头,又说道:“一家子人,难道还说两家子话?你这也就是外道了,出去几年,回来竟生出这些脾气来。”祖孙两个,说笑了几句,就罢了。
陆诚勇辞过陆贾氏,又转到间壁妹妹陆红姐的屋子。进去瞧了瞧,见陆红姐虽还是病恹恹,倒比先前好了些许。他是个粗莽人,只道陆红姐是为仇家退亲之事气倒的,便抚慰道:“妹妹,你好生养着,别将那不识好歹的东西放在心上。等哥哥回来,必定再帮你寻一门比仇家高百倍的好亲。”陆红姐听了他的话,只笑了笑,没说什么,就打发了他出去。
陆诚勇辞了一圈,正要回房,门上人已来回禀,衙门的土兵已到门上等候。他连忙回房,取了行李,就要出门。
夏春朝揉的两眼红肿,亲自将他送到大门上。门外已是乌泱泱一堆人等候,朝廷遣下的钦差,亦骑着高头大马,列在队伍前头。
夏春朝拉着陆诚勇的衣袖,恋恋不舍之情溢于言表。陆诚勇看她这个样子,心里也难过得紧,握着她的手,将衣袖轻轻扯出,说道:“我去了,你好好的在家罢。两个月之后,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