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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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门-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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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琦:“所以,王公公,才找您拿个主意!”
  王喜光又斜了一眼银票:“老七,你这点儿银子,恐怕办不成事儿吧?”
  景琦立刻明白了:“我明白了,王公公!只要能把我大哥放出来,花多少银子我都认!”
  王喜光:“有这句话就好说!韩荣发是个穷光蛋,他告个状无非是给那些当官儿的找了个财路,就轮到你们白家出血了!至于大爷死没死,谁有闲心管那屁事儿!姓韩的想空着手打官司,那不是白日做梦吗!”
  景琦:“谢谢王公公指点,我这就去拿银子。”
  王喜光:“有银子,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第二十五章
  白宅敞厅。夜。
  依然是两桌酒席。景琦给景怡斟酒:“大哥!这杯酒我给你压惊。”
  白文氏:“就问了你这么几句淡话就把你放回来了?”
  景怡:“韩荣发咬死了说我爸死的那天晚上,从死囚车里放出来了,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是朱顺把我爸爸救走了。大理寺贪赃卖放!”
  白文氏:“你是急么说的?”
  景怡:“我说没这么回事!死囚怎么能出得了大狱呢?”
  “哎,那天晚上是去了詹王府……”颖宇不知不觉说走了嘴。
  白文氏瞪着颖宇:“三爷,有这么回事儿吗?”
  颖宇立即醒悟:“啊?噢!对——对对!没那么巴宗事!明明死在大狱里了嘛!”
  景怡:“堂上老爷就没容韩荣发说话,只说詹家在新疆,严爷、朱顺已死,查无实据就退了堂了。”
  白文氏:“查无实据……可并非就坐实了,不过是使了银子的缘故!”
  颖宇:“甭想那么多!人放回来了就好!我们老五进了总理事务衙门,跟端大人很熟,有什么事儿可以托他!”
  “韩荣发说大理寺贪赃卖放!他这不是自己嘬死吗!你们都听着!”白文氏愈说声音愈大,吃饭的人都回过头来,“那天晚上大爷去詹王府看病的事儿,谁也不许说,说出去不是把大理寺的老爷们都得罪了吗?!根本就没那么回事儿!”
  关家客厅。
  关少沂无比厌恶地望着韩荣发:“这都二十多年了,怎么又把这老账翻出来了?”
  韩荣发:“关大爷!白大爷死的当天,你不是也觉着其中有诈吗?”
  关少沂:“我是不大信,可并没什么证据!”
  “我就是证据!我爸爸就是替白大爷死的!”
  “这不能光凭你一张嘴说了算!”
  “关大爷!要是没这么回事儿,白家凭什么养了我好几年?二奶奶亲口跟我说的!”
  关少沂着实吃了一惊,他审视着韩荣发,终于又恢复了理智:“告诉你,姓韩的!你的话,我一句也不信!白家到底跟你有什么仇?你没完没了的跟白家做对!”
  “他们恩将仇报!把我赶出来了!白家没一个好东西!”韩荣发咬牙切齿。
  关少沂不客气地:“你也不是好东西!”
  韩荣发:“我不是好东西,你不就为了香伶的事儿恨我吗?可八国联军进城的时候,我没带着洋兵砸你们家!我没带着洋人糟蹋你媳妇儿!”
  关少沂大怒:“住口!无赖!走你的吧!”
  韩荣发站起身:“我走!行!我走!亏了你还是书香门第,媳妇儿都让人给弄了,你还有脸活着,亏你还是个男人,我都替你臊得慌!”
  “滚!”关少沂气得直哆嗦,大吼一声。韩荣发忙向门外走去,到了门口又站住回头看关少沂。
  “姓关的!放着深仇大恨你不报,跟我耍威风!你爸爸是翰林院的编修,只要一道密折儿上到老佛爷那儿,还要什么证据?那就是白家遭报应的时候到啦!你自己掂量着办!”韩荣发说罢转身离去。
  关少沂的姨太太肖月兰拉着十多岁的关静山从后堂急急走了出来,见关少沂气得不知如何发泄,满屋乱转,连声骂着“小人”,便问:“骂谁呢?”
  关少沂狠狠地:“姓韩的!真是唇没祖宗,丢尽了人,我要叫他家破人亡!”
  肖月兰:“姓韩的?”
  关少沂不知不觉又怨恨起白家来,大叫:“姓白的!”
  白宅二房院北屋。
  白文氏面色忧郁地望着景琦:“去!把家里人都叫到敞厅!”
  “先别急吧,还没到这个地步。”景琦劝道。
  白文氏:“妈经过的事儿太多了,出了事儿一定先往坏处想,真到事情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那就要往好处想,在西安沈先生还劝我把大爷的事儿挑明了,亏了我留了个心眼儿,你看有多悬!”
  景琦:“可我大爷的事儿死无对证,只要他们找不到大爷,这案子就永远也落不实!”
  白文氏:“理是这个理!可景怡得受点儿罪了,去吧!都叫到敞厅去。”
  工夫不大,在敞厅里聚齐了全宅的男人,白文氏坐在中间,看着众人:“关家的人上了一道密折儿,把咱们告了,老佛爷发了大脾气。看来景怡免不了这一难!”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嚷开了:“这是无中生有,陷害忠良嘛!”
  “死无对证的事儿怎么能滥定罪名呢?”
  “托人!咱们也上折子跟他干!”
  “ 大爷到底死了没有? ”
  “当然死了!”
  “那咱们怕什么?”
  “没这个道理!”
  ……
  颖宇高声地:“别乱!别乱!听二奶奶把话说完了!”
  白文氏:“君叫臣死,臣不敢不死,这是没什么理可讲的,万一景怡有个三长两短,以后大房的事儿,二房,三房义不容辞,所有的兄弟姐妹都要替大房分忧!”
  景怡:“二婶儿,何必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白文氏:“我心里最清楚!这回比二十五年前来得更凶险,托人使银子都没用了,往最坏了想吧!”
  颖宇:“那倒是,老佛爷随便打个盹儿,说句梦话,那就是圣旨,谁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白文氏:“万一老号保不住,景琦的泷胶庄要支应三个房头的开销,明儿就派人去济南,把银子提过来,打点景怡的官司!”
  景琦:“是!我一会儿就去办!”弟兄们无不感动。
  白文氏:“翠始要生了,身边儿万万不可离开人!”
  颖宇:“放心,我们那口子天天那儿盯着呢!”
  白文氏:“我虽然说了这么多不吉利的话,是有备无患,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这场官司,咱们非打赢不可!”
  一切果然不出白文氏预料,又一场劫难降临白家。
  在白宅聚会议事的第二天,百草厅就被提督府的人贴上了封条;景怡也被兵勇押走下了大狱。通往药场的月亮门,又一次用砖砌起封死了。
  每当遇到吉凶大事,即率全家祭祖,祈求列祖列宗并上苍护佑降福消灾,已成白家的族规。但当这次白文氏带领全家去祖先堂跪拜,对着那身背药箱、露出一丝嘲弄微笑的先祖遗像叩头时,突然传来了响亮无比的婴儿降生的哭声。
  白文氏先是一愣,继之流出了泪水,苦涩忧愁的脸上浮现出笑意,她知道,这是翠姑为景怡生下了儿子。景怡有后,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也死而无憾了。最让她欣慰的是,早就知翠姑要临盆了,可不早不晚,可可儿在全家人叩拜祖先时生下景怡之子,这是偶然还是征兆?莫非白家将再次否极泰来,平安扛过危难么?
  白文氏打定主意,祭祖一罢,即去看望翠姑。
  白宅大房院北屋卧室。
  翠姑靠在炕上奶孩子,白文氏坐在炕沿儿上,白方氏坐在一旁。
  “按敬字排行,这孩子就叫敬生!”白文氏抚着孩子说。
  翠姑轻拍着孩子:“好儿子,有名儿了啊!敬生啊!”
  白文氏:“你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千万不许胡思乱想!”
  翠姑:“二婶儿您放心,您用不着弄那么多人一天到晚看着我,我才不会寻死呢!”
  白方氏松了一口气:“你说这话我就放了心了!”
  翠姑:“我干吗要死?我要把这孩子养大,是谁害的景怡,我叫他长大了给他爸报仇!”
  白文氏震惊,充满欣赏和敬佩地望着翠姑,说:“报不报仇的那是后话!三奶奶,你听听,到底是乡下来的姑娘,心胸就是不一样!”
  严冬来临,冰雪覆盖北京城。街道、房屋一片雪白。
  百草厅前的街道上行人稀少,一个卖冻柿子的老头儿提篮缓缓行走,有气无力地吆喝:“冻柿子啦——一个冰核儿的冻柿子——”他刚过去,一个老态龙钟,戴破毡帽,胡子拉碴,穿一件脏得发了黑的光板儿羊皮袄,挎着一个包袱的人,步履蹒跚地走来。他是朱顺。……
  南记白家老号。
  “南记”门口一片雪白。景双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正呆呆出神,注视着对面依然贴着封条的百草厅。
  朱顺弓腰驼背,艰难地走到百草厅门口,晃了晃,慢慢倒了下去,半天没起来。
  坐在窗口的景双见状一惊,忙招呼两个伙计一起跑过去,将来顺扶起,抬进了“南记”前堂。
  景双将朱顺放到椅子上,伙计端来一碗热水。
  “老爷子,先喝口热水!”景双接过碗,喂朱顺喝水。须臾,朱顺醒了,睁开两眼。
  “老爷子,没事儿吧?”景双问道。
  朱顺坐直了身子,将挎着的包袱扔到地下:“冻的!冻的!天儿冷得邪乎,没事儿!”
  景双:“您家在哪儿,我叫伙计送您回去!”
  朱顺:“用不着,歇会儿暖和暖和就行了。”
  一伙计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进来,送到老人面前:“老爷子,趁热吃碗面!”
  朱顺:“这真过意不去了。”
  景双:“吃吧,出门在外不容易,这么大岁数了!”
  乘朱顺吃面,景双忙去里间账房取出十吊钱,待老人吃完,将钱交给朱顺。
  “不行不行,吃完了还拿,像话吗?!”朱顺使劲儿往回推。
  景双:“您拿着,往后您只要路过这儿,就进来歇个脚儿!”
  朱顺:“那我多谢了,少掌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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