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承认,我们谁都怕毒蛇,时至今日,依然如此。
不伤害毒蛇的规定大部分是我们在凤凰村、托尔斯泰农场和沙巴玛第就实行了的。我们刚刚到这些地方的时候,都是一片荒地。然而我们谁也没有因为被蛇咬伤而致命。我在这种情况下,亲眼看见大慈大悲的上帝的保祐。千万别再吹毛求疵了,说什么上帝永远不会偏心的,说什么他没有时间管那么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我没有适当的语言来表达这件事情的事实,来描写我自己的始终如一的经验。上天之道是人类语言不能完美地加以描述的。我一直感觉上天之道是无法描述和不可捉摸的。然而如果哪个凡人敢于加以描述,除了他无声的语言以外,他是没有别的办法的。如果认为二十五年不杀生能够完全免于灾难并不是一种偶然的事件而是出于上帝的仁慈,如果把这种想法看做是一种迷信的话,那我将仍然持有这种迷信。
阿赫梅达巴的纺织工人正在罢工的时候,学院里正在奠定织布室的基础,因为当时学院的主要活动是织布。纺纱那时候对我们来说还不可能。
第二十二章 绝食
头两个星期,纺织工人们表现了巨大的勇气和自制,天天都举行盛大的集会。我在这些场合总是提醒他们注意自己的誓言,而他们总是高声向我保证说:他们宁死也不食言。
但是后来,他们开始表现松弛的迹象了。就象一个身体衰弱的人容易发脾气一样,当罢工看起来已经松弛的时候,他们对于工贼的态度越来越发忿怒,而我也开始担心他们会发生暴动。他们参加每天集会的人数越来越少了,而那些参加集会的人也是神情沮丧而绝望的。最后有人通知我说,罢工的工人开始行动起来了。我深深感到不安,不得不认真考虑在这种情况下我的责任究竟是什么。我在南非的时候,也有过大规模罢工的经验,然而我在这里所面临的形势却和那里不同。纺织工人是根据我的建议发誓的,他们天天在我面前重申这个誓言,他们可能会违背誓言,这个念头对我来说是不堪设想的。在这种感情的背后究竟是我对于工人的骄傲呢,还是对于他们的爱和我对于真理的热诚——谁说得上?
一天早上——在纺织工人的集会上,我正在束手无策,忽然感到有所启发。我自己不自觉地向大会宣称:“除非罢工工人重新集合起来,继续罢工直到获得解决,或者直到他们全都离开了纺织工厂,我决不接触任何食物。”
工人们大为震动。泪水沿着安娜舒耶朋的面颊滚滚而下。工人们齐声叫道:“你不要绝食,我们绝食。你要是绝食,那就太不近人情了。我们松懈了,请你宽恕吧,现在我们一定忠于我们的誓言,坚持到底。”
“你们不必绝食,”我回答道:“只要你们遵守自己的誓言就够了。你们都明白,我们没有基金,而我们又不愿意依靠公众的救济来继续我们的罢工。因此你们应当想办法找点什么工作来维持生活,不管罢工继续多久,你们都能免于忧愁。至于我的绝食,不到罢工得到解决,决不停止。”
同时伐拉白正在想办法在市政厅里给罢工工人找一点事情干,然而成功的希望不大。摩干拉尔·甘地建议说,我们的学院正在兴建一座纺织学校,需要沙土奠基,可以雇一批人来干这工作。工人们欢迎这个建议。安娜舒耶朋头上顶着一筐子沙土,带头干,不久便看见有一条川流不息的工人洪流头上顶着一筐筐的沙土从河底上出来。这是很壮观的景象。工人们感到自己产生了一种新的力量,要付工资给他们,倒成为一件困难的事情了。
我的绝食并不是没有严重缺点。因为正如我在前一章已经说过的,我同工厂老板们有着非常密切而良好的关系,我的绝食不能不影响他们的决定。作为一个非暴力抵抗者,我知道我不应当用绝食来反对他们,而应当放手让纺织工人们的罢工去产生影响。我之所以绝食,倒不是因为工厂老板们松了劲,而是因为工人们自己松下来,我既然是他们的代表,便觉得自己有一分责任。对纺织工厂的老板们,我只能讲理;用绝食反对他们等于使用暴力。然而尽管我自己也明白我的绝食一定会对他们发生压力,事实也是这样,我却觉得不得不这样做。对我来说,进行绝食的责任是很清楚的。
我试图安慰纺织工厂的老板。我对他们说:“你们没有丝毫必要从你们的位子上撤退,”然而他们对我的话很冷淡,甚至对我进行尖酸刻薄的挖苦,当然他们完全有权这样做。
对于罢工采取不妥协的态度的纺织工厂的老板们,主要的幕后人物是赛·安伯拉尔,他的坚定的意志和明彻的诚恳是惊人的,使我衷心钦佩。同他作对是一件乐事。我的绝食在以他为首的对方所引起的紧张,刺痛了我的心。而且他的夫人沙罗拉德维待我象亲姐妹一样的亲切,我看见她因为我所采取的行动而难受,自己也觉得过意不去。
安娜舒耶朋和其他许多朋友和工人,头一天便同我一起绝食。但是经过若干困难以后,我终于说服了他们不再绝食下去。
最后的结果是,善意的气氛算是建立起来了。纺织工厂的老板们的心受到了感动,他们开始寻找解决的办法。安娜舒耶朋的屋子变成了他们的讨论地点。阿难商卡·特鲁瓦先生插手来过问这件事情,后来便被委为仲裁人,在我只绝食三天以后,罢工便宣告结束了。纺织工厂的老板们在工人中间散发糖果来庆祝这个事件,经过21天的罢工就这样得到解决了。
在庆祝罢工结束的集会上,纺织工厂的老板们和当地的专员都出席了。这位专员在这次会上对纺织工人的劝导是:“你们应当自始至终按照甘地先生的意见行事。”紧接着这件事以后,我不得已曾和这位绅士打过一次交道。然而环境变了,而他也跟着环境一起变了。那时他竟对凯达的农民发出警告,不准他们遵从我的意见。
这里,在我没有说明一件既令人好笑又令人痛心的事情从前,我不应当结束这一章。这件事的发生,是和分发糖果有关。纺织工厂的老板们定了大量的糖果,怎样在成千上万的工人当中散发,的确是一个问题。他们决定最好是在工人们发誓的那棵大树底下的空地上散发,特别是因为把他们集合到任何其他的地方是一件极不方便的事。
我认为严格遵守纪律进行了足足21天罢工的工人们,在分发糖果的时候,毫无困难地站着不乱,并且不发生争先恐后的现象,是理所当然的。可是那天一经试验,分发糖果的一切办法都失败了。每次糖果分发不到两分钟,队伍便乱起来了。纺织工人的领袖们极力要维持好秩序,但是都失败了。混乱、拥挤和争抢的情况严重到践踏了不少糖果,在空地上散发糖果的企图最后不得不放弃。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剩下的糖果搬到赛·安伯拉尔在米尔扎埔的屋里去。第二天,糖果就在那栋屋子的草地上顺利地分发了。
这件事的滑稽是很清楚的,但是它的令人痛心的一面却值得提一提。后来的调查说明,阿赫梅达巴的叫化子风闻在那棵“发誓”的大树底下要散发糖果的消息,便都聚集到那里去,就是由于他们拚命争抢,才造成秩序混乱。
我们的国家遭受的这种赤贫如洗和饥饿状态,年年迫使更多的人沦入叫化子的行列,他们为了面包所进行的拚命的斗争促使他们置一切礼仪和自尊于不顾。而我们的慈善家们不仅不给他们工作并坚持他们必须工作才能有面包,却给予他们施舍。
第二十三章 凯达的非暴力的抵抗
然而我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阿赫梅达巴纺织工人的罢工刚刚结束,我又得投入凯达的非暴力抵抗的斗争中去。
由于收成不好,凯达县①出现了饥荒的情况,而凯达的农民正在考虑暂停缴纳那一年的田赋。
①凯达(Kheda)是孟买省中部的一个县分——译注。
在我向农民们提出明确的建议之前,安立特拉尔·塔卡尔先生已经进行过调查并且提出了情况报告,此外还亲自和当地的专员讨论了这个问题。穆罕拉尔·潘提亚和商卡拉尔·巴立克也已经投入了这场战斗,并且通过维达尔白·巴德尔先生和已故戈库尔达斯·卡罕达斯·巴立克爵士在孟买的立法议会中鼓动起来。不止一个代表团为了这个问题在等候首长的接见。
那时我是古遮拉特大会的主席。大会向政府遞了请愿书、打了电报,甚至忍气吞声地承受专员的侮辱和威吓。这些官员们在这次事件中的行为是非常可笑而不成体统,现在回想起来,实在令人难于置信。
农民们的要求象白书一样明亮,而且是这样的温和,以求成为一个能够被接受的强有力的问题。根据田赋税则的规定,如果收成是在二分五以下,农民可以要求完全停付那一年的田赋。照官方的数字,收成据说是在二分五以上。相反,农民们却争吵着说,收成不足二分五。然而政府根本不听,而且认为人民要求仲裁是“大逆不道”。最后所有的请愿书和祈求都失败了,我和同事们商量以后,便劝导农民们进行非暴力的抵抗。
除了凯达的志愿人员以外,我在这次斗争中的主要同志有伐拉·白·巴德尔,商卡拉尔·班克,安娜舒耶朋夫人,印都拉尔·扬兹尼克,摩诃德夫·德赛先生等人。伐拉白先生因为参加了这次斗争,不得不停止他那美好的而日益兴旺的律师业务,以后由于实践上的原因,他再也不能复业了。
我们的总部设在纳底亚·安纳塔斯朗,因为别处再也找不到能够容纳这么多人的地方。
下面是非暴力抵抗者所签订的誓言:
“由于我们这几个村子的收成不足二分五,我们要求政府停收田赋,直到下年再收,可是政府并不理会我们的要求。因此我们这些签名的人,在这里郑重宣布: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